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7.女人之間


    江書默道:“什麽事?”


    張一鳴道:“別再來打攪她,讓她寧靜地生活。”


    江書默抬頭望向遠方,痛苦地點了點頭:“其實我沒資格要求你的,對不起!”


    張一鳴道:“但我會信守承諾。”


    江書默一臉真誠地望向張一鳴,深深鞠了一躬:“拜托了!”


    然後直起身,頭也不迴地走了。


    這件事,原本他想爛在肚子裏,如果不是江書默為蘇元貞拚上了命,他是不會說出來的。


    病房裏,江書默還在昏迷中,他全身插著管子,講著胡話。


    “無貞,元貞——”


    他唿喚著內心深處埋藏著的名字,在昏迷中他的腦子裏一直都是她的影子。


    往事就像放電影一樣,一幕幕在他的腦海裏演繹著,把他帶向了本真。


    “蘇書記好著呢,她沒事。”醫生在他耳邊說道。


    他們並不知道他們之間的過往,但知道出事的時候他們是在一起的。


    “元貞,元貞,危險,危險——”


    江書默自顧自地說著話,揮舞著雙手。


    “把他的手捆在床邊,別讓他亂動。”醫生吩咐護士。


    “好的,這就來。”護士拿過綁手帶,把江書默的兩隻手固定在床邊。


    江書默用力地掙紮。


    “歹徒,有歹徒,元貞,快跑,快跑——”


    醫生又湊到他耳邊說:“江縣長,歹徒已經抓住了,蘇書記沒事,您別擔心了,啊。”


    江書默似乎聽見了:“沒事,我沒事,我死不了——”


    他還是沒聽見,還在夢裏醒不過來。


    麻藥的勁頭太大了,腦神經恢複得很慢,他在自己的夢裏苦苦掙紮,渾身大汗。


    手上的傷口被他掙紮出血了,醫生趕緊抓住:“護士,給他打一針鎮定劑,讓他睡一下。”


    “好的。”護士一邊應著,一邊麻利地配好針水,給他注射。


    他終於安靜下來了,臉上雖然蒼白,但現出了嬰兒才有的寧靜。


    在他的夢裏,夢見自己和蘇元貞劃著一隻小船,在月光下晃悠。


    嗬,那畫麵真美呀,夜幕下的江南大學,湖光中倒映著燈光和月亮,他們靜靜地坐在小船裏,即使什麽話也不說,內心也是那樣充滿了幸福。


    林雪珠睡了兩個小時,怎麽也睡不著,自己來到醫院的重症監護室外坐著。


    她想離他近一點,這樣才安心。


    盡管見不到,但隔著牆,她也能感受到他的存在。


    這些年,她苦苦地愛著他,一邊受著他的氣,一邊看他受委屈,無數次,她懷疑自己當初的選擇。


    可是上周,他對她態度的改變,讓她覺得一切付出都是值得的。


    其實她內心一直對他有愧,特別是當年在父親落氣之際對她說出真相後,她覺得他怎麽對她,都沒錯。


    那是他們林家自找的,這苦,得由她背負。


    可是為什麽在他們的感情雲開霧散的時候,讓他遭此劫難呢?


    昨天晚上,當她聽到消息的時候,整個人都嚇得癱軟下去了。哆哆嗦嗦給母親打電話,也講不明白,隻知道自己要馬上趕到飛雲縣去。


    到醫院後,那一堆的單據,每簽一張,醫生都要告訴她,可能會出現生命危險,她顫抖著簽完後,就沒了力氣。


    她甚至沒力氣問他是怎麽受的傷,傷到了哪裏,現在怎麽樣。


    她像被擊打了頭部一樣糊裏糊塗,隻由著醫生安排,隻會麻木地簽字。


    她見到了同樣擔驚受怕的蘇元貞,甚至知道給江書默做手術的人就是蘇元貞的丈夫張一鳴,可是她什麽話也說不出。


    直到張一鳴走手術室,說手術很順利,她才像虛脫般,無力地靠在母親的身上。


    當年,母親是怎麽度過這種難關的呢?盡管父親傷重,即將離世的時候,她也沒有像現在這樣魂不守舍,這樣擔驚受怕。


    同樣是深愛自己的男人,一個是父親,一個是丈夫,為什麽她更害怕失去丈夫?父親分明是最愛她的那個人,也是給了她生命的那個人,可是為什麽她更怕失去的還是丈夫?


    嗬,這無解的人生啊,終究有多少道理是在生與死的關口還沒有弄明白?


    蘇元貞還沒走到重症監護室門口就見到了孤身一人的林雪珠。


    她很憔悴,柔弱無依。


    嗬,多像當年的她呀。


    她走過去,坐在她身旁,拉過了她冰冷的雙手。


    林雪珠轉頭望見是她,本能地抽迴自己的雙手。


    “蘇元貞,是你。”林雪珠有氣無力地說。


    “雪珠,不用太擔心,一鳴說他沒事了。”蘇元貞溫柔地安慰她。


    “他怎麽受傷的?”林雪珠問。


    蘇元貞沉吟了一下,說道:“是為了保護我。”


    林雪珠怒目圓瞪:“你——”


    蘇元貞小聲道:“你怎麽罵我都可以。”


    林雪珠突然失去了罵人的力氣,搖頭道:“都是因為他欠你的,我們欠你的,嗚嗚嗚——”


    林雪珠再也控製不住自己的悲傷。


    蘇元貞把她顫抖的身子擁進懷裏:“對不起,害你們受累了。”


    林雪珠極力控製自己的哭聲,擔心驚擾病房裏的病人。


    蘇元貞拍拍她的背,說道:“我去問問醫生,能不能讓我們進去看看他。”


    林雪珠點了點頭。


    不一會,蘇元貞迴來了,醫生把她們倆帶進更衣室,換上了服裝,戴上口罩,消過毒,帶著他們穿過一個又一個病房,帶到了江書默單獨待的房間。


    “書默——”兩個女人不約而同地輕喚一聲。


    他睡得沉沉的,剛才的那針鎮定劑還在起作用。


    林雪珠拉住他沒受傷的那隻手,忍不住又掉眼淚。


    “書默,你要趕快好起來,我和孩子都等著你迴家呢。”


    林雪珠盡情表達著自己的情感,蘇元貞卻隻能隱藏自己的擔心和不安。


    她盡量和他保持距離,不讓林雪珠產生誤會。


    見他睡得那麽沉,林雪珠又情感畢露,於是她讓他們單獨相處,自己到醫生辦公室去了解情況。


    “醫生,江縣長的情況怎麽樣?”蘇元貞問值班醫生。


    醫生道:“蘇書記,目前來看,情況還穩定。因為失血過多,所以他一時半會還沒清醒過來。明天應該會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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