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小勇、小強眼裏,姐姐就是一個小保姆,小跟班,在家裏兄弟兩個吃最好的,用最好的,玩最好的。趙小雲接他們剩下的。是的,農村的姐姐沒權利拿一整個蘋果吃,弟弟吃剩下的,才是給她的。久而久之,小勇、小強更是以欺負趙小雲為樂。哪怕趙小雲被欺負煩了,說一句:「別鬧了。」他倆隻需要大喊一聲:「爸媽,你看姐姐。」等待趙小雲的就是【小雲!別找挨打!當姐的不知道讓著點!】這是最輕的,一旦兩個弟弟帶有一絲絲哭腔,那趙小雲的後背絕對是一個五指印。棍棒,永遠是父母最好的教育手段,當然,隻適用於趙小雲。


    在趙小強的迴憶裏,依稀記得,有一次他們兄弟兩個去村裏一個小夥伴家裏玩,小雲依然保鏢一般護在左右。


    那個小夥伴的媽媽洗了三個蘋果給他們姐弟三人,把那個最大的給了小雲,他倆同時不幹,齊聲說道:「姐,把大蘋果給我們!」


    小雲逆來順受,早已習慣,便把自己的蘋果給了他們。但是兄弟二人並沒有分給小雲一個蘋果的意思,哪怕是最小的。因為在他們眼裏,小雲吃他們啃剩下的就行了。小夥伴的媽媽問:「你倆怎麽不給姐姐一個?」


    「等我們吃完了,她啃蘋果核。」兄弟倆心安理得,異口同聲的說道。


    「有三個蘋果,夠你們分的。」


    「她不配,哈哈哈。」邊說邊放肆的笑著。


    小夥伴的媽媽看著在一旁也跟著傻樂的小雲,隻好又去洗了一個蘋果。但是隻需兩個弟弟一句話,小雲便順從的遞了過去。小夥伴的媽媽第一胎就是個兒子,沒有女兒,她不知道這種家庭地位差別,更因為沒有女兒,心裏更覺小雲乖巧。眼見小雲被兩個弟弟如此欺負,心中怒火中燒,隻是不好對孩子發作,沒見過這麽討厭的熊孩子,直接從兩兄弟手中搶過一個蘋果,兩兄弟不服氣的剛要發作,那位媽媽說道:「我的蘋果,我願意給你們才是你們的,現在我不願意給你們了。」兩兄弟氣唿唿的,卻不敢發作,他們怕再失去蘋果。她迴頭將蘋果遞給小雲,但是讓她意想不到的是,小雲連連搖頭,不敢去接,嘴裏一直重複著,「是弟弟的,是弟弟的。」


    小雲不敢接,因為他知道,如果她拿了那個蘋果,迴家等待她的將會是一頓毒打。那位媽媽無奈的把蘋果扔到茶幾上,有那麽一瞬間,趙小強似乎看到她眼睛裏閃著光,濕潤的光。


    迴去的路上,小雲盡職盡責的護在左右,同村的一個奶奶看到姐弟三人,「這不是小雲、小勇、小強嘛。」


    小雲禮貌的打招唿道:「奶奶好。」


    「真懂事,長的也標誌。我看看小勇、小強,哎呀,小勇大臉盤子,以後錯不了,小強……嘖~嘖~這孩子長的不好看。以後啊……」


    不等那個奶奶說完,小雲攬過弟弟怒道:「你長的才醜,你全家都醜。」說完,領著兩個弟弟,氣唿唿的走了。


    爸爸媽媽從沒有教過小勇、小強要尊重姐姐,趙小雲從來都是他們倆隨時可打、可罵的出氣筒,相伴左右的小保鏢。隨著年齡的增長,兩個弟弟對小雲粗暴的態度有所收斂,小雲便覺得,弟弟們懂事了。她對兩個弟弟的使命感,責任感更是有增無減。


    從小學到初中,小雲每晚做完作業,都要繼續輔導兩個弟弟學習。在學習上他倆還算聽話,奈何沒有小雲的好腦子,似乎他們的爸爸媽媽把智商全都給了小雲。這也讓小雲輔導兩個弟弟倍感吃力。怎麽講都不會。講來講去,兩個弟弟煩了,小雲也煩了,隻是不敢發作。弟弟們不聽了,小雲還有課文要背誦。但她一句還沒看完,父母已經帶著兩個弟弟氣勢洶洶的找來,「功課輔導完了嗎?他們倆怎麽說你不給輔導了?!」


    「輔導了,他倆不會。已經講了好幾遍了。」小雲膽怯的說道。


    「我看你是要瘋了,不會就多講幾遍,講會了為止。」


    「我的《木蘭詩》還沒背下來呢,明天要檢查。」


    「趙小雲!學會頂嘴了!分不清輕重了!你弟弟重要還是背書重要,你念書有啥用!識幾個字拉倒!你跟你倆弟弟能比嗎?」


    那個一直逆來順受的姐姐趙小雲,那個一直和自己站在一起的哥哥趙小勇。


    趙小強不知道怎麽就走到了今天。姐姐被他和小勇逼走。自己親手誤殺了哥哥,都是為了錢。他老婆一遍一遍的說:「我爭來爭去是為了誰!我還不是為了這個家!你搞清楚你自己的位置,你跟誰過一輩子!跟你爸你媽,還是跟你姐你哥!你跟我!你為人家好,人家把你當白癡,老太太那麽一大筆錢,她趙小雲一個白眼子【對女兒的貶稱】有什麽資格分。」


    在這兩年多的時間裏,趙小強經常會迴憶小時候,一遍一遍的迴憶,就像一遍一遍的鞭笞,對自己靈魂的鞭笞,疼的他淚流滿麵。


    小勇、小強爬樹掏鳥窩,小雲在樹下焦急的大喊:「好了嗎?快下來吧,注意安全。」


    小勇、小強爬樹偷蘋果,小雲在樹下撐著上衣,樹上的兄弟倆對她大喊:「姐,接住了!接不住摔壞了,迴家讓你好看!」


    小勇、小強去陽河洗澡,小雲在岸上急的跺腳,「你們快上來吧,別紮猛子,別讓我看不見你們!」


    他突然很想念姐姐趙小雲。


    想到姐姐他會變得像個被寵壞的孩子,獨自躲在角落裏在迴憶中傻笑,在迴憶中哭泣,在會議中疼痛。但想到老婆,他的心沉重的像塊石頭。


    有時候他會被自己的這種想法嚇到,不需要自己老婆提醒,你怎麽麵對姐姐,和好?那她要錢怎麽辦?本應分給她一份的。不!不分!在金錢的麵前,靈魂上的疼痛似乎微不足道。雖然童年的那些疼痛的迴憶,一遍一遍的折磨著他。


    而如今呢,讓他苦苦支撐的這塊石頭,也留不住了。


    趙博看著眼前這個哭的像個孩子一樣的二叔,在他的眼睛裏,趙博看到了誨和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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