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豐罵咧咧的被叉出去了,袁紹接連幾次深唿吸,怒氣才稍稍緩和,微笑道:“賢侄,老夫控製不住怒火,看樣子也沒有什麽容人的雅量。”


    曹昂鄭重道:“伯父已經是雅量了,一切是田豐不自知不自愛。”


    “我在許都的時候,曾聽人說,宮中有個伺候皇帝的內侍,不小心打翻了一個杯盞,直接被皇帝處死。”


    “兗州的名士邊讓,對家父言語不敬,直接被殺了。”


    “這些都是活生生的例子。”


    曹昂感慨道:“田豐也就是遇到了伯父,才能肆無忌憚。換做另外的人,恐怕田豐的墳頭草都已經三丈高。”


    袁紹忍不住笑了起來。


    一時間,越看曹昂越是滿意。


    曹昂武藝絕倫,相貌俊朗,言談舉止得體,這孩子怎麽就是曹操的兒子呢?


    袁紹心情又明朗了起來,輕笑道:“賢侄,你過獎了,老夫沒你說的這麽雅量。”


    “主公,在下有一言。”


    恰在此時,沮授站出來道:“在下有惑,請曹公子解惑。”


    曹昂笑道:“閣下是?”


    沮授說道:“在下冀州沮授。”


    曹昂點頭道:“冀州名士,以田豐、沮授為主。田豐剛而犯上,目中無人,言過其實。如今沮先生站出來,我拭目以待。”


    沮授正色道:“曹公子言之鑿鑿的說,曹操把主公當作兄長。依我看,不過是忽悠人的話,是詭譎話術而已,根本沒有這迴事。”


    “曹操之所以拜主公為大將軍,不是不想壓製主公,是實力不足,是暫時選擇了隱忍蟄伏。”


    “等曹操度過當下的危機,必然要和主公再戰。”


    “這才是現實。”


    沮授眼神銳利,咄咄逼人道:“曹昂,你要怎麽解釋這件事呢?”


    袁紹也是心中一動,問道:“賢侄怎麽看?”


    曹昂不卑不亢道:“原以為沮授是高士,如今看來,也是名不副實,言過其實。沮授不為伯父出謀劃策,隻知道搬弄是非,攪動人心。”


    沮授哼聲道:“我所言句句屬實。”


    “錯!大錯特錯!”


    曹昂擲地有聲道:“你沮授的話,是混淆概念。”


    “家父和伯父從小就認識,年少時一起玩樂,成年後同朝為官,為了天下更是共同討伐董卓。數十年的情誼,不管各自走向何方,兄弟情誼從始至終都存在。”


    “這是歲月沉澱後的感情。”


    “可是,家父有自己的路,伯父也有自己的路,雙方各有選擇。”


    “至於各自的選擇下,未來是爭鬥,是聯合,還是怎麽樣,隻是各自道路的選擇,不影響雙方的情誼。”


    “比如現在,公孫瓚是伯父的腹心大患,伯父要解決公孫瓚。家父麵臨袁術和呂布等人的圍攻,處境艱難,也要解決生存危機。”


    “雙方處在了聯合局麵。”


    曹昂高聲道:“父親曾說,就算未來和伯父爭鬥輸了,伯父也會給曹家一個富貴侯爺的生活。父親說,他和伯父是兄弟之爭,更是君子之爭。


    “好,好一個兄弟之爭,好一個君子之爭!”


    袁紹大笑了起來。


    談到了情誼,袁紹和曹操的確很好,尤其曹操是跟在他身邊的小老弟,他是曹操的老大哥。


    迴憶起昔年的種種荒唐事,反而有趣。


    袁紹這個人剛愎自用,卻也念舊,耳根子軟,被曹昂的一番話影響,高聲道:“老夫未來南下,擊敗孟德後,不會少了孟德的榮華富貴。”


    沮授眉頭深鎖。


    曹昂這一張嘴太詭辯了,把雙方的矛盾撇幹淨,隻說昔日的感情,恰好袁紹就吃這一套。


    曹昂心中笑了起來。


    事成了!


