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浩然在底下暗暗歎了口氣,心想:“今天我才真明白,什麽叫‘人比人得死,貨比貨得扔’,第一輪開方子,她婁敏向全國人民展示了新的望診法;這一輪針灸賽,她又拿了個滿分。哎,對我來說,簡直是公開處刑啊!”


    而婁敏聽李西超報完自己的成績,沒有流露出過多的喜悅之情,隻是輕輕欠了個身表示感謝,然後迴到了座位上。已經結束比賽的陳浩然和即將登場的林羽梵,都站起來和婁敏握手,向她表示祝賀。林羽梵甚至半開玩笑地說道:“婁前輩,要提前恭喜您獲得醫王了。”


    婁敏則是雲淡風輕地一笑,說道:“比賽還沒結束,一切皆有可能,小夥子,等會兒好好加油吧!”


    陳浩然的心是涼透了,自己在前兩輪和婁敏積分相同,這一輪敗給婁敏,表示自己已經無緣冠軍爭奪。而林羽梵的心,也涼了九成,對手是個百分百命中率的怪物強者,自己隻是個初學乍練的新手,這怎麽比啊?


    等工作人員重置完係統,師父李西超請林羽梵上台比賽,林羽梵心情沉重、步履也同樣沉重地走上台,看起來就無精打采。他偶然一抬眼,卻被嚇了一跳,原來正麵撞上了師父嚴厲的目光。


    霎那間,林羽梵迴想起繡雲路37號的那段日子,師父訓練自己的時候,經常說,要逼自己一把,不逼自己一把,怎麽知道自己的極限在哪裏?


    師父還說過,做醫生的,任何時候都不能膽怯,都要對自己的醫術充滿信心,若是醫者的自信都丟掉了,那患者又該去相信誰呢?


    此刻,灰頭土臉的林羽梵,被師父嚴厲而灼熱的目光一燙,本來頹喪的鬥誌又被重新點燃了。不就是百分百的準確率嗎,如果自己做到了,還有加賽的可能,還有翻盤的可能!既然已經走到了這一步,為什麽不再努力一把呢?


    林羽梵努力地給自己鼓了鼓勁,從木盒裏,抽出了自己的題目:


    足太陽膀胱經。


    看到這個題目,林羽梵剛提起來的心,差點又咯噔一下摔到穀底。而底下的陳浩然更是在心裏想,這個可憐的小子,居然比我運氣還差。足太陽膀胱經,是十二經脈中穴位最多的一個,單側穴位多達67個!


    陳浩然轉過頭,對身旁的婁敏說:“婁女士,提前給您道喜了,恭喜您拿下醫王桂冠。”


    婁敏則禮貌地笑了笑,說:“先別急著下結論,看看張凡的表現吧。我聽說年輕人當中流行一句話,叫什麽‘半場開香檳’,我可不想那樣啊,哈哈!”


    陳浩然聞言,也笑了,他將目光移迴台上,隻見林羽梵的表情,無喜無悲,居然看不出一絲變化!陳浩然有些驚訝,這小子的手氣這麽爛,心態居然還能這麽好?


    事實上,當林羽梵抽到足太陽膀胱經的一瞬間,的確是非常鬱悶。不過他迅速調整好了自己的心態,既然這是天意為之,那我就竭盡全力!林羽梵走到工作人員提前準備好的玉瓶跟前,挈出了裏麵的五根金針,拿在手裏,做好了準備動作。


    陳浩然和婁敏有些驚訝,這小夥子居然不用自己的針,而用組委會提供的針,莫非真是藝高人膽大?


    林羽梵對著師父點了點頭,眼神中充滿了堅定的神色。李西超看著愛徒,也欣慰地點了點頭,他大喊一聲“比賽開始”,屏幕上的倒計時亮起,林羽梵在全國醫王大賽的最後表演,正式開始!


    由於足太陽膀胱經上的穴位較多,因此林羽梵的比賽時長為6分鍾。他仔細迴想著師父贈予的《金針心法》上的內容,盡力地調整唿吸,將全部力氣灌注於手指上,開始了手上的動作!


    等到林羽梵比賽開始,眾人才發現,這個小夥子在針灸上的能力,絕對是非同小可。前麵的十多個穴位,分布密集,一不留神就會出現偏差,但林羽梵每一針都準確無誤、不差分毫。比賽時間過半,林羽梵居然保持著0失誤,順利地推進著!


