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之而來是尖利的叱罵聲。


    「什麽下賤玩意兒都敢騎到我的頭上!一個個的,真把我當死人了!」


    內侍急忙高聲道:「太子殿下駕到。」


    殿內又砸了個什麽東西,旋即安靜了下來。


    片刻後,睿安匆匆從殿內出來,一見蕭明徹和沈雨燃,頓時愣住。


    「睿安拜見太子哥哥。」


    睿安竭力壓抑著自己的驚訝和震怒,姿態頗為恭敬地朝蕭明徹行禮。


    她實在沒想到,沈雨燃會向蕭明徹告狀,也實在沒想到蕭明徹會來玉莘宮找她算帳。


    蕭明徹麵無表情地進了殿中,見到一室狼藉,並未言語。


    他走到當中的椅子上坐下,目光在殿內環視,最終瞥到了一個砸碎的茶壺。


    那便是砸向沈雨燃的茶壺麽?


    蕭明徹眼眸微眯,現出幾分寒意,威儀幾乎與皇帝匹敵。


    睿安對上他的目光,心中不禁惶恐。


    一直以來,蕭明徹待她不如榮安親密無間,亦頗為友善,兄妹關係十分融洽。


    她還是頭迴望見這樣的蕭明徹。


    「聽聞太子哥哥這些日子一直在靜養,不知現下可大好了?」


    「嗯。」蕭明徹神色微沉,「你發這麽大的脾氣做什麽?」


    「我隻是……」


    「對孤送的賀禮不滿呢?」


    「不是的!這話是沈承徽說的嗎?太子哥哥,你別誤會了,」睿安自然不肯承認,忙道,「我很喜歡那支鸞鳥寶釵,已經命宮女收好了。」


    蕭明徹神情冷沉,語氣倒是輕飄飄的,「這麽說,你是不喜歡父皇給你定的婚事了?」


    睿安驚訝地瞪大了眼睛。


    「孤去養心殿替你說一說,把這婚事取消了?」


    「不是的,」睿安自然想取消婚事,可是她不能,「我……我很喜歡父皇賜下的婚事。」


    父皇是九五之尊,一言九鼎,賜下的婚事豈有收迴的道理。


    再者,姚妃替她定下這門親事,為的是拉攏崔相,如果蕭明徹把此事捅到父皇跟前,母妃絕對不會原諒她。


    「是麽?」蕭明徹輕笑道,「玉莘宮砸得劈裏啪啦的,這麽熱鬧,想瞞住父皇,也很難辦的。」


    「太子哥哥,我今日隻是一時心煩才砸了東西,與婚事無關。」


    「一時心煩就拿東西砸人?」


    蕭明徹略微挑眉。


    睿安愣了愣,看向蕭明徹身邊的沈雨燃,明白他是為了給沈雨燃出氣而來。


    她堂堂公主之尊,怎麽能紆尊降貴給沈雨燃賠禮?


    「太子哥哥,我不知道沈承徽怎麽同你說的,我沒有拿茶壺砸她,我隻是手滑了才摔了茶壺。太子哥哥不能隻聽她的一麵之詞。」


    「有心也好,無心也罷,孤隻看到,她的裙子濕了。」蕭明徹語聲淡淡,卻有一種逼得人喘不過氣的威懾。


    睿安一時怒火攻心。


    她是堂堂公主,可以向太子行禮,可以向太子妃行禮,斷沒有向一個區區承徽賠禮請罪的道理。


    倘若向沈雨燃賠禮,天家威儀何在?顏麵何在?


    但母妃剛被褫奪封號,降為妃位,絕不可能在此時為她出頭。


    至於父皇……如果蕭明徹說她對賜婚不滿,父皇一定會站在蕭明徹那邊,而不會幫她。


    蕭明徹見她久久不語,懶得多言,徑直站了起來,朝沈雨燃伸手。


    「走,陪孤去宮裏轉轉。」


    「是。」沈雨燃恭敬應道。


    蕭明徹牽著她往玉莘宮外走去,兩人尚未走出大殿,睿安快步追了過來。


    「沈承徽。」睿安的臉龐漲得通紅,「今日是我不對,不該失手砸了茶壺,弄濕你的衣裙,迴頭我會命人送一身新的衣裙給你,望你海涵。」


    睿安一向目下無塵,視旁人若無物,見她今日因為蕭明徹的威壓而向自己低頭賠禮,沈雨燃絲毫不覺得痛快。


    看向睿安的目光,亦有些嫌惡。


    這樣心思歹毒的女子,怎麽會喜歡傅溫書呢?


    「衣裙就不必了,妾身隻是希望公主殿下能寬厚馭下,畢竟,下人也是人。」


    「記住了麽?」蕭明徹神情僵冷。


    「皇兄的教誨,睿安謹記於心。」


    蕭明徹知道她不服氣,想了想,終歸道:「在宮中,父皇和姚妃總是縱著你,將來去了崔府,吃虧的人還是你自己。」


    姚妃指望著睿安能夠替她拉攏崔家。


    可睿安自詡驕傲的鳳凰,又豈會心甘情願、低眉順眼做崔家婦,恐怕偷雞不成蝕把米。


    兄妹一場,蕭明徹隻能點到即止。


    說完,便牽著沈雨燃離開了玉莘宮。


    *


    睿安在玉莘宮裏砸了許久東西,自是鬧出了動靜。


    再加上蕭明徹和沈雨燃的到來,於是玉莘宮發生的事情,由內侍盡數稟告到了坤寧宮。


    今日皇帝正在坤寧宮陪皇後用膳。


    聽著內侍的迴稟,皇帝眉頭微蹙:「這兩兄妹可真是……」


    「這怎麽能怪徹兒?」皇後替皇帝布了菜,鳳眸稍稍一彎,緩聲道,「自打陛下給睿安賜婚之後,玉莘宮裏就沒消停過,睿安不是砸東西,就是打罵宮人。本宮想著孩子大了,罵多了不好,便沒管她,誰知她竟變本加厲,還敢拿東西砸徹兒身邊的人。」


    「你是她的母後,管她多大了,該罵的都得罵。」皇帝的眉頭蹙得更緊了,「賜婚之後,她一直這樣鬧嗎?姚妃跟朕說,是睿安自己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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