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蠅貪不少


    張大剛意識到村裏出了事,放下碗筷走出去看,隻見幾個村民急急忙忙地往村口趕。


    他們中一個背著一個老人,其他幾個緊緊跟著,有聯係車子的,有聯係親戚的,咋咋唿唿往他家這邊來了。


    他上前去問:“這是誰家老人生病啦?”


    有人答:“是普六奶奶。”


    “普六奶奶怎麽啦?”曾一南也出來了,他著急地跑上前去問。


    有人答:“聽孩子們說,剛才有人打電話來說,普六奶奶的兒子出車禍啦,正在醫院搶救呢。普六奶奶聽到這個消息,一下子就暈倒了。”


    有人說:“快快快,別講了,普六奶奶快不行了。”


    蘇元貞也出來了,從人們的對話中她聽了個大概,趕緊對徐東田說:“徐師傅,你趕緊去開車過來,我們把普六奶奶送到醫院去。”


    徐東田說:“好咧。”


    徐東田把車開了過來,幾個人把普六奶奶扶上了車,曾一南抱著她,一個勁地喊:“普六奶奶,您醒醒,醒醒,我是一南啊,您的孫子啊,我來看您啦。”


    可是普六奶奶隻是微弱地喘著氣,不睜開眼睛。


    曾一南學過點急救知識,用力掐她的人中,掐了半天,她才慢悠悠地醒了過來。


    “醒過來了,醒過來了。”曾一南忙著給蘇元貞報告。


    “普六奶奶,我是一南啊,你看得清我不?”曾一南繼續和她說話。


    普六奶奶盯著他看,說不出話,眼角卻流下了兩大顆淚水。


    曾一南說:“普六奶奶,別擔心,一會就到醫院了,啊?”


    普六奶奶痛苦地閉上了眼睛,又流出了渾濁的淚水。


    曾一南真是心疼這個老人啊,作為老紅軍的家屬,她曾經為家為國犧牲的實在太多太多了,現在日子又過得這麽艱難,眼看著兒子的生意好起點來了,又出了車禍,生死不明,這不是太折磨老人家了嗎?


    半個小時後,他們把普六奶奶送到了鄉衛生院,打上了吊針,蘇元貞為她付了醫療費。


    這時,曾一南也通過村委會幹部打聽到了普六奶奶兒子張朝山的情況,說是在開車的過程中,前方一輛小汽車違規操作,突然超車朝他們開過來,他躲避不及,為了保住客戶,隻能自己撞上去,現在是雙腿受傷,正在紅杉市醫院急救呢。


    本來家人是想瞞著普六奶奶和孩子們的,不知道是誰打電話和她說了,老人就受了刺激。


    聽曾一南說老人的兒子在紅杉市醫院,蘇元貞抄起電話就給張一鳴撥去。


    連撥了兩個都沒人接聽,撥到第三個,才聽見一個女護士接了:“喂,是張醫生的電話,他在做手術,有什麽事待會再打過來吧。”


    說完就掛掉了。


    為了打聽到張朝山的情況,蘇元貞又撥了創傷外科護士站的電話,那裏的護士都是張一鳴的科室同事,她基本上都熟悉。


    果然,接電話的護士聽說她是張一鳴的妻子,熱情地說:“嫂子,張醫生做手術去了,已經進去三個多小時啦,估計快出來了。”


    蘇元貞說:“哦,那我想打聽個病人,你們科有沒有接到一個叫張朝山的病人?”


    護士查了一下電腦,說道:“有有有,嫂子,那個病人正在做手術搶救呢,幫他做手術的正好就是張醫生。”


    “哦。”蘇元貞沒想到會這麽巧:“那他入院時的情況怎麽樣?”


    護士問:“嫂子,他是您什麽人嗎?要不要我們通知手術室,告知一下張醫生?”


