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神鏈接建立地很順利。不知是興奮還是緊張,掌心下時暮的身體微微發著顫。


    虞微光深吸一口氣,盡量無視他的反應,集中注意力深入。


    須臾間,她又來到了時暮的記憶迴廊。


    這一次的目的,是為了調查時暮精神圖景中,到底藏著什麽怪物。


    和上一次強行闖入時相比,整片空間亮了不少,背景透出粉色的熒熒微光。


    以常理推斷,精神世界中最可怕的事物,往往孕育自最黑暗的記憶。


    鋪開精神力搜索,浩如煙海的記憶網絡中,散發出如黑洞般不祥氣息的漆黑碎片,起碼有幾十上百個。


    虞微光隨機選中一個碎片,將意識探入。


    當被攪動的記憶水麵重歸平靜,映入眼簾的是一個陰冷逼仄的囚室。


    少年時暮垂頭靠在牆邊,露在灰色短袖囚服外的肌體皮開肉綻。


    推車輪子和靴子踏在水泥地上的聲音由遠至近。片刻之後,囚室門解鎖,一個獄警模樣的執行者開門進來,把一個餐盤放在地上。


    隨後,又從推車下方抱出一床薄毛毯,扔在不足一米寬的冷硬床鋪上。


    意想不到的舉動,終於讓少年對外界有了迴應。他緩緩抬起頭,堪稱絕色的白淨麵孔,籠罩在高大的執行者投下的陰影中。


    執行者對他露出一個笑容。


    在永無天日的地獄中,這是少年難得感受到的一絲善意。


    執行者什麽都沒說,放下東西轉身出去。


    時暮又一個人呆坐了許久,才慢慢伸出手,去碰床上的毛毯。


    隨後,他動作很輕地拉起毛毯,把自己裹在裏麵。


    好柔軟,好溫暖。


    少年的唇角,微不可察地上揚了一下。


    是夜。


    囚室門突然開啟,驚醒了縮在毛毯裏熟睡的少年。


    在作出任何反應前,兩大桶冰水毫無征兆地潑下,將他連人帶毛毯澆了個透心涼。


    時暮條件反射地掀開毛毯,迴頭望向忽然闖入的三個執行者。


    其中一張臉他記得,正是偷偷給他送毛毯的好心人。


    下一秒,他被兩個執行者一人控住一邊手腳,粗魯地按在了冰冷的床上。


    濕透的囚服在掙紮中卷起,腰背上尚未痊愈的傷痕觸目驚心,卻更激起了施暴者的獸性。


    他聽見其中一個按住自己的執行者問好心人。


    “羅哥,咱們這麽搞真不會出事吧?”


    “慫貨,搞不死就行,這是飼養員的隱形福利。而且這種話都說不清楚的小畜生最好下手,一會叫太大聲了,你們就拿毯子捂住他臉。”


    好心人一邊猴急地解皮帶一邊嘿嘿陰笑,“老子之前搞過的加起來都沒這小子一半漂亮,能幹他一晚這輩子都值了……”


    解開皮帶的執行者,興奮地伸出魔掌,就要扒下時暮的褲子。


    “小美人很冷吧,哥哥來幫你暖暖身子……”


    剛往下拽了一點,他的動作驟然一僵。


    濃稠得化不開的黑色潮水,迅速吞沒了整個囚室。


    連身為局外人的虞微光,此刻都感受到了一陣徹骨寒意。


    這是……領域?


    就像墜入冰冷的深海,看不清的黑暗深處,有一隻巨大的眼睛正在盯著自己。


    虞微光意識一凜,當她試圖看清黑潮中究竟有什麽時,幾聲慘叫過後,黑暗如同出現時那般匆匆褪去。


    倒在床上和地上的三名執行者沒了生息,無一例外目眥欲裂,脖子扭成活人無法實現的角度。


    渾身濕漉漉的美少年蜷縮在角落,宛如一隻沒有母獸庇護的幼獸,隻能抱緊自己瑟瑟發抖。


    半晌,他怔怔望向掉在地上的,那張溫暖了自己幾個小時的毛毯,圓睜的雙眼中滿是迷茫。


    他不明白……


    虞微光默默注視著時暮,直到場景自動切換。


    她知道,自己進入了下一個記憶節點。


    眼前像蒙上了一層恐怖電影濾鏡,光線暗的看不清,隻能勉強辨認出是一間實驗室。


    時暮臉色灰白眼神渙散,躺在一個有點類似於核磁共振儀的儀器上。


    滿臉的淚痕、止不住痙攣的肌肉和被汗水濕透的全身,昭示著他剛經曆了一場多麽慘無人道的實驗。


    雖然沒有明顯外傷,但他整個人的狀態,比在鬥獸場上剛結束十幾輪廝殺還要淒慘十倍。


    此刻,有兩個穿著白大褂的女人站在實驗台附近。


    “主任,這次各項參數設定已經超過閾值了。再這樣下去,恐怕會對實驗體的精神造成不可逆轉傷害……”


    “唐姐,你是資深實驗員,那你告訴我,不用這種方法,還能怎麽刺激他再現異能?”


    兩人又爭論了幾句,最終還是名為唐姐的實驗員敗下陣來。她歎了口氣,走到儀器旁按下按鈕,將氣若遊絲的少年轉移到轉運平車上。


    幾分鍾後,她和同事一起將時暮推出實驗室,到達交接區域。


    趁同事進辦公室與工作人員進行交接核對的空擋,她迅速往時暮掌心中塞了一個膠囊,用氣音說道。


    “晚上做噩夢就吃這個,至少可以睡個好覺。”


    時暮眼神空洞,沒有任何反應。


    “唉,如果我的孩子還活著,也像你這麽大了……”


    少年依然像被奪魂一般毫無動靜,但在其他人走近平車前,悄悄攥緊了掌心……


    當晚,時暮在冰涼的牆角縮成一團,黑暗中睜大的雙眼久久不肯閉合。


    直到實在支撐不住將要墜入夢魘,他才捏開膠囊,把裏麵的藥粉倒入口中。


    過了幾分鍾,除了濃烈的倦意,身體沒有感覺到其他不適。


    那位好心的女士沒有騙他……


    時暮感激地閉上了眼睛,或許今晚,可以期待一夜無夢。


    然而,這個美好的願望在20分鍾後就被打破了。


    昏昏沉沉中,時暮聽到了開門的輕響。


    又有不速之客闖入。


    對方一眼看穿目標不在床上。狹小的囚室藏不住人,他很快發現縮在牆角的少年。


    時暮強撐著最後的意誌力,望向來人。


    闖入者他有點印象,好像是“飼養員”之一。


    見他並未陷入昏睡,手持注射劑的飼養員似乎嚇了一跳。


    他一邊慢慢接近,一邊緊張地快速說道:


    “我不是壞人,你記得給你做實驗的唐怡吧?她是我的契主。是她讓我來幫你解脫的,你不要反抗。


    這樣生不如死的人生,活下去也沒有任何意義。別怕,不會很痛,隻要十秒鍾,一切就會結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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