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微亮,陸知衡將妹妹從被窩撈了出來。


    他看了看妹妹嘴角的油點子,朝被窩忽地伸手一掀……


    冷不丁看見一本三字經,一臉懵。


    被窩裏出現個雞腿還算正常,可這三字經就……


    陸知衡拿起那本三字經左右翻了翻,頓時怔了怔,這批注倒是寫得挺詳細。


    陸知衡逐頁翻著,越翻眉頭便越緊上一分。


    他急忙闔上手中的書,剛一看去。便見一雙肉乎乎的手輕輕搭上被子,用力一卷,肥嘟嘟的小胖妞瞬間將自己裹成了一隻蠶寶寶。


    小嘴微微張開,嬰兒肥的小臉上滿是迷迷糊糊。


    陸知衡手癢的輕輕捏了捏她的小臉,“歲歲哪裏來的三字經?”


    陸歲歲迷糊的小臉一頓,瞬間清醒。


    她在床上滾了滾,揉著雙眼坐起身,一臉呆萌。


    【我不知道啊,就,就在夢裏……隨手拿了一本。】


    陸歲歲水靈靈的大眼中滿是無辜,她大哥可不像三哥那般好糊弄。


    陸知衡一噎,狐疑地看了眼手中的三字經,又看了看她滿是天真的小臉蛋。


    “這書不錯,大哥先替你收著。”陸知衡輕咳一聲,將那本三字經捏的緊緊的。


    陸歲歲啊了一聲,毛茸茸的小腦袋頓了頓,前額更是翹起了一撮小呆毛。


    她小嘴微嘟,眼巴巴地看了一眼,隨即又心虛地移開了眸子。


    “怎麽?不舍得?”陸知衡揉了揉她的小腦袋瓜子。


    陸歲歲扁了扁小嘴。


    【給你,給你。】


    陸知衡指尖微微一緊,隨即看了眼她軟乎乎的小臉,無聲的笑了:小崽子身上的秘密,還真不少。


    “我去看看你三哥。”他笑著點了點歲歲的小腦袋,“過會兒再帶你這個小饞貓用膳。”


    陸歲歲偷偷瞄了他的手,隨即狡黠一笑,攤開小手:“大鍋,沃也去!”


    她咧著小嘴撲入大哥懷中,霎時彎了彎眸子,不用想也知道,此刻,她三哥定是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淚。


    陸知衡笑著搖搖頭,走了出去。


    吱呀一聲。


    他推開門進來時,便瞧見陸景洲正趴在榻上,圓乎乎的臉緊緊的壓在枕頭上,睡得滿臉泛紅,嘴角還隱隱掛著幾縷晶瑩。


    陸歲歲瞪大了眼睛,小臉皺巴巴的,眸底劃過一絲疑惑,她三哥怎麽就能睡得著呢……還睡得這麽香……


    陸景洲似是感到有些不適,他吧唧吧唧嘴,扭過頭,嘴裏喃喃:“人之初,性……唔性……”


    忽地,似乎夢到了什麽,腿一蹬,瞬間驚醒。


    他迅速抹了把嘴巴,急忙爬起身,將身下的書輕輕拍了拍。


    陸知衡眼底閃過一絲笑意,嘴唇動了動:“三字經可是背下了?”


    他眉宇間微微一動,這小子竟還溫習起了功課,今早這太陽莫不是從西邊升起來的……


    “是啊,是啊,背下了……”陸景洲胡亂點了點頭。


    不過,當餘光瞥見那一小小的奶團子時,唰的,一臉呆呆,整個人瞬間傻眼了。


    陸知衡在木榻邊沿坐下,“那便背來聽聽。”


    話落,慢條斯理地將手中的三字經攤開。


    陸景洲耷拉著腦袋:“人之初,性本善,性相近,習相遠,苟不教,性……”


    隨著他的聲音越來越低,腦袋也垂得越來越低。


    “性什麽?”陸知衡皺了皺眉,低斥一聲:“大點聲!”


    陸景洲登時嚇得渾身一抖,臉色一白,訥訥張嘴:“大……大哥,我忘了。”


    陸知衡微眯著眸子,沉聲質問:“這便是你說的背下了?”


    陸景洲一個瑟縮,眼眶隱隱帶著幾分淚意。


    陸歲歲嘿嘿一笑,開始不遺餘力地火上澆油。


    【嘿嘿……】


    【接下來是……性乃遷,教之道,貴以專……戒之哉,宜勉力。】


    小胖妞趴在他大哥懷裏,搖晃著小腦袋。


    陸知衡眉眼一舒,忍不住揉了揉她毛茸茸的小腦袋。


    軟綿綿的小奶音,在陸景洲聽來卻是猶如晴天霹靂。


    他瞪大了眼珠子,一臉驚恐地看著陸歲歲,眼眶隱隱泛紅,似哭非哭。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


    陸歲歲扭過頭,笑眯眯地看了一眼三哥。


    【就是因為同根生,才要煎啊……】


    【玉不琢,不成器嘛!】


    小胖妞那張奶萌奶萌的小臉蛋笑得更歡了。


    【三哥啊三哥,你準備好了嗎?】


    陸景洲嚇得一個激靈,瞪大了眼睛看向咧著小嘴朝他直樂嗬的小奶團子,瞬間明白,他往後的日子怕是真的要完了……


    陸知衡看著小胖墩氣不打一出來,沉聲道:“國子監啟蒙班那是多少孩童夢寐以求的求學聖地……”


    說著說著,他眉眼隱隱發黑,唇角耷拉了下來。


    “祖父將你送去那裏,你倒是出息了,八歲了連個三字經都不會背!”


    “連歲歲都比你強!”


    陸景洲偷偷瞄了眼他大哥那張怒氣騰騰的俊臉,就連小腿肚子都打起了顫。


    他紅腫著眼眸,聲音透著幾分沙啞:“可……可不會背的人,也很多啊!”


    陸知衡將手中的三字經啪的一下甩在桌上,瞬間被他給氣笑了。


    “你說的是宋家那小子?”他氣得狠狠拍了下木榻,“照我說,你倆就是半斤八兩。”


    陸景洲啪嗒啪嗒流著淚,稍稍哽咽道:“可程表哥也不會啊!”


    陸知衡緩緩閉上雙眸,強壓下一口氣,冷哼道:“程家那幾個小的……隻怕比你想象的要聰明的多!”


    陸景洲見他大哥深吸一口氣的模樣,心下微微一安,剛要唿出一口濁氣,便聽得……


    陸知衡看著他,眯了眯眸,麵色無比平靜的說道:“算上今日,離開學之日還有三日,你若是寫不完作業,背不會三字經,我便騎馬拖著你遊街!”


    輕飄飄的一句話,愣是使得陸景洲唿吸陡然一滯。


    光是聽著,他都能想象出來那番畫麵了。


    他大哥騎著高頭大馬,而他雙手被困,可憐兮兮地被拴在馬後。


    僅僅是想想,便覺得丟人至極。


    一雙肉肉的小手登時握成了拳,陸景洲眼含熱淚:“大哥放心,我能寫完,我能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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