    這下子,陳浩然有些瞠目結舌,他本以為,這小子年紀輕輕,缺乏針灸經驗,就算是穴位名字、位置背的再熟,沒有實踐也是白搭。他萬萬沒想到,林羽梵前半程的表現,絲毫不在婁敏之下,和自己當然更是天差地別!


    而距離林羽梵不遠的李西超,滿是驕傲地看著自己的愛徒,他想起了當時紙墊練針的時候,林羽梵為了完成自己給他定的連續運針100次的目標,練到右手受傷的場景。


    眼前的愛徒,此刻麵上的神情,和當時在紙墊上苦苦練習的時候,幾乎一模一樣!


    李西超既驕傲,又有些心疼,他生怕弟子拚得太狠,弄傷了手。他真想出言提醒林羽梵,可作為評委,他又不可能這麽做。


    電視前的李虹,和李西超的心情幾乎相同,她既盼望著兒子能成功,又擔心兒子的身體,到後來,李虹幹脆用手捂住眼睛,不敢再去看屏幕上拚命的兒子。


    時間一分一秒的流逝,5分鍾過去,林羽梵依然維持著0失誤率的誇張表現。不過,他的速度明顯慢了下來,對於指力不足的林羽梵來說,這種連續的運針毫無疑問是對自己極限的挑戰!


    林羽梵此時,已經完全進入了忘我的狀態。他已經完全忘卻了自己是在全國醫王大賽的比賽現場,也忘記了自己正在被萬眾矚目,他的全部精神力,完全灌注於麵前的銅人和手上的針上!


    時間還有最後1分鍾時,林羽梵還剩下13個穴位沒有刺。他已經感到右手拇指和食指的酸痛,以及來自手腕的劇烈刺痛感。強烈的痛楚令他每下一針,都會用力皺眉,然後滾落幾滴豆大的汗珠。


    所有人都看得出,林羽梵已經是強弩之末。屏幕內外,大家都把心提到了嗓子眼,為林羽梵的每一個動作而感到膽戰心驚!大家都想知道,這匹醫王大賽的超級黑馬,究竟能否一黑到底?全國醫王的桂冠,到底會不會落在一個十幾歲的年輕人頭上?


    而林羽梵自己心裏清楚,現在的自己每多做一個動作,都是對自己生理極限的一大突破!不經曆破繭之苦,怎能化蝶而飛?


    他拚盡全力地揮動手中的金針,雖然速度放緩,但仍然保持著百分百的命中率。陳浩然在心裏默默地替林羽梵計算著,若是按這樣的速度保持下去,林羽梵將在最後三秒內完成比賽!


    現場的大屏幕上,倒計時進入最後十秒,此時林羽梵還剩下最後三個穴位沒有完成。


    十、九、八……


    林羽梵緊咬牙關,將銀針刺入銅人腳上,銅人眼冒紅光,束骨穴,正確!


    七、六、五……


    林羽梵刺入這一針時,手指上的強烈痛楚讓他睜不開眼睛,他完全是憑借著本能,將針送入了銅人體內。這一針到底中沒中,林羽梵自己也沒有把握!


    幸運的是,麵前的銅人再次眼冒紅光,足通穀穴,正確!


    還剩六秒,就差最後一口氣,隻要順利將最後一根金針刺入銅人足小指外側的至陰穴,林羽梵就能將比賽拖入加時了!


    六、五、四……


    除了手上的強烈痛感,林羽梵甚至感到有些神誌不清了。大量的體力損耗令他難以運用心法調整唿吸,造成現在麵前一陣模糊,完全無法準確判斷銅人穴位!


    林羽梵的手僵在半空,遲遲沒有出手!剛剛那一針命中,便是幸運使然,這最後一針,無論如何他都不敢輕易去賭!


    “最後三秒,最後三秒了啊!”李西超在心中焦急地大喊,孔金明也幾乎要忍不住喊出聲來,陳浩然和婁敏,更是從椅子上站了起來。就連秦海楓,都緊張地握緊了拳頭。


    大屏幕上的倒計時無情地流逝,觀看比賽的周楠、劉宇航等人心急如焚,恨不得鑽進電視裏,幫林羽梵完成這最後一針。


    三


    林羽梵僵在半空的手,終於動了!屏幕前成千上萬的觀眾幾乎是同時喊出了聲:


    “動了,他動了!”


    二


    林羽梵將右手往前一送,金針貼在了銅人的足小指外側,大方向是正確的!


    一


    林羽梵拚盡全身最後一點力氣,終於將金針刺了進去!


    時間到!


