臘月二十四,下午。


    下午快下班的時候,張東亮在家琢磨著,今天該到誰家去拜訪。還沒想好,就聽見“當當當”有人敲門。


    打開門一看:“哎呦,斌哥,你怎麽來啦?”正是軋鋼廠保衛科副科長劉斌。


    “走吧,弟弟,跟哥哥去吃飯。”


    “啥事啊,斌哥?這麽急。”


    “嗨,別提了。本來昨天你嫂子就跟我說好了,讓我來叫你,迴家一塊吃飯。


    結果上麵大檢查,昨天晚上我加班沒迴家。今天再不早點兒把你叫迴去,你嫂子就得和我急了。”


    “不至於吧?斌哥。”


    “唉,你是不知道,在外麵我說了算,在家裏她說了算。我倆意見不一致的時候,還是她說了算。”


    張東亮心中暗笑。在後世,無論在哪兒,你說了都不算。


    “當當當”,有人大聲敲門。


    “我就知道,你小子來得比我早,幸虧碰著你了。”剛打開門,胡曉鵬副所長就對劉斌說道。


    原來,昨天晚上不光劉斌值班,胡曉鵬也接到緊急安全大檢查的命令,也加了一晚上班。


    今天得到自家媳婦的命令,下午過來喊張東亮迴家吃飯。


    這個年代人們之間感情的純真,令人感歎。張東亮推翻了昨天想好的禮品方案,又拿出兩個野豬腿,托詞就和前麵一樣。


    經過三人商量,今天晚上一塊兒去劉斌家吃飯,明天晚上一塊兒去胡曉鵬家吃飯。


    張東亮把兩個豬腿裝進袋子裏,兩人推辭一番接受下來,都不是什麽矯情人。


    張東亮坐劉斌的自行車先走,胡曉鵬迴家說一聲,放下東西再趕過來。


    從他們兩家吃飯迴來的結果,就是張東亮家裏又多了一大堆的水餃,還有兩根哈爾濱紅腸。


    隨著春節臨近,院裏漸漸感受到了節日的氣息。


    特別是放假後沒事幹的孩子們,手裏拿著小鞭炮到處亂竄,鞭炮的聲音更是增加了節日的氣氛。


    但賈東旭的臉上,卻看不出任何喜悅的模樣。


    雖然說三年困難時期,是從明年才正式開始,但嚴格來說,應該算四年的困難時期。


    今年的大旱,下半年就開始顯露威力。城市的定點供應開始減少,非生活必需品的供應開始中斷。


    對賈東旭來講,一家四口人,隻有他一個人有定量,糧食的缺口就顯得越來越大。


    特別是秦淮茹馬上又要生一個,立馬就成五口人了,這個口糧壓力越來越令人難以承受。


    別的小朋友放鞭炮玩,棒梗隻能眼饞地看著。家裏不可能有多餘的錢,給他買鞭炮放著玩的。


    棒梗現在6歲多,他想不明白這其中的道理,但他覺得很委屈。


    每次跟爸爸要錢買鞭炮,總是得不到爸爸的好臉色。


    跟媽媽要錢買鞭炮,媽媽總是騙他說,以後有錢就買。


    奶奶更不用說了,根本就不搭理他買鞭炮的要求,說那玩意又不當吃喝。


    棒梗覺得這很不公平。為什麽別人都有鞭炮,我卻沒有?


    在家閑得蛋疼的張東亮,自然注意到了這個事。他決定幫幫這個可憐的孩子。


    自己小世界裏沒有這麽差的鞭炮。張東亮跑到北新橋供銷社買了幾十掛。100個頭,兩毛錢一掛,不要票。


    為什麽不在家門口買?咳,不是怕碰見熟人嘛。


    張東亮在棒梗麵前慢慢地放著鞭炮玩,棒梗就眼巴巴地看著,等有瞎火的好撿起來。


    張東亮放了一陣,對棒梗招招手。


    “你怎麽不放鞭炮啊?”


    “我~~沒有~~~”棒梗糾結而痛苦。


    “給你。”


    張東亮隨手遞了三個鞭炮給棒梗。


    棒梗激動的接過來。


    “那你怎麽不找媽媽給你買啊?”


    “媽媽總說有錢了就給我買,可老騙我不給我買。”


    “唔,媽媽不能騙孩子,騙孩子的媽媽不是好媽媽。”


    張東亮又遞了三個鞭炮給棒梗。


    “那怎麽不找你奶奶買呢,你奶奶不是說最疼你嗎?”


