到了程苗苗家裏。


    黝黑皮膚的男人,把手上拎著的木桶放下,一邊拿出床單和衣服出來晾曬一邊跟程苗苗說著話。


    說的話,何白是完全聽不懂。


    隻是覺得那個男人對這個家裏,似乎很熟悉,何白認識程苗苗那會兒,把程苗苗家裏都調查過了,程苗苗家裏,還有個父親,可是麵前這個黝黑的男人,看樣子,應該不是程苗苗的父親。


    程苗苗和男人聊的話,就是男人讓她去買什麽菜招待何白,還問她何白是什麽人和她是怎麽認識的。


    程苗苗就提了何白之前幫過她,幫她租了房子,還借了錢給郝伯伯看病,多的就沒再說了。


    一旁的何白,忍不住問了,「苗苗,你們在聊什麽?」


    「聊要做什麽菜給何先生你吃。」程苗苗迴答的不是很自然。她沒有想過過了這麽多年,再跟何白見麵,所以有些不適應,不知道用什麽心情來麵對他,更不知道要說些什麽。


    何白笑容溫和,「隨便做一些就好。」


    「那好。」程苗苗看向黝黑男人說著,「他說隨便做一些就好。」


    「隨便做那哪行?我去摘一些菜,家裏還有熏的肉,豬肉和牛肉都有,再殺一隻雞。你招待客人,我來準備飯菜。」男人把衣服晾曬完了,又憨憨的笑著看著程苗苗一邊說著話,一邊拿著菜籃子。


    看到男人臉上的憨笑,程苗苗心裏微暖,目送著男人出門,才收迴視線看向何白,「他是我丈夫。」


    何白微怔。


    是啊,畢竟這麽多年過去了,她會結婚也是正常的。


    程苗苗臉上掛著淺淺的笑容,拿著水壺給何白倒了水,一邊說著,「他叫大山,我們今年剛結的婚。他也是跟我一個村子的。」


    程苗苗喝了口水,陷入迴憶狀,「我從京城迴來之後,就送了壯兒和麥兒上學,當時手上還有些錢,就想著再做點生意,把日子過好,再供壯兒和麥兒上大學。」


    「本來計劃的都好好的,可是發生了意外。我的繼父,好吃懶惰,愛喝酒,愛抽菸,還喜歡賭博。」程苗苗放下手中的杯子,臉上那抹淺笑也浮現涼意,「我剛到家那會兒,他把我帶迴來的衣服,都拿給賣了。還找我要了一筆錢說他要去做個小生意,後來生意我倒是沒見他做,錢是一直不停的找我要錢,我不給他,他就打我和壯兒麥兒。」


    「帶壯兒和麥兒迴來時,我也是考慮了很久的。之前我媽沒生壯兒和麥兒烙下病根之前,我繼父人還是不錯的,他是因為沒錢才像變了一個人。所以我對他還有一點期望,想著他能變迴以前那樣,我們一家人好好生活。」


    然而,她想的美好,現實是殘忍的。


    那段時間,程苗苗是不願意去迴想的,如果她當時不對她的繼父抱有期望的話,就不會發生後來的事了。


    頓了頓,程苗苗的眼神變得傷感,「後來,沒辦法,我趁著他喝醉睡著了,帶著壯兒和麥兒一起跑了。沒想到他醒了,追了上來。大山為了幫我,攔住我繼父,跟我繼父打起來了,最後,兩人一起從坡上滾到了溝裏,我繼父頭撞到了石頭去世了,大山腳就受了傷。」


    「傷好了之後,他走路就有點顛。」


    「那天看到大山和我繼父打架的還有別的村民,雖然大山是失手才會釀成我繼父的死亡,但是也判了刑。去年剛被放出來。」因為這件事對大山有感激有自責,所有才會跟大山結婚。


    又過了半響,程苗苗臉上有露出淡淡的笑容,「他人很好,對我還有壯兒麥兒很好。兩個人過日子,比一個人好過些,至少有個知冷知熱的,能說說話。」


    經年之後,物是人非,他們都各自有了家。


    何白一直都在程苗苗講,自始至終沒有開口說過一句,不知道是他沒有什麽要問的,還是因為她講的太詳細了,當她話音落,周圍變得很安靜。程苗苗端著茶水喝了一口,看向何白,「你的水再不喝就該涼了。」


    何白端起茶杯,喝了一口。


    過了半響,程苗苗才開合唇瓣問了,「你呢?這幾年過的怎麽樣?」


    「挺好的。」何白隻說了三個字。


    迴答完這三個字之後,他們之間,便又是一陣沉默。


    她不知道要開口再說些什麽,卻見何白起身,看著她,聲音輕緩的說著,「我該迴去了。」


    「嗯,好,那我就不留你吃飯了。這邊的菜,你也不一定能吃得慣。」程苗苗跟他說話的口吻,就像是多年沒見的好友。她從大山身上看到對她的疼惜,就知道自己該拿出什麽樣的態度來對何白了。