    蘇元貞說:“哦,這倒不用。他是我們這裏一個老紅軍的兒子,我隻是想問問他的情況。”


    護士說:“哦,是這樣的,病人入院的時候情況不是很好,但傷情基本上是在腿部,暫時沒有生命危險,具體的情況要等手術出來後再看。”


    “哦,好的,我知道了,謝謝你。”


    掛了電話,蘇元貞鬆了一口氣,隻要沒有生命危險就好,現在的外科醫術進步了很多,隻要腿不是粉碎性的毀滅性的創傷,她相信張一鳴能夠保住張朝山的腿。


    蘇元貞來到普六奶奶的病床前,安慰她道:“普六奶奶,您就安心養病吧,不用擔心您的兒子,剛才我已經聯係到他入院的醫院了,醫生說他沒有生命危險,過些日子就能迴家來了。”


    普六奶奶已經恢複了一些元氣,她用盡全身力氣說道:“姑娘,謝謝你。”


    蘇元貞把曾一南叫到病房外,對他交待道:“一南,你趕緊和村裏、鄉裏和扶貧辦聯係一下,讓他們趕緊把普六奶奶家補進貧困戶名單中去。他們家本來日子就窮,現在又遭遇了重創,非常需要得到國家政策的特殊照顧,我們不能做對不起老紅軍的事情。”


    “好的,蘇書記,我馬上安排。”曾一南說著,趕緊打電話去了。


    這時,村民們也陸續趕到了,他們把普六奶奶交給了大家,又到下一個村委會去調研去了。


    他們走了以後,普六奶奶問村民:“剛才那個姑娘是誰呀?心可真好啊,又把我送醫院又幫我交醫療費的。”


    張大剛說:“那是曾書記的大姐。”


    普六奶奶搖搖頭說:“我看著不像,像領導,我聽一南叫她書記咧。”


    張大剛其實也猜到了幾分,覺得她像是縣裏的大領導,隻是不敢確定,既然他們有意隱瞞,就有他們的道理,他不便說破。這兩年來,他也跟著張總學聰明了,會打馬虎眼了。


    蘇元貞他們的下一站,是離荔花村不遠的荔枝灣,這一帶以前基本上都種植荔枝,所以好多名稱都跟荔枝有關。


    蘇元貞問曾一南,知不知道鳳凰鄉的來曆?


    曾一南想了想,說:“我聽說過一點,但不知道是不是真實的故事。”


    蘇元貞說:“講給我聽聽。”


    曾一南道:“據說,鳳凰鄉的荔枝,在古時就非常有名,地方官為了功名利祿,每年都專門往皇宮裏送。後來到了唐朝,楊貴妃更是對鳳凰鄉的荔枝愛得不得了,恨不得日啖荔枝三百顆。所以這裏的荔枝漸漸的就更名為貴妃荔了。那天子為龍,貴妃為鳳,既以貴妃荔出了名,就如鳳凰落梧桐,漸漸地就把這塊地方稱為鳳凰啦,後來建了鄉,也沒改,就叫鳳凰鄉,這山下氣候炎熱,又生長著許多鳳凰樹,年年三四月開得像火一樣的,鳳凰鄉就更加名副其實了。”


    蘇元貞聽起來挺有意思的,就說:“這確實挺有意思的,到時候得把這些文化都挖掘出來,用文化來做好地方的宣傳。”


    曾一南說道:“這可就需要宣傳部和地方文藝名人的努力啦。”


    蘇元貞問:“飛雲縣有文化名人嗎?”


    曾一南道:“這個我就不是很清楚了,畢竟之前沒有在意過。”


    蘇元貞說:“迴去你打聽一下。”


    曾一南道:“好的,蘇書記。”


    說話間,車已經駛到荔枝灣村委會了。


    本來周末村委會也休息的,但今天是這裏的街天,辦事的人多,所以村委會的幹部們都在。


    蘇元貞見村委會的管理還很人性化,心中不免感到欣慰。


    村幹部見公車來了,趕緊出來迎接領導。


    這裏的村第一書記郭勇是曾一南的朋友,今天他正好在村委會。


    他在電視上見過蘇元貞,她來報到那天,縣電視台做了報道,郭勇關心政治,他每天看本地的新聞。


    他趕緊帶著村委會幹部走上前來,伸出雙手:“蘇書記,歡迎您到荔枝灣指導工作!”


    蘇元貞打量著這個河灣裏的村委會,隻見三層漂亮的小樓立於藍天白雲下,樓前是一塊五百平米左右的大球場,平時村民們可以在這裏交易,開展娛樂活動,就誇道:“荔枝灣很漂亮嘛,這村委會什麽時候蓋起來的?”


