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雨燃知道他在沒話找話說,淡聲應道:「身份有別,往來不多。穎初是個善良的姑娘,總是關照著鋪子裏的生意,隔一陣兒會來坐坐。」


    「如此。」


    又沒什麽可聊的了。


    蕭明徹給自己倒了杯茶,捧著茶杯卻沒有喝,緩緩踱步到沈雨燃身邊。


    沉默片刻,忽而想起一樁她感興趣的事了。


    「那個遊醫,容蕊,過些日子會來京城。」


    沈雨燃當真有興趣,抬眉望向蕭明徹:「你怎麽知道?」


    「她在平州城立下大功,平州知府為她請了功,朝廷論功行賞,要嘉獎她。」


    「容大夫看起來性子淡薄,或許不會來京城。」


    蕭明徹戲謔道:「你跟人家不過萍水相逢,怎麽就知道人家的性子了?」


    沈雨燃聞言,不禁皺眉,反詰道:「你知道?」


    蕭明徹見她神情似有惱意,遂解釋道:「在平州時我覺得她有些眼熟,迴京找人打探了一下。」


    這麽一說,沈雨燃的確想起,容蕊的口音像是京城人士。


    「容大夫出自京中高門?」


    「她的祖父是從前的太醫院禦醫容奎,每日都會來坤寧宮給母後請平安脈,她的眉眼跟容老太醫有些相似,所以我覺得有些眼熟。」


    沈雨燃前世並不認識容蕊,隻隱約記得她出自杏林世家,原來是禦醫世家。


    「聽容大夫說,她被家族背棄,才會浪跡天涯做遊醫。京城是她的傷心之地,即便受到朝廷嘉獎,她應該也不想迴京城。」


    「未必。」


    見蕭明徹說得篤定,沈雨燃靜靜望向他,等著他說下去。


    他許久不曾被她這樣看著,心中微微自得,將底下人呈報上來的事細細說給沈雨燃聽。


    「容家是杏林世家,代代都有人在太醫院任職。他們有家族秘傳的醫書,醫術不僅不傳外人,也不傳女子。當年容老太醫違背祖訓,將醫術傳給容蕊,為家族所不容,容老太醫因此鬱鬱寡歡,病逝了,年幼的容蕊也獨自離家。」


    「容大夫行走天涯,宅心仁厚,被她救治的人恐怕比整個容家救下的人都多,這迴在平州,更是功德無量。容老太醫若地下有知,當可安慰了。」


    「所以她一定迴京城的。」


    「也是。」之前在平州的時候,容蕊明明說自己寫醫書無望,卻仍然認真整理著書稿。


    她固然不慕名利,但心中是渴望自己的醫術得到別人認同的。


    隻有這樣,才能告慰祖父的在天之靈,證明祖父當年傳授她醫術是正確的。


    沈雨燃輕輕舒了口氣,下意識地看向蕭明徹。


    暖風拂過,兩人的目光碰到了一處。


    蕭明徹道:「我說對了?」


    「你早都把人的底細查清楚了。」沈雨燃轉過臉去,隻看著窗外盛放的花簇,「我身邊的人,是不是都被你查得底朝天了?」


    「燃燃,我在平州的事不能讓旁人知道,雖然易了容,但知道你身份的人很容易就猜出我是誰,我不得不防。」


    說到底,蕭明徹是為了她才去平州的。


    沈雨燃沒再說話。


    眼見得到了用午膳的時辰,蕭明徹命小德子在琅嬅宮的偏殿擺飯,冷盤四個,熱菜四個,另有果盤湯盅,林林總總,滿目琳琅。


    兩人吃著飯,偶爾說一兩句,倒是頗有幾分從前相處的隨意。


    隻是用過膳後,沈雨燃堅持要迴如意坊。


    這迴蕭明徹沒再硬拉她留下。


    「等白駟這邊配出解藥,我給你送去。」


    沈雨燃點了頭,徑直離開了越王府。


    午後是一天最熱的時候,沈雨燃雖是乘著馬車,迴到如意坊的時候,已經出了一身汗。


    還沒進如意坊,便見紫玉站在鋪子門口朝她擠眉弄眼的。


    沈雨燃瞧著古怪,狐疑著走上前。


    「怎麽了?」


    「傅大人來了。」紫玉壓低聲音道。


    沈雨燃眨了眨眼睛,等到迴過神來,頓時愕然地看向紫玉。


    「哪位傅大人?」


    元夕那一晚的熱鬧,紫玉看得分明,當然知道沈雨燃、蕭明徹和傅溫書之間微妙的關係。


    「當然是傅溫書傅大人,我請他進去坐著喝茶,不過這會兒他應該在院子裏看靈凡她們曬花。」


    沈雨燃對傅溫書已無綺念,對他的登門頗為意外。


    以傅溫書的為人,不會無事不登三寶殿。


    應該是有要緊的事……


    這樣想著,她倒是坦然了,穿過鋪子往後院走去。


    後院裏,傅溫書正拈起一片曬幹的花瓣,透過日光細細看著。


    依舊是玄衣玉帶,依舊是姿容俊整。


    沈雨燃朝他走去,客氣地喊了聲「傅大人」。


    第269章 何為知己


    傅溫書循聲望過來,眸光落在沈雨燃身上,稍稍一頓。


    沈雨燃淺淺笑了下。


    她此刻沒有戴麵紗,一臉疹子矚目,任誰都會多看一眼。


    「靈凡,這會兒暑氣正盛,等日頭偏西些再做吧。」


    「是。」丫鬟們紛紛把簸箕擺好,迴房歇著去了。


    傅溫書見她站在廊下,很快挪開目光,朝她拱了拱手:「沈老闆。」


    他的姿態客氣疏離,經過元夕那一晚,兩人的關係並未進一步,顯然,隻能退得比從前還要遠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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