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到口信是五月半,過了幾天,五月二十衛成做東請同窗吃酒,酒過三巡,上迴帶衛成去胭脂鋪子那位本地同窗就坐過來,問他過年買迴家的東西弟妹喜歡不?

    衛成略一頷首,說她很喜歡,又朝同窗拱手作揖說上次麻煩他了。

    同窗楞了一下。

    狐疑道:“弟妹她……用了嗎?”

    “年前我迴家她已懷有五個多月身孕,娘說不合適用,讓生下來再說。怎麽?”

    同窗慢吞吞哦了一聲,說沒什麽:“那你還是等弟妹用了之後再來謝我。”他說著又擠了擠眼,這個神態莫名熟悉,當初在胭脂鋪子裏頭,他也是這樣,看著總感覺是藏了話沒說。衛成當時就想問,但沒問出來,今兒個他問出來了。

    “那胭脂是不是有什麽門道?”

    同窗方才還隻是擠眼,聽他這麽問,嘿嘿笑道:“你以後就知道。”

    “以後?”

    “弟妹用完以後。”

    ……

    這說法就耐人尋味了,衛成琢磨著怎麽胭脂難道不是一用上就見成效,怎麽的還要用完?用完之後能得到什麽?不就是個空盒子嗎?

    “那胭脂盒藏了玄機?”

    衛成隻是試探,同窗聽到這話驚了:“你知道啊?”

    “我瞎猜的,說中了?胭脂盒有什麽問題?”

    同窗堅持認為這要他自己去體驗,提前說穿多沒意思?兩人你一言我一語正聊著,又從旁邊擠過來一個,問:“在說胭脂?是不是老鋪子裏賣的那個二兩銀子一盒的?”

    衛成問他:“你也買過?”

    “買是買不起,我聽他們說過。別看那玩意兒貴,趕著去買的不少,聽說胭脂本身是上等貨,用著也好,光靠胭脂賣不上那價錢,那麽緊俏還是胭脂鋪定做那批彩瓷的盒子,有情趣!”

    領著衛成去買胭脂那個準備打斷他,沒來得及,人就嘿嘿嘿壞笑著說完了。

    說你瞧瞧那盒子,外頭看著多體麵,蓋子上精精巧巧一幅仕女圖,你猜裏麵怎麽著?裏麵還藏著一幅看完麵紅耳赤的春/宮/圖!又說圖樣有好多套,不雷同,有不少老爺買去送給小情兒,“衛兄你也感興趣?”

    ……

    衛成認真聽完,轉過頭看向另一邊給他推薦這款胭脂的同窗。

    同窗腳底抹油準備

    開溜,沒溜得掉,他眼神閃躲,閃躲了半天躲不過去了,硬著頭皮說:“這不是閨、閨房之樂嗎?”

    衛成忽的又想起那天他拿著胭脂要送給蜜娘,讓娘撞見了,娘還拿過去瞅了瞅。

    那假如隻是一盒普通的胭脂還沒什麽,一想到裏頭暗藏的玄機,衛成臉都紅了,他其實沒喝多少,卻感覺酒勁兒上來。延遲半年衛成後知後覺尷尬了一把,又慶幸蜜娘當時沒傻大方,她收下了,好在收下了。

    看他臉紅起來,同窗怪道這就喝醉了?

    衛成擺手說沒事,又想到蜜娘已經生下硯台,如今在坐月,等出了月子那盒胭脂跟著就能派上用場……想到胭脂見底那天,她發現底部的春/宮/圖,衛成覺得自己正派讀書人的形象搖搖欲墜,隨時都要垮塌。

    還是裝作不知情好了。

    裝不知情。

    等蜜娘發現就告訴她這是胭脂鋪裏賣得最好的一款,誰知道是那樣的?簡直傷風敗俗!

