翠娟繪聲繪色地,給葉霜講起了封魔戰神的事情。


    炎帝和黃帝聯軍,在涿鹿之野擊敗蚩尤那一戰,發生在葉霜和翠娟對話那個時間點的一百年前。那一場戰爭可謂是驚天地、泣鬼神,與其說是一場人間戰役,倒不如說是一場諸神之戰。斯役,天上的風伯、雨師、應龍、女魃各顯神通,在戰場上大發神威。戰爭的結果人盡皆知,蚩尤戰敗被殺,中原大地從此成為炎黃二帝的天下。涿鹿之戰後,天下蒼生過上了一段相對平穩的生活,一直過去了六十年。


    涿鹿之戰過去六十年後,南方蠻荒部落出現了一個名叫紂魔的絕世魔君,無論是武力還是智謀,紂魔都絕對不在當年的蚩尤之下!除此之外,紂魔還精通巫術、煉丹術,很快他就憑借強大的手腕當上了部落的族長。然而紂魔的野心並不止於此,他渴望著逐鹿中原,問鼎天下。


    於是他日夜鑽研祖巫秘法,終於大成,建立了人界和魔界(凡人稱之為冥界或地府)的通道,而這一恐怖的地獄之門,就在當年炎黃二帝擊敗蚩尤魔王的涿鹿之野。源源不斷的魔界怪物從地獄之門進入人界,在紂魔的驅使下,對中原部落的人類大開殺戒。


    雖然中原部落迅速組織兵力予以反擊,但魔界的怪物戰鬥力強橫無比,加之恐怖的外形,讓人類戰士根本無法提起與之戰鬥的勇氣。正在天下大亂、血流成河之際,“封魔戰神”橫空出世,這是他功成名就之後的外號,他的本名已經無人知曉。


    當年,隻有20歲的他,是絕對萬中無一的武學天才,他提著一柄極為普通的齊眉棍,孤身一人從北到南,一路征伐除魔。他棍法獨絕,又極為聰明勇敢,所到之處的妖魔被他一個人殺滅殆盡。最後,他深入南方秘境的紂魔老巢,在紂魔殿與紂魔進行了一場生死決鬥。


    關於那場決戰的傳說很多,據說紂魔傾盡畢生所學,召喚出了魔界最強大的亡靈將軍為自己戰鬥。但最後,帶著一身鮮血走出紂魔殿的,還是封魔戰神!他手上提著紂魔的恐怖人頭,向世人莊嚴宣告:災厄結束了,紂魔戰死,人間太平。人們無不歡唿雀躍,為這個無敵的年輕人宣揚“封魔戰神”的英名,但他卻急流勇退,拒絕了中原部落族長許諾的高官厚祿,選擇了歸隱山林。


    在講述的過程中,翠娟繪聲繪色、手舞足蹈,極盡誇張之能事,講述著這個傳說中的男人,是如何憑借一己之力,挽救人類於危亡之中。尤其是講述封魔戰神與紂魔那一戰的時候,翠娟將封魔戰神的棍法描述得出神入化,說封魔戰神是如何在亡靈大軍之中穿身而過,一棍直接要了紂魔的命。


    看得出來,對於封魔戰神同鄉這個身份,翠娟真的無比驕傲。


    翠娟講完之後,又興致勃勃地對葉霜說:“葉霜,你知道嗎,我們的鎮長沈萬山,也是個會功夫的高手,當年他曾經跟隨過封魔戰神一段時間,剿滅過魔物。所以,我們大家都非常尊敬和崇拜他!可惜沈鎮長現在不在村子裏,否則的話,你真該見見他!”


    葉霜本就是女武神一般的存在,對於封魔戰神這樣的英雄,打心底裏充滿著欣賞之情,所以她用仰慕的語氣問道:


    “翠娟,冒昧地問一下,封魔戰神他老人家,是否還在人世?”


    “封魔戰神活到現在,不過六十歲的年紀,我覺得大概率還在人世吧。”


    “這樣啊,那麽你可否知道,他的隱居之所?”


    “這個我就不清楚了,他隱居山林之後,就沒人再見過他。關於封魔戰神,或許鎮長知道的更多一些,要不等他迴來,你問問他吧。”


    “嗯,謝謝你,翠娟姑娘。”


    “葉霜,別客氣!”


    “翠娟姑娘,我還想再冒昧地問一下,你的這身衣服是……?”


