隊伍由東向西一條線排列在山崖間。


    大雨直下了兩個時辰,還未有停歇的意思。


    嚴軍曹早已派人過來將李天啟等三人調到了前方的隊伍,因為他要征詢李天啟的意思,如果每次都需要往返其中,也太多耗時間,況且他已開始賞識李天啟,留在身邊就像是多了個軍師,當然更深層的還是由於此處突然出現了妖怪,讓一懂法術的道士在身邊總是多一份安全。


    由於此時大雨綿綿無止境,嚴軍曹隻好讓大家就此在這裏紮營過夜。他心想這裏有天然的屏障,易守難攻,隻要把守住兩端的位置,倒也不怕夜裏會有什麽敵人來攻。


    此地狹長,也有丈餘寬,由於道路是在山腰開山鑿石而建,道路上方皆是山體構成的天然屏障。雖然大雨淋不著,但兩百多號人也圍攏不起來,隻得像條長蛇般分布著。


    李天啟讓隊伍兩端都對外支起了數十支長槍,這樣那些修為不高的妖怪倒也難以從首尾衝過來,而更能防止有巨大的野獸趁夜攻擊過來。


    此時天空依舊是黑乎乎一片,值得慶幸的是這支隊伍雖然並不是正式的軍隊,但也常備柴禾草料,當下兵勇們從一些馬車上領了些柴禾草料,各自做好了地鋪,依然像此前一般,七八個人圍攏一起,閑聊一番。


    李天啟等人盤腿坐在嚴軍曹的旁邊,他們的對麵是三個經驗老到的兵士,從這些兵士的神態上看,似乎都覺得嚴軍曹有意提攜李天啟,自然也不敢怠慢,隻是眼神中偶爾流露出蔑視的神色,但言語上卻是客氣之極,他們或許對李天啟還算客氣,但對著南宮朔和秦果卻猶如並未看到他倆一般。


    他們圍在一起,在火上烤著午時在林子裏獵到的一頭麋鹿,秦果學過一些廚藝,烤出來的東西自然香氣誘人。


    他在上麵撒上一些海鹽,辣椒末,輕聲招唿道:“可以吃了。”


    此時一陣夜風吹來,寒意陣陣,眾人更覺眼前熱辣辣的烤肉美味之極,都已暗自垂涎。


    嚴軍曹抽出短刀,割了一塊鹿腿肉給李天啟,對著坐在他旁邊的隨從兵勇說道:“吃鹿肉怎麽能沒酒呢,你去取酒袋來,今夜喝些老酒暖暖身子。”


    隨從兵勇應聲起身走開,沒一會就拿來了,還拿了一疊海碗,他將海碗先擺在了嚴軍曹的身前,嚴軍曹讚許的點點頭,然後那兵勇又擺了一隻在李天啟麵前就走迴了自己的位置坐下,與自己身旁的那兩位兵勇各取了一隻海碗後,將剩餘的兩隻海碗遞給了秦果:“你們分吧。”


    南宮朔看在眼裏,他心裏明白那兵勇顯然瞧不起自己,也沒作聲,接過了秦果遞過來的海碗。


    李天啟此時對著嚴軍曹說道:“軍曹,我不會喝酒。這酒還是……”


    “哎……”嚴軍曹將臉一歪說道:“這不是戰時,喝點酒暖暖身子,壯壯膽氣還是可以的。是個男子漢怎麽能不會喝酒。況且今夜這陣勢,兩頭都有長槍阻擋,倒不會有什麽事情的,你就放心喝吧。”說罷,伸手向那隨從兵勇要過了酒袋,替李天啟斟上了滿滿一碗。


    李天啟暗自叫苦,趕緊說道:“這太多了……待會喝醉就麻煩了。”


    嚴軍曹笑道:“不會,這不還有我們在這裏嗎?邊吃烤肉邊喝點小酒,驅趕雨夜裏的寒氣,我們現在可不是在大帳裏睡著,這天當被,地當床的,濕氣重啊。”


    南宮朔也說道:“天啟兄弟,嚴軍曹說得有理,喝點酒暖暖身子是可以的,天啟你就甭推脫了。”


    嚴軍曹也給自己倒滿了一碗,然後將酒袋遞給了南宮朔,“你們分分,剩下的全歸我了。”


    南宮朔聞到酒氣早已高興的不得了,“這是上等的杜康吧?”


    “喲?”嚴軍曹眼睛一睜:“你隻是聞一聞就懂得此酒?”


