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老爺子怔怔地望向前方,重重地歎了口氣。


    “眼下隻能希望護國寺那邊還未出什麽亂子。”


    “不會的!”陸知衡搖了搖頭,隻是那微白的麵色卻難以遮掩。


    “因著龍氣庇佑,即便祈國連年旱災,京城也自始至終從未出過亂子。”


    “更別提那些魔族了!”


    陸老爺子聽了他這番話,唇角不由泛起一抹極淡的苦澀,低聲喃喃道:“龍氣庇佑……”


    過了半晌,方緩緩問他:“你可曾親眼看見過真龍?”


    陸知衡麵色一頓,輕抿著唇,搖了搖頭。


    “那你可知那魔物為何會潛入護國寺?”陸老爺子抬頭,說話間眉眼微微沉了下來。


    陸知衡仍舊搖搖頭。


    他今日所說的一番話,也都是從旁人嘴裏聽來的,從未親眼見過。


    陸老爺子緩緩抿了口清茶潤了下嗓子,淡淡道:“龍……並非隻是傳聞。”


    “而我們祈國也確實如你所言,確實是得了真龍庇佑的。”


    陸知衡心頭剛微微一顫,下一瞬,卻見……


    陸老爺子緩緩抬眸,與他的目光緩緩對上,忽地低聲笑了起來。


    笑著笑著,眼角泛起了一抹淚花。


    “可那也隻是曾經罷了……”


    “祖父!”陸知衡猛地迴過神來,急忙驚唿一聲。


    陸老爺子對著他擺了擺手,握拳急促地咳嗽兩聲。


    過了半晌,方緩緩道:“龍早就潰散於天地之間,哪兒還能庇護我們呢?”


    他話音中仿佛透著無限的悲涼,素來挺直的腰板瞬間佝僂了幾分。


    “潰散?”陸知衡腦子裏轟的一聲,整個人差點站不住。


    “不,不,怎麽會呢?”他蹭的一下上前幾步,蹲下身,定定地看著陸老爺子的雙眸,“祖父,這不是真的……是吧?”


    陸老爺子直直迴看著他,一字一頓道:“是真的!”


    陸知衡隻覺得他那方才還砰砰直跳的一顆心猛地一頓,連帶著唿吸聲都粗重了不少。


    “龍雖潰散於天地之間,卻也留下了兩樣神物。一個被置於護國寺供養,另一個……則有傳聞說是在宮中。”陸老爺子不緊不慢的撥弄著茶蓋,輕輕吹了口氣。


    “傳聞?”陸知衡聲線隱隱發抖,急忙追問。


    “是啊,傳聞而已。”陸老爺子撥弄著茶蓋的手忽地一頓,幽幽道:“畢竟,任何人都不曾親眼瞧見過。”


    “那,那祖父為何如此篤定那些魔族的下一個目標就是皇宮呢?”陸知衡抹了把臉,穩住心神。


    “畢竟也隻是個傳聞而已,是不是真的還有待考究。”他壓低了聲音問道。


    “因為,還曾有傳言道,若是聚齊了那兩樣神物,便可獲得無上神力。”陸老爺子說著說著,輕歎了一聲。


    “無上……神力?”陸知衡喃喃著,緩緩搖起了頭。


    尋常人一聽這話,便能知曉是一番哄人的鬼話。可偏偏那些魔物卻堅信不疑。


    此刻,他都開始有些懷疑魔族到底有沒有長腦子了。


    不過,寧可信其有,也不可信其無。


    若是皇宮一旦被魔族攻占……


    突的,陸知衡額角的青筋猛地一跳。


    陸老爺子看了他一眼,隨即將杯中的茶水一飲而盡。


    “不僅是皇宮,隻怕邊關也危矣!”


    他心中比誰都清楚,一旦皇宮被占領,向來對他們祈國虎視眈眈的敵國必定會一股腦兒撲上來。


    陸知衡皺著眉頭,還想說些什麽,卻見陸老爺子輕輕擺擺手道:


    “趁著這幾日邊關那邊還未有什麽異動,你便在府裏好生歇上幾日。”


    “我也乏了,你先迴去吧。”陸老爺子輕輕唿出一口濁氣,整個人窩在椅子上,話語間夾雜著幾分淡淡的疲倦。


    “祖父,那知衡便先行告退!”陸知衡說完便緩步走了出去。


    書房門被輕輕闔上的那一瞬間,陸老爺子微垂的眼瞼霎時一抬,絲毫不見方才的倦怠。


    他扭頭望了眼緊緊闔上的門,眼底含著幾分不易察覺的悲痛。


    這迴也不知是他這把老骨頭能先行一步,還是要讓他這個白發人送黑發人……


    興許,這就是他們陸家最終的歸宿。


    陸老爺子眉頭死死的壓著,喉嚨深處一哽。


    直至過了良久,他才斂去眸間的思緒,深深的吸了口氣,抹了把臉。


    陸老爺子站在原地,正了正衣冠,當即從馬廄牽出一匹好馬,翻身而上,朝著皇宮方向一路疾馳。


    昱日清晨,直至天色熹微,一人一馬方迴了府。


    陸老爺子看了眼迎上前來牽過馬繩的小廝,又迴頭望了眼皇宮方向,幽幽歎了口氣。


    在即將步入前廳的那一瞬間,他極為迅速地掩去了周身的焦躁。


    “祖父……”陸歲歲甜甜笑著,邁動著一雙肉肉的小短腿搖搖晃晃地小跑著過來,一把抱住了他的腿。


    小奶團子仰起毛茸茸的小腦袋,看向他的一瞬間,頓時蹙了蹙小眉頭。


    “哎呦,歲歲今日這倆小揪揪紮的可真好看。”陸老爺子輕笑著,伸手摸了摸她的小揪揪。他胸間的沉重立即散去了幾分。


    不僅好看,還很喜慶。


    小奶團子圓溜溜的眼眸倏地一彎,肉肉的小短腿用力一蹬,手腳並用地爬入了祖父的懷中。


    她圓滾滾的小身軀極為乖巧的窩在祖父懷裏,看著陸老爺子微微泛紅的眼眶,眸底劃過一抹擔憂。


    小胖妞嬌嬌軟軟的輕哼著,伸出肉肉的小爪爪在祖父肩頭似是不經意的一拍。


    陸老爺子隻覺得胸口一輕,鬱氣瞬間消散於無形之中。


    【冥冥之中,一切皆有定數!】


    【祖父不要愁呀!】


    小奶團子眉眼彎彎地看著他,不知為何,胸口竟再次隱隱作痛。


    她肉乎乎的小手指輕輕拂過陸老爺子緊鎖的眉頭,呢喃道:“不要愁……”


    陸老爺子深深的吸了口氣,隨即麵色一緩,伸手勾住她的小指頭:“不愁,不愁……歲歲可是祖父的開心果,祖父又怎會愁呢?”


    還是個嬌嬌軟軟的寶貝。


    陸歲歲緩緩咧開小嘴,搖晃著他的衣袖直樂嗬。


    此時的陸老爺子哪裏知道,小孫女確實是個寶貝,可卻是個兇殘無比的寶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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