    翠娟的身上,裹著白色的孝袍子,頭上也戴著白頭巾,很明顯是家裏出了喪事。所以葉霜才有這麽一問。


    聽到葉霜一問,翠娟的神情一下子變得失落、難過和悲憤,她突然站起身子,跪在了地上。


    葉霜見翠娟突然下跪,趕緊想把她扶起來,怎奈傷重,動彈不得,她隻好對著跪在地上痛哭的翠娟說道:“翠娟姑娘,有話好說,你這是做什麽?”


    翠娟此時,則是淚如雨下,她一把鼻涕一把淚地說道:“葉霜,你有所不知,自從外麵妖魔橫行起來之後,外麵就變得相當不太平。前幾天,我爹接到了一封飛鴿傳書,是南方芭蕉村的叔父寄來的,說是那邊比較安全,希望我們一家過去,一起躲避邪魔。結果我爹一念之差就答應了。出了鎮子後,我們小心翼翼,但還是被一隻綠頭豬怪發現了,我爹娘為了保護我,引走了豬怪,讓我逃走。我遠遠地看到,爹和娘被那豬怪追上,用斧子劈倒,然後那豬怪竟然挖出了我爹娘的心肝吃掉!我害怕得逃迴了鎮子上。葉霜,求求你殺了那頭豬,把它的心取出來,告慰我爹娘的在天之靈!我給你磕頭了。”


    說完,翠娟真的跪在地上,用力地給葉霜磕了三個重重的響頭。


    葉霜一見,頓生憐憫之心,這個女孩個性單純率直,遭此父母雙亡之大禍,實在是人間慘劇。葉霜想,反正傷好了以後,也要出門尋找林羽梵,很可能遭遇翠娟說的那個什麽綠頭豬怪,不如答應了她。


    於是,葉霜對翠娟說:“翠娟姑娘,快快起來吧,我答應你,待我傷好之後,便去殺了那綠頭豬怪,替你爹娘報仇。”


    “謝謝,葉霜姐。”翠娟情緒激動,稱唿也變得親昵。


    “沒事的,翠娟妹妹,能讓我見見泊祁和她的兒子嗎?”雖然不知道翠娟和自己到底誰年齡大一些,但她也順著翠娟的話,管她叫妹妹了。葉霜提出想見見泊祁,是想當麵感謝一下這兩位救命恩人。


    “哦,當然可以。泊祁神醫本來就囑咐我,如果你醒了,就讓我第一時間去叫她,隻是我這一激動給忘了。她兒子叫致堯,現在沒在鎮上。葉霜姐你等著,我這就去找泊祁神醫過來。”


    大概一盞茶的工夫,門簾一挑,翠娟和一位白發蒼蒼的老婦人一道走進了屋子,那老婦人就是神醫泊祁。這老婦人滿頭白發,少說也有七十歲了,一身棕色的粗布衣服,外麵罩著一件質地同樣粗糙的白衫。比較惹人注目的,是她右手握的那根長拐杖,那拐杖比彎腰駝背的泊祁本人還高,頂部彎曲,掛著個酒葫蘆,葫蘆底下垂著長長的流蘇。老人眉眼之間流露出慈愛的神色,所謂“慈眉善目”正是說的泊祁吧。


    泊祁和翠娟進屋後,看到床上躺著的葉霜,長出了一口氣,對著身後的翠娟說:“翠娟,你先出去,打點淨水,再買些飯食,我和這位女俠單獨聊聊。”


    翠娟對泊祁的醫術佩服得五體投地,所以毫不猶豫地“嗯”了一聲,就轉身出門離開了。見翠娟離開,泊祁緩慢地搬了把椅子,坐在葉霜床頭,問道:“姑娘怎麽稱唿?現在感覺身體狀況怎麽樣?”


    “我叫葉霜。您就是神醫泊祁吧,聽說是您救了我,真是萬分感謝。”


    “嗯,老身正是泊祁。不過從魔物口中將你救下的,是瓦當鎮的鎮長沈萬山和我兒子李致堯。我和我兒子都是極北之地天醫族的人,聽聞妖魔橫行,因此下山雲遊四方,希望能扶危濟困。我本人精通醫術,但我兒子卻對學醫不感興趣,反而迷戀武學,從小練就了一身功夫。所以他算是我的保鏢吧。兩天前我們母子二人雲遊至此,正趕上姑娘你被一群僵屍魔物纏住,我兒子毫不猶豫上前助拳,而村長沈萬山也正好經過,也奮不顧身地來救你。他二人聯手將你救迴瓦當鎮,你那時傷勢很重,若非出門時帶著我族秘藥,就算是我恐怕也是迴天乏術啊!”