    直到結了賬迴去,衛成腦子裏還是春/宮/圖/春/宮/圖,知道是怎麽迴事以後,他恍然大悟難怪那麽一小盒要賣二兩銀子,敢情是裏外兩幅圖。想來胭脂能值一兩就頂天了,還有一兩賣的是盒子。

    本來在想那胭脂,想著想著就想到薑蜜身上。

    也不知道蜜娘現在是什麽樣子,比起過年那會兒變了多少,又好奇她現在每天都怎麽過的?兒子好不好帶?鬧不鬧人?

    硯台不鬧人,倒是薑蜜,她在那屋待了十幾二十天,聽婆婆安排不敢洗頭洗澡,終於她受不住了。

    從生孩子到現在不敢多碰水,這都五月份了,三五七天還能忍耐,上了十天她感覺整個人都是餿的。村裏也有婆娘說她閑話,聽說從生了之後人還沒出屋,她們都說沒見過這麽金貴的人兒。薑蜜在屋裏頭沒聽到這些,她就是想拿濕帕子擦擦身上,再小心點洗個頭,盡量不打濕頭皮把頭發絲搓幹淨。

    吳氏讓忍著,出月子之後慢慢洗。

    薑蜜憋得實在難受就和婆婆談了談,說這都五月中旬,天已經熱起來,出屋也見不了什麽風。別家媳婦生完能在屋裏待七天都算養得精細,這已經二十天,差不多了吧。

    “娘你就讓我擦擦身體讓我出屋走走,再躺下去我要發黴了,我想活動一下。懷著硯台的時候好吃好喝長了些肉,現在該克製一下,可不能長成個大胖子,您忘了我下個月還要上府城。”

    吳氏想

    著也是,就批準她出來院壩上,還是說少碰點水,不吃那麽多可以,可不能把奶水給餓斷了。

    薑蜜也沒打算餓著不吃東西,她其實不易胖,前頭一年吃那麽好,看著還沒別家孕婦塊頭大。吳氏也說她吃的都補到肚子上了,硯台生下來就肥嘟嘟的,身子骨絕對比他爹當初要壯得多!他剛出生那會兒皮膚還有點紅,過了這麽些天已經變得白嫩嫩的,看著活像觀音坐下的童子,討喜得很。

    衛父和衛母吳氏可喜歡他,哪怕前頭已經得了三個孫子,看著硯台都還是感覺稀罕。

    硯台是個會長的,專挑他爹娘身上的優點繼承,還沒滿月就能看出以後相貌不俗,他胖乎乎的,又白,又俊,躺那兒跟個四腳朝天的小烏龜一樣,有時候一個人傻樂,也不知道他在樂什麽。吳氏忙完就愛瞅他,瞅他一天都不覺得煩,反倒越看越喜歡。

    說起來先前大郎媳婦生二胎的時候吳氏也在旁邊,剛生下來她同樣看過,長開之後也看了幾迴,春生就沒硯台這麽白淨,他要黑些。陳氏也不像薑蜜那麽講究,屎尿布給換得不太勤,仿佛就連奶水都沒那麽養人,春生一直沒怎麽長肉。

    奶娃娃還是胖點討喜,像吳氏看見硯台就忍不住眉開眼笑,覺得心裏舒坦。看到春生經常皺眉,也不是不喜歡,就感覺這孩子養得糙。

    春生有點愛鬧,醒著的時候就不消停,陳氏坐月子那幾天她娘家人過來幫襯過,她能出屋人就不來了。陳氏雖然生過一胎,可毛蛋剛出生那會兒凡事都有婆婆搭手,現在輪到她自己照看,孩子總哭鬧她就很煩。

    本來就感覺日子磕巴,家裏還有個人老哭,聽他哭就更鬧心。

    春生差不多兩個月大了,陳氏不能總在家裏照看他,實在沒法,就自個兒縫了個布兜,將人背在胸前,這樣能盯著孩子也不影響幹活。這天她上地裏摘了菜,迴來從老屋門口的壩下路過,正好看見薑蜜在壩上走動。

    陳氏本來趕著迴去拌菜,看到她停了一下:“喲,三弟妹你出月子了?”

