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次,周佩弦沒能好心放過她。


    剛剛還撫著她後腦的手,悄然向下卡住她後頸,不由分說地吻得她幾欲窒息。


    她在瀕死間看見眼前有白光閃過,理智再度迴歸了大腦。


    偏偏周佩弦也適時結束了這個吻,讓她甚至失去了掙紮的機會。


    宋千翎橫臂抹過嘴唇,憤恨地咬緊牙根。


    眼前的人唇角還淌著血,昏暗燈光下,它像是黑色的毒液,蜿蜒向下。


    她不願承認這是自己製造出來的。


    「混蛋。」她用力丟下這兩個其實輕飄飄的字,不由分說地扭頭離開。


    這次,周佩弦給了她自由。


    她一定是醉了。


    剛剛是一場夢,是酒後的幻覺,不是真的。


    宋千翎在心底洗腦式地重複著,腳步匆匆,先周佩弦一步迴到卡座。


    看不到他在這裏,她便能假裝一切都未發生。


    「不好意思,明天輪到我值班早讀,就先迴去了。」


    宋千翎甚至來不及坐下,拿起包便道。


    沒聽完眾人的迴應,她便已經逃也似的向club外跑去。


    一腳踏入屋外冷風中,耳膜得到了清淨,頭腦也隨之清醒幾分。


    清醒的結果,便是剛剛的洗腦統統作廢。


    宋千翎艱難地咽了咽口水,喉口僵硬到發疼。


    沒有人會知道的……吧?


    她用力按住心口,試圖讓它安靜下來。


    等到唿吸和心跳一道變得平穩,宋千翎開始向地鐵站走去。


    隻是沒了腎上腺素的幫忙,忍受一路的腳疼愈發顯著。


    她低頭望向腳上美麗的黑色鑽鏈高跟鞋,足尖的緞麵泛著細閃,在夜色中,它絢爛得像一段星空。


    十八歲那年,宋千翎給自己買了一雙高跟鞋作為成年禮。


    它看起來纖細、精緻、美麗,帶著成熟女人的優雅風韻,是她這種被高三摧殘到灰頭土臉的小不點所不能駕馭的。


    可她還是懷揣著美好的希冀,在家反覆練習,不知摔過多少跤。


    後來,她終於鼓起勇氣,穿上它去和周佩韋約會。


    那天她穿著剛剛及膝的紗裙,披散著束了十幾年的頭髮,偷偷抹了媽媽的口紅,腳踩那雙高跟鞋。


    看起來有幾分不倫不類,可在鏡前轉圈時,她感到無比歡欣。


    她一路都是笑著的,直到見到周佩韋,他眼裏的驚訝和細密的嫌棄,讓她的笑僵在了嘴角。


    「小翎,你不覺得這樣不太合適嗎?」周佩韋委婉道。


    宋千翎不知該說什麽,她隻覺得丟人。


    一到家,她就把那雙高跟鞋丟進了衣櫃角落。


    上了大學後,室友總說她打扮得保守,她也隻是笑笑,對一切建議置若罔聞。


    雖然保守,可是很安全,一種不會被嫌棄、被審視的安全。


    最恣意張揚的青春年華,她把自己活成了一株無人問津的小草。


    直到她提了分手後。


    迴去的路上,宋千翎看到了一個姑娘。


    大波浪,濃妝,吊帶裙,高跟鞋,打扮得是那麽耀眼奪目,令她頻頻迴頭。


    她忽然想買一雙高跟鞋,告慰這八年的自己。


    一番檢索後她才知道,當年自己買的那雙是jimmy choo。


    在盛行的消費主義下,它被包裝成「所有女人這輩子必須擁有的一雙鞋」。


    當然,年少無知的她買的是高仿。


    那是雙經典款,現在還在賣,望著稍顯奢侈的價格,她咬咬牙還是下單了。


    此刻,它就穿在宋千翎腳上。


    買是買了,迫於職業要求,能穿出門的機會可憐。


    她萬沒想到,這雙因為和周佩韋分手買的鞋,她第一次穿出門,就和他的弟弟擁吻了。


    多諷刺。


    不知是她不會穿,還是設計本就如此,每走一步便是鑽心的疼痛,難怪都稱它為美麗刑具。


    出大價錢給自己上刑具,甚是有趣。


    實在無法堅持的宋千翎,低頭脫下了高跟鞋。


    雙腳終於失去了束縛,她舒心地邁出第一步,卻痛到叫出聲。


    脆弱的足底直接踩上了尖利的石子,和高跟鞋比,竟不知哪個更疼。


    穿鞋不成,不穿鞋也不成。


    宋千翎拎著高跟鞋,無措地站在原地。


    「鞋壞了嗎?」冷風挾著男聲吹向她。


    未待她迴頭,那個她最不想看到的人,已經來到了她麵前。


    那種丟臉的感覺,時隔數年,又湧上她心頭。


    當初是麵對周佩韋,這次是麵對周佩弦。


    宋千翎說不出話,別開眼不去看她。


    偏偏受製於雙腳,她甚至都沒法跑離他。


    她聽到周佩弦又道:「腳疼?」


    宋千翎猶豫許久,最終還是悶悶地「嗯」了一聲。


    身子忽而一輕,待她迴過神來時,已被周佩弦打橫抱起。


    「放開我!」她驚慌失措地搏力掙紮。


    宋千翎以為自己會抗爭很久,可是沒有。


    她將將施力,周佩弦便順從地鬆開了手,倒沒狠心到將她整個兒扔下,而是先鬆開她蹬個不停的腿。


    她一腳踏上粗糙的水泥地,堅硬的石子毫不留情地又硌上她足心,疼得她跌坐在地,生生逼出了兩滴淚。


    是她要他放手的,她甚至都沒資格怪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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