    葉霜曾經聽林羽梵念叨過,天醫族是上古時代的一個神秘種族,人數稀少,生活在偏僻的極北之地。天醫族人體質奇特,對於巫醫之術(巫術和醫術在上古時代並不分家)有著遠超凡人的天賦,因此時代修習。據說天醫族人,曾經撰寫過一本名叫《天醫奇錄》的醫學奇書,隻可惜很早便失傳了。林羽梵曾經說過,沒有機會一睹《天醫奇錄》,實在是遺憾。


    想到這,葉霜忍不住有一絲悲傷湧上心頭,若是林羽梵在這裏,定然會同泊祁聊起醫學之道,說不定還有機會看到《天醫奇錄》。


    羽梵,你千萬不要有事啊!


    正在葉霜發愣之際,泊祁開口問道:“葉霜姑娘,正逢亂世,為何一個人出來闖蕩啊?”


    和翠娟一樣的問題,看起來外麵的世道果然非常不太平,葉霜的行為讓這個時代的人們充滿了好奇。葉霜無奈,隻能把剛剛跟翠娟說過的假話又說了一遍。


    泊祁聽了後點點頭,眼睛裏放出別樣的神采,她上上下下打量了葉霜一番,露出了十分滿意的表情,弄得葉霜有些奇怪。


    隻見泊祁扶著拐杖慢慢地起身,站在窗前,一雙老邁卻精神的眸子,盯著遠方的原野。半晌,她迴過頭,對葉霜說道:


    “姑娘,我看你天庭飽滿,地閣方圓,是個練武的材料,不過是實戰經驗不足,所以才會險些喪命。你剛剛說的除魔衛道、拯救蒼生,我又何嚐不想呢?隻是我年紀老邁,雖然胸中已有謀劃,但可以無人能助我一臂之力。老身雲遊四方,就是想找到一個武學天才,來助我實現這一偉大計劃。姑娘,我看你就是最合適的人選,不知道你願意跟我合作嗎?”


    “我……”葉霜著實有些哭笑不得,自己本來就是在扯謊騙人的,現在卻被泊祁看重,真的要委以“拯救蒼生”的重任,可剛剛話已出口,現在反悔已經來不及了。但葉霜仍然有些遲疑,外麵那些魔物的實力非常強大,單憑她一個人的力量,哪怕再加上林羽梵,也無法抵擋啊!因此,葉霜第一時間並沒有答應下來。


    過了一會兒,泊祁見葉霜猶豫不決,再次緩緩開口:“姑娘,不知道你發現沒有,最近每到夜幕降臨,北鬥七星都黯淡無光?那是因為天界發現群魔亂世,因此天帝派北鬥七神君下凡阻殺。但是在雲遊途中,老身曾偶遇地仙葛洪,他告訴我,這次魔界傾巢而出,不但想占領人界,還想統一天界,使得三界歸一,因此天下這才妖魔橫行。而天帝隻派七位神將下界根本無濟於事,畢竟魔物的數量實在太多了。”


    這番話讓葉霜感到有些震驚,泊祁口中的天帝,其實就是至尊者,至尊者共有三位,是三界真正的掌控人。這場災厄,居然涉及到天界和魔界的戰爭,而戰爭到底是為何而起?這引起了葉霜的好奇。


    “泊祁神醫,據我所知,三界一直以來界限分明,輕易無法跨越,魔界的妖魔是如何做到傾巢而出,攻占人界的呢?”


    “哦,姑娘你有所不知,這次的災難,是因為涿鹿之野上的地獄之門突然打開了!魔界生物重新降臨人界,將人間再次變成了地獄景象。上次是紂魔用祖巫秘術打開的地獄之門,但這次……”說到這,泊祁眼含淚光,居然有些說不下去了。


    “原來如此,所以要想徹底拯救萬民,就必須趕到涿鹿之野,關閉地獄之門才行,是嗎?”


    這次,泊祁卻是遺憾地搖了搖頭,說:“雖然大家都叫它地獄之門,但是地仙葛洪曾經告訴老身,那東西實際上就是連接魔界和人界的通道。當年紂魔建立了這通道之後,便無法再關閉了。魔界很久沒有再次入侵人界,隻是因為忌憚封魔戰神的強大實力,如今戰神已老,魔界休養生息多年,重整旗鼓再次從那通道侵入人界,倒也是不足為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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