    見麵的時間很短暫,程苗苗都沒有問一句,何白為什麽會突然來找她。


    何白也沒有主動提起當年的事。


    現在,已經晚了。


    他們這一生,註定要錯過……


    看著何白走遠,程苗苗沒有出門去送,隻是目送了一會兒,便收迴視線,去了晾曬燻肉的地方,拿出一塊豬肉一塊牛肉,切了片,熏幹晾曬的肉,不是很好切。


    摘菜迴來的大山,在家裏沒有看到何白,疑惑的看向程苗苗,「客人呢?」


    「迴去了。」


    「沒吃飯就迴去了啊。這就來坐了一會兒,喝了杯水啊。我剛才還想著買點酒,跟客人喝兩杯,好好的答謝一下他。」


    「不用的,何先生不在意這些。」


    大山忽地疑惑不解的看向程苗苗,「對了,我還沒有問你,客人他來這做什麽的?怎麽會過來看你?」


    這個問題,讓程苗苗的眸光微閃,她垂下眼瞼,沒有去看大山,「不清楚,應該是來這邊有事,順便過來看看。」她知道,何白不是隻是順便過來的。


    「哦。」大山走到程苗苗麵前,看著她在切肉,便連忙問道:「客人都走了,你還切什麽肉?」


    「我們也得吃啊。壯兒和麥兒現在念高三,馬上就要考大學了,得補補身體。」


    「哦,那我來切吧,你去把菜洗了。」


    「嗯,好。」


    除了之前因為她繼父損失的衣服和錢,程苗苗這麽多年都幾乎沒怎麽用錢,她的錢就是何母給的那張支票,她一直留著,留著給壯兒和麥兒上學用的。這些錢,她不敢花在自己的身上,因為這錢對她來說,就是她出賣對何白的感情換來的。


    從她決定離開何白,他們就變成了平行軌道,永遠不可能再有交集。她如今有丈夫,也有自己的家,和何白過著各自該過的生活,各自安好。


    在做著飯,程苗苗的手機來電。


    是郝石打來的。


    程苗苗把手機放在耳邊接聽,「喂,石頭哥,有什麽事嗎?」


    電話那端的郝石欲言又止的,到底還是問了,「苗苗,何先生,他有沒有去找你?」


    「你怎麽知道,何先生他來找我了?」


    電話那端的郝石帶著歉意,「真的對不起,是我說了不該說的話。我約何先生出來見麵,要還他錢,隻是隨便聊了幾句,他知道我不是跟你結的婚,很生氣打了我一拳。我不想何先生誤會,就跟他解釋了,你愛的是他,不是我。」


    郝石解釋完了半響,也沒有聽到程苗苗的聲音,帶著小心意味的問道:「何先生去找你了,是發生了什麽事嗎?他不會要帶你來京城吧?事情是不是鬧得很嚴重?」


    「沒有,他隻是來做了一小會兒,就走了。」


    郝石還是不放心,「那何先生什麽都沒說?大山也不知道你和何先生之前的事?」


    「嗯。」


    「那就好。」郝石如釋重負的鬆了一口氣。「現在你們都有了家庭,何先生要強行和你在一起,是會傷害到很多人。你們各自安好,是最好的選擇。隻是,可憐了你們,相愛卻不能在一起。」


    程苗苗看向在一旁忙碌的大山,「先不聊了,我還有別的事情要做。」


    住在村子裏,就是有忙不完的事情要做,種地是最重要的事。


    彼時,剛下飛機的何白,把手機開機,看到上麵有幾十通的未接電話。其中打的最多的是他的母親,剩下的還有時雨打來的。


    他先給何母迴了一通電話。


    電話那端的何母接到這電話,就連忙問道:「何白,你現在在哪?」


    「剛下了飛機,再過半個小時,就能到家了。」


    「什麽?迴來了?!你是不是把程苗苗也給帶迴來了?!何白,你怎麽這麽糊塗?我們這麽多的家人跟你有血脈關係的人,對你來說,還不如一個外人嗎?」何母著急上火,一邊拎著包,就要出門,要去攔人。


    片刻,電話那端傳來何白的聲音,「不是,我一個人迴來的。」


    頓時,何母緊繃的精神都放鬆了,鬆了一口氣,「那就好,那就好……」頓了頓,又說著,「既然想通了,一個人迴來了,那就和時雨好好的過日子。我去訂個餐廳,今天我們一家在外麵吃。」


    「嗯,好。」電話那端的何白應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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