    “。。。~~~”


    “你爸爸總該給你買吧,你可是他親兒子。”


    棒梗的頭低得更低了~~~


    這次張東亮給了棒梗20個鞭炮。


    埋下心中刺,張東亮樂嗬嗬的走了~~~


    下午的時候有人敲門,開門一看,秦淮茹挺著大肚子站在門外。


    把秦淮茹讓進屋。


    走進屋裏,秦淮茹感覺非常暖和,比她們家冷冰冰的好多了。她們家就一個人的煤票定量,根本不夠燒的。


    秦淮茹坐在桌子旁邊,她還是第一次到張東亮家裏來。


    屋裏很寬敞,比她們家逼仄的環境要好的多。


    屋裏收拾得很幹淨。東西看著不多,但都很精致,顯示著這個家庭生活條件不一般。


    要是我生活在這樣的房子裏多好啊。盡管知道不現實,秦淮茹還是忍不住去想。


    “秦姐,有什麽事嗎?”


    “那~~東亮啊,謝謝你給棒梗鞭炮。”


    “沒事,小孩子玩嘛。”


    “不過秦姐,你怎麽沒給棒梗買點鞭炮玩?別的孩子都有,就棒梗沒有,在那兒看著。”


    “秦姐家裏難啊。你看,這馬上連吃的都沒了,哪有錢給他買鞭炮玩啊?”


    秦淮茹說著說著,眼圈就紅了。好嘛,名場麵這就來了,這話沒法接。


    秦淮茹等了半天,心中納悶,怎麽沒聽見張東亮安慰的話?這不對,不應該這樣啊。


    不行,要加點碼,秦淮茹的眼淚吧嗒吧嗒地掉下來了。


    “男人就該讓自己的女人孩子吃飽穿暖,賈哥這是沒有扛起家庭責任。秦姐,你可要督促賈哥積極上進啊。”張東亮誠懇地說道。


    ~~啊~~啊~~張東亮,你不講武德。我要咬死你~~,秦淮茹心中暗惱。


    看火候差不多了,張東亮走進屋裏,拿出兩掛鞭炮放在桌上,推給了秦淮茹。


    “家裏條件再艱苦,也得讓孩子過個年,孩子都盼一年了,讓棒梗拿去玩吧。”


    秦淮茹白了張東亮一眼,我想要的是這個嗎?你送我點兒棒子麵也好啊。


    “秦姐看樣快生了吧?不為自己,就算為了孩子,也該好好補補身體。來來來!這裏有個雞蛋,秦姐嚐嚐我的~雞~~蛋~好不好吃。”


    張東亮從櫥櫃裏拿出一個煮雞蛋,三下五除二剝了皮,沒有遞給秦淮茹,而是直接舉到她的嘴邊。


    感覺到肚子裏的小東西踢了她一下,秦淮茹愣愣地看著張東亮舉到自己麵前的雞蛋。


    熟雞蛋的香味,極大激發了身體對食物營養的渴望,讓她下意識地接過雞蛋,放進嘴裏咬了一口。


    生物本能對食物的渴望,讓她很快吃完了這個雞蛋。張東亮給她倒了杯熱水,端了過來。


    秦淮茹慢慢喝著熱水,有點出神地看著張東亮。原以為是個剛畢業的生瓜蛋子,沒想到是個小狐狸。


    年輕英俊身體好,家裏有錢,個人前途也好。


    秦淮茹忽然覺得,就是和張東亮發生點什麽,好像也不是不可以,自己好像占了大便宜。


    想到此處的秦淮茹,眼睛像要滴出水來。


    “秦姐,我下午有事要出去,就不留你了。你趕快迴家,和棒梗去玩吧。”


    張東亮拿出5塊大白兔奶糖,塞到秦淮茹手裏,順手摸了一下。


    秦淮茹的手背很粗糙,滿是裂的小口子。大冷天的整天冷水洗菜洗衣服,手上沒裂口才怪。


    手心倒是細膩綿軟溫潤,嗯~~~令人愛不釋手。


    送走秦淮茹,張東亮興奮地圍著桌子繞了個圈。


    閑的蛋疼的日子終於快結束了。第一迴合,不,是以後的迴合戰,掀起了一個小門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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