    “是大嫂?背著春生嗎?”

    “不然呢?我哪像你那麽好命,生完能在屋裏躺兩旬,吃喝都在床上,還有人做好給你端去。我就沒人管,我得自己做飯自己搓屎尿布,不背著他出門難道把人扔在屋裏?”

    陳氏還說呢:“咱們後山村這麽多婆娘,沒一個生完二十天不出門的,秀才娘子不愧是秀才娘子!金貴!我們啊,命賤,比不了!”

    剛

    才薑蜜說要出來透氣,吳氏就進屋去守著硯台,硯台手舞足蹈了會兒,眼下已經睡了。他睡覺一貫穩當,吳氏還是在床外側放了兩條厚被子給他攔起來,讓他怎麽動都出不來,做好保護之後她出來想看看灶上煮的豬食,正好撞見大媳婦在說酸話。

    吳氏冷笑了一聲:“我說外頭咋這麽臭,出來差點熏死我,是你在放屁!有事忙去,沒事迴家帶孩子,杵這兒幹啥?”

    陳氏氣得跺腳:“娘你就幫她帶硯台不幫我帶春生,也太偏心了!”

    “我帶硯台?誰告訴你硯台是我帶的?”

    “你沒帶,可你幫她把換下來的屎尿布都洗了,一天三頓好吃的往床前送,我呢?我什麽不是自己做?”

    吳氏抬了抬眼皮:“我聽說親家母來過,不是來照看你?”

    “也不過才三五天,弟妹在屋裏二十天才出來!”

    吳氏點點頭:“你的意思我聽懂了,是要我給你春生搓屎尿布,要我做好吃的端過去請你動筷是不?”

    陳氏也就是路過吐個酸水,婆婆這麽說,她反倒不敢接。

    道理也簡單,婆婆要是主動幫你做事情,別人不會說什麽,你鬧上門去讓她給你燒飯替你搓屎尿布……那脊梁骨都要給戳斷。嫌麻煩別生,生了想丟給婆婆照看?天底下沒這麽便宜的事!

    陳氏憋著氣走了,吳氏還嫌不痛快,站在院壩上罵了一通:“我又不是他衛大郎養的奴才!早先毛蛋出生,飯是我做,屎尿布也是我搓,我幫襯她多少?可你看看毛蛋現在跟我親不親?也就是哪天咱家有香味兒飄出去,他娘才知道攛掇他來哭來鬧來要吃的,他平時來看過我?我可不是別家那種甭管兒子多不孝順都巴心巴肺對他好的傻子娘,我這人,你對我好,我一樣對你,你跟我橫眉豎眼冷言冷語那我要收拾人!還等著我給你燒飯洗衣服搓尿布?我呸!你做夢!”

    薑蜜目瞪口呆,聽完不知道該說啥,想了想,說:“娘我活動夠了,我進屋去守著硯台。”

    吳氏聽她說硯台才有了笑臉:“你去,看著點乖孫子,我出來的時候他在睡。”

    “那我進去了,娘別氣,我不敢替旁人保證,三郎他孝順您,我們硯台以後肯定也孝順您。”

    吳氏聽著直點頭:“沒錯!硯台他看著就是好孩子!長得就孝順!”

    薑蜜很替兒子擦一把汗。

    從他出生,他奶已經變著法誇了他好幾輪,前天說是

    天上仙童,昨天說是狀元相,今天看著就是孝順的好孩子,薑蜜都忍不住好奇明天又是什麽花樣?到現在他已經天上有地下無,用婆婆的話說,沒見過這麽討人喜歡的,他也就是托生成三郎的兒子,其他鄉下泥腿子生不出這樣的。

    婆婆這種心情薑蜜很懂,她初為人母,看著養得白白胖胖的兒子也覺得天底下沒有更可心的娃,自家這個就是比誰家的都聰明乖巧討人喜歡。光看著他就感覺懷那十個月值得,沒白受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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