    袁紹親自表態,意味著接下來不會主動南下。當曹操滅了袁術和呂布後,袁紹肯定坐不住,會開始發動戰事南下。


    那時候,曹操實力不一樣了。


    這個空隙內,曹昂也能組建起自己的力量,曹家不會懼怕袁家。


    曹昂心中歡喜,臉上卻一副愁苦神情,鄭重道:“伯父仁義,隻是父親的處境太難了。呂布把女兒嫁給袁術聯姻,雙方聯合,來勢洶洶。”


    “關鍵是目前缺糧,就算將士敢戰,也是巧婦難為無米之炊。”


    “懇請伯父能借一部分糧食。”


    “有了糧食,父親就能穩住現在的局麵,不讓呂布和袁術北上入侵。否則呂布肆虐後,恐怕會沿著徐州北上,進一步入侵青州。”


    曹昂哭訴道:“袁術兇猛,也可能北上奪取兗州,乃至於入侵伯父的轄區。”


    袁紹聽到曹操的處境,反而是心中竊喜,臉上一副悲憫神態,問道:“孟德的處境,真有這麽難嗎?”


    “太難了!”


    曹昂哭窮道:“伯父啊,父親已經成立了摸金校尉,到處去挖墳。現在兗州境內的墳都挖完了,仍然沒錢發放兵餉。尤其是糧草匱乏,軍中士兵麵黃肌瘦,無力征戰。”


    許攸忽然道:“曹公子的話,未免言過其實了吧?我許攸是不相信的。”


    曹昂說道:“我的話句句屬實。”


    許遊開口道:“如果曹家真的這麽艱難,為什麽你身上還穿著華麗的綾羅綢緞呢?曹公子,賣慘可以,還是要適可而止。”


    袁紹捋著胡須,點頭道:“賢侄,還是要適可而止。”


    曹昂二話不說就鬆開腰帶,開始脫上半身的外袍。


    許攸看到後,連忙製止道:“曹昂,就算你脫光衣服跳舞,那也沒用。”


    曹昂脫掉外袍道:“伯父、許先生,都說家醜不可外揚,現在是沒辦法了。請看我身上的內衫,都是補丁,衣衫破爛。”


    “許都的絹帛布匹都當作錢用,以絹布布匹換物品。”


    “朝廷缺錢啊。”


    “沒有錢,寸步難行。”


    曹昂來的路上,早就準備好了一切的,指著身上縫縫補補的補丁,解釋道:“裏麵的補丁有礙觀瞻,外麵的錦袍還是我十八歲那年,父親給我準備的衣裳。”


    袁紹頓時動容了,歎息道:“孟德不容易啊。”


    沮授道:“主公,不要被曹昂欺騙了。”


    袁紹是感性的人,曆史上為了兒子的病,願意耽擱戰事,如今小老弟不容易,想到好侄兒衣衫破舊,覺得不表示不行了。


    袁紹豪邁說道:“賢侄,老夫給你一百萬錢、十萬石糧食。雖然不多,也是一點心意。”


    曹昂歡喜道:“多謝伯父。”


    他心思前所未有的活絡起來,鄭重道:“我有一席話,想單獨和伯父交談。”


    袁紹道:“必須單獨說嗎?”


    曹昂煞有介事的道:“茲事體大,不是誰都能聽的。否則消息傳出去,會引起滔天波瀾。”


    袁紹點了點頭,起身道:“你們繼續喝,老夫和賢侄談一談。”


    他起身往書房去。


    曹昂跟了上去。


    兩人一路來到書房落座,袁紹盯著曹昂,問道:“賢侄,你要和老夫談什麽?”


    曹昂身體微微前傾,蠱惑道:“伯父想稱王嗎?”


    袁紹臉色大變。


    饒是他活了半輩子,聽到‘稱王’二字也按捺不住情緒,隱藏在心底深處的野心,開始加速跳動了起來。


    袁紹有些口幹舌燥,問道:“賢侄什麽意思?”


    曹昂毫不遲疑露出獠牙,微笑道:“伯父想稱王,得加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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