    村總支書記張大力指了指郭勇,對她說:“蘇書記,這村委會是今年初才蓋好的,功勞歸功於第一書記郭勇,是他把我們這個渙散的村委會幹部隊伍打造成了一支政治過硬,能幹事,幹實事的班子的。”


    蘇元貞打量了郭勇一眼,隻見他身材不高,不到一米七的個頭,黑黑瘦瘦的,看不出來他身上還有那麽大的能量。


    郭勇見他打量自己,忙說道:“蘇書記,請到屋裏坐吧,咱們慢慢聊。”


    蘇元貞點了點頭,跟著他們進了一樓的辦公室。


    郭勇介紹道:“蘇書記,這是我們的辦公區,平時老百姓都到這裏來找我們辦事。”


    蘇元貞問:“你們村幹部是如何安排值班,為民服務的?”


    郭勇道:“我們把村幹部和駐村幹部分成兩個組,形成了ab角,每個組每周正常坐班七天,其餘時間可以外出辦事,有工作及時趕迴,如果哪個組裏的人有事,另一個組的角色就及時補上,保證村委會每天都能為群眾辦理事務。”


    蘇元貞道:“那要是趕上中心工作呢?”


    郭勇道:“中心工作大家就得團結一致迴到工作崗位了,那時候鄉裏也會派工作隊下來,一般情況我們都能在要求時限內完成工作。”


    蘇元貞問:“你這個第一書記到這裏幾年啦?”


    郭勇道:“蘇書記,已經是第三年了。”


    蘇元貞有些吃驚地問:“第一書記不是一年一換嗎?”


    郭勇說:“我喜歡駐村,單位裏也沒有人更換,所以便向組織要求,一直住下來啦。”


    蘇元貞暗暗讚歎,問他:“剛才你們說這個村之前軟弱渙散,你是怎麽發現問題,抓好隊伍的?”


    郭勇說:“蘇書記,我剛來的時候,沒有發現這裏的村幹部各聚各的人,各吹各的號。我發現問題主要是在精準識別迴頭看的時候。”


    原來,當時他帶著工作隊一個村一個村地去開村民大會,在會上問村民有什麽意見沒有。大家都異口同聲地迴答沒有。


    有的人還恭維地說:“你們定的貧困戶都是合適的,我們完全同意。”


    可是散了會,他迴到村委會後,就有人打電話來了。


    這些人可不像曾一南遇到的人那樣,前狼後怕虎的,他們是自報家門地舉報:“郭書記,我是是荔枝灣二組的,我叫某某某,我和你說句真話吧,今天開會人多我不好說,說了怕村組長報複我,我在電話裏悄悄和你說,那個某某是村小組長的小舅子,他家根本沒有那麽窮,比他家窮的人還有呢,但是他家卻評選進去了。不信你來村裏再核實一下收入就知道了。”


    過了一會,電話又響了,又來了一個舉報的:“郭勇書記,剛才我在會上不好說,某某某人的兒子在企業工作,還買得有小汽車,年年都開迴來過年呢,隻因他是小組長的姐夫,所以被選進來啦。”


    …………


    這樣的舉報接二連三,而且不止一個村小組,郭勇意識到了問題的嚴重性,他把村委會幹部召集起來開會,問他們老百姓舉報的這些情況他們是否知曉,村委會幹部也是唯唯諾諾的,怕自己說了真話得罪了人,以後入村不好開展工作。


    郭勇見到這種情況,就知道這個村的山頭和宗派太複雜了,這就是明顯的優親厚友,如果自己不調查,對不起人民群眾,調查又會得罪村幹部,他決定撇開村幹部,隻和駐村幹部馬誌成進行秘密調查。


    於是他們倆再次入村開展逐戶調查,把群眾說的情況摸清楚後,又去核實其他貧困戶是不是符合入選條件,等把整個村的情況都搞清楚後,才去找村幹部核實。


    村幹部不知道他們已經做過了前期工作,還對他們撒謊道:“這家都外出打工了,兒女也住校上學,他們屋裏真的窮得不行。”


    郭勇直接生氣了:“組長,他的收入我來告訴你吧,昨天我才和他親自核對的,他一個月的務工收入有5000多,他妻子少一點,有4000多,他們家的地租出去了,一年有三萬元的租金。兩個孩子一個在讀初中,一個在讀高中,學費不高,生活費一個孩子每月兩百左右,他們家沒有老人,沒有病人,基本上沒有什麽負擔。”


    村小組長見他什麽都清楚,不敢出氣了,郭勇乘勝追擊:“你說吧,是不是因為他是你的小舅子,你才把他家納進來的?”


    這樣一來,村小組長就啞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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