    看到嚴軍曹的神情,不用問這酒必定是杜康無疑。


    李天啟並不喝酒,倒也分別不出什麽是上等的好酒和劣酒的區別。隻不過看到這兩人似乎都對酒有著莫大的研究。


    南宮朔點頭道:“軍曹不知,小的雖然不會釀酒,倒也喜飲酒,不知怎麽的似乎對這酒還有天生的領悟。”


    邊說邊倒酒,不僅給自己碗裏倒滿,還給秦果和兩位兵勇也倒滿了,唯獨到那隨從兵勇的時候,卻將酒袋遞給了他。


    那隨從兵勇自然明白南宮朔是故意而為,但他卻沒有說出來,隻是眼睛狠狠地瞪了南宮朔一眼,南宮朔倒沒在意,裝作什麽事也沒發生又走迴了自己的位置。


    嚴軍曹哈哈大笑:“看來今日我們大家齊聚一起,倒也是緣分,來來來,先幹……哦,不,慢慢喝,先小嚐一口吧。”他舉起了海碗,李天啟無奈也跟著舉起了海碗。其他人當然也不敢怠慢。


    這酒看上去異常清澈,但李天啟方喝了一小口進嘴裏,但覺得滿腔都是熱辣辣的感覺,差點沒被嗆得噴出來,嚴軍曹似乎看到了李天啟確實不會喝酒,但也沒在意,繼續說道:“不急不急,你含在嘴裏,慢慢咽下去,喝多了自然就習慣了。”


    南宮朔湊近碗邊,鼻翼翕動,“真香。”他也小酌了一口,含在嘴裏慢慢咽下,頓覺口齒留香,無比地舒服。


    嚴軍曹看了兩人雖然同是喝酒,但卻表現出不一樣的神態,倒感覺有些樂趣。


    秦果拿起海碗,一口就喝了一半,卻是麵不改色,喝酒時的豪氣倒與他那害羞的神色卻恰恰相反。


    李天啟此時臉頰緋紅,秦果卻是麵不改色。


    南宮朔看到了這一幕,倒嗬嗬笑了起來。


    嚴軍曹問道:“南宮朔你笑什麽?”


    南宮朔笑道:“我笑我的這兩位兄弟,李天啟呢,沒喝酒的時候倒是精明能幹,豪情萬丈,而秦果呢卻恰恰相反,平時不苟言語,但對這酒卻像是有海量一般,的確厲害。”


    嚴軍曹看看兩人,細思了一下,果然如此,“哎,你別說,真的是這樣。”


    秦果說道:“這酒拿來做佐料入菜就太好了。像這樣烤鹿肉,淋上一些酒,倒可以去除鹿肉的膻氣。”


    南宮朔搖頭道:“秦果啊,不是老哥說你,你喝就喝了,卻說這莫名其妙的話,你知道這酒有多珍貴嗎?要不是嚴軍曹高興,賞些給我們吃,你還喝不著呢,可你卻說要用這酒來做佐料,這真是暴殄天物啊。”


    秦果又灌了半碗,抹了下嘴巴,“南宮大哥,我不說就是了。”


    嚴軍曹看出來了那南宮朔真的是品酒之人,每啜一口都必然細細品味後才咽下,而自己和秦果等人都是能喝之人,但卻少了一個品嚐的過程。


    此時李天啟抓起鹿肉咬了一口,每嚼爛就咽下去了,他已感到有些頭暈目眩,就像是中了**的感覺,而這些人的對話,仿佛都隻是在耳朵裏響過,卻聽不明白他們在說些什麽。


    嚴軍曹拍了拍李天啟的肩膀,輕聲問道:“沒事吧?”


    李天啟感覺腦袋沉重,神智不清,情不自禁地運起了內力,誰知道不運還可,運氣之下那些酒氣直衝腦門,頓時往後一躺,已睡過去了。


    南宮朔見狀,趕緊上前看看他的神色,對著嚴軍曹說道:“想必是醉了。”


    嚴軍曹揮手道:“沒事,一會就醒了。我們先吃。”


    眾人又開始喝酒吃肉……


    李天啟臥醉了一會,果然又緩緩爬了起來,再次暗自念起口訣運起內力真氣的時候,方才那股醉意才漸漸消失。


    南宮朔關切地問道:“你沒事吧?”


    李天啟點頭道:“沒事,就是一時沒適應。”


    嚴軍曹笑道:“李天啟,來,將你碗裏的酒喝了。保證你喝下去不會醉。”


    李天啟本想搖頭拒絕,可是看到其他人都望著自己,於是隻好又舉起海碗,輕輕喝了一小口,這一次雖然感覺到火辣,但卻已沒有初時那種嗆鼻之感。


    嚴軍曹哈哈一笑:“你看,我說的吧。你將這碗裏的慢慢喝了,以後說不定你要追著我討酒喝呢。”


    眾人皆跟著嗬嗬笑了起來……


    酒足飯飽,眾人皆迴到了自己的位置歇息去了。


    深夜雨住,寒意頓生,篝火裏的火卻漸漸黯淡,因為所備的柴禾有限,老兵們向每人發放時並不敢隨意,因此篝火隻能維係半夜,火苗自然也就漸漸黯淡下去。


    七個人拿著長槍遊走在東一簇西一簇躺著睡覺的人中來迴走動警戒,此時夜深,這些執勤的人也不時打起了哈欠。


    其中兩人碰在一起,一人低聲說道:“也快換班了吧?好累啊。”


    另一人也沉聲說道:“應該快了,這裏天然的屏障,哪有什麽東西能過來,除非從山崖下爬上來或者從上麵下來。”


    先前的人微微笑道:“你以為是妖怪啊。能在這山崖上想上想下就下的。”


    那另一人突然說道:“噤聲,你聽,什麽聲音?”


    正在這時,這兩人都聽到了悉悉索索一陣輕微的響聲,像是在崖下傳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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