    大屏幕上的時間真正歸零之前,林羽梵總算是完成了比賽。他累得一屁股坐在了地上,似乎是再也站不起來了一般。


    現在的懸念,就是看這最後一針是否命中!


    所有人都摒住了唿吸,緊緊地盯著銅人的眼睛。紅光,代表成功;而綠光,代表失敗。坐在地上的林羽梵,勉強撐著上身,和眾人一起等待著最後的結果。


    這一秒鍾,仿佛過了一個世紀。終於,銅人眼睛亮了,結果出來了!


    綠光,是綠光!


    一連串的歎惋之聲,在屏幕前響起,就連林羽梵的競爭對手婁敏,也露出了惋惜的表情。工作人員匆匆走上台,將精疲力盡的林羽梵,扶迴了台下。


    林羽梵坐在座位上,盡量地體會著輸掉比賽的遺憾之情。但此刻內心的真實感受,卻比他之前想象的要好很多,已經竭盡全力突破了自己的極限,似乎也沒有什麽可遺憾。


    陳浩然第一個走到林羽梵身前,拍了拍他的肩膀,表示發自內心的敬佩。婁敏也第一時間走過來,詢問他的身體狀況。林羽梵笑著擺了擺手,表示自己沒問題。


    而台上的李西超,此時淚水已經噙滿了眼眶,他覺得自己果然沒有看錯人,有這樣一個意誌堅定的愛徒在,定然能將中醫學發揚光大!


    站在李西超身邊的孔金明,也是一臉欣慰地看著自己的這個“師叔”,迴想起在劉坤家中,自己和這個年輕人傾訴衷腸,竭力邀請他參賽的場景,如今看來真是個明智的決定。孔金明感到,這個年輕人仿佛一束代表希望的燈火,照亮了風雨如晦的每個寒冷深夜。


    會場正中的舞台上,秦海楓鄭重其事地走上前,宣布林羽梵的成績和最終的比賽結果:


    41號張凡選手在最後一輪的比賽中,總共準確命中了66個穴位,命中率為98.51%。也就是說,在最後一輪,88號婁敏選手以百分之百命中率拿下第一名,獲得3分;41號張凡選手位列第二,獲得1分;47號陳浩然選手位列第三,獲得0分。


    總決賽三輪過後,最後的總成績是:婁敏共積6分,張凡共積3分,陳浩然共積3分。


    秦海楓激動地宣布:“恭喜婁敏選手,奪得首屆全國醫王的桂冠!”


    一陣金色的雨從舞台上方落下,會場內的所有人都為婁敏鼓起了掌。一襲紅裙的婁敏站起身,朝著四麵致意,表示真誠的感謝。


    而屏幕外觀戰的林羽梵的“親友團”們,雖然感到有些遺憾,但依然為他開心。婁敏以她高超的醫術和崇高的醫德,征服了所有的觀眾,無論是誰,都覺得婁敏奪得醫王,是真正的實至名歸。


    李虹激動得熱淚盈眶,她真想立馬打電話給兒子,聽聽兒子的聲音。何良更是激動地跟秦大爺抱在了一塊,弄得秦大爺邊笑邊推他。


    台上的秦海楓高聲宣布:“全國醫王大賽正式結束!奪得醫王的婁敏女士,將代表我們中國,參加下個月的世界醫王大賽!讓我們預祝婁敏女士取得佳績。當然,也感謝所有的參賽選手、評委及工作人員,你們都辛苦了!”


    持續一周的醫王大賽就此落幕,在醫學上初出茅廬的林羽梵,奪得了第二名的佳績。


    與此同時,江左市繡雲路37號。


    林羽梵的第二個師父,“藥王”葉喬正看著手機上的直播,欣慰地鼓掌。雖然沒有親自到京省的比賽現場給徒弟加油,但葉喬一直都在手機上關注著大賽的進程。李西超離開江左,到京省當大賽的評委,所以委托葉喬幫忙照看一下家裏。因此,葉喬才會出現在李西超的家中。


    咚咚咚,門口響起了敲門聲。


    葉喬問道:“是誰?”


    “您好,快遞上門。”


    葉喬一笑,心想,這老李還真夠時髦的,居然還會網購。他站起身,打開了房門。


    下一秒,意想不到的事情發生了。兩個蒙麵的高大男子出現在門口,一個手裏握著明晃晃的匕首,抵在葉喬的胸口,用低沉的聲音說道:“葉喬先生,請你配合,不要輕舉妄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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