攝政王府內的月湖中心立著一亭子,月湖環繞著它,一條長長的浮橋通向那亭子,橋上還裝飾了不少花。


    一穿著樸素的女子手提著燈籠,大概是穿的單薄,湖麵上一陣風吹來,吹得她有些瑟瑟發抖,臉色可見的蒼白下來。


    她一人走在橋上未免顯得有些孤寂。


    亭子內,容瑾初拿起小爐子上燒的有些燙手的茶壺,石桌上放置著棋盤,她給自己的茶盞裏添置熱水,卻並不放茶葉。


    將茶壺放迴爐子上繼續燒著,她一人執黑白二子,自己對弈,粉嫩的指尖夾著黑子,卻並未落子。


    她眉頭緊鎖,目光炯炯有神,似乎是在思考應該在何處位置落下自己指尖的黑子。


    突然,一雙白皙的手出現在她眼前,點了點一處位置,耳邊響起那柔柔的聲音。


    “應該落在此處。”


    容瑾初將黑子落下,抬起頭看著一旁站著的女子。


    “呂姑娘果然是可人兒,琴棋書畫樣樣精通,但是便宜歐陽那家夥了。”她忍不住歎了口氣,語氣裏帶著些許惋惜。


    聽到故人的名字,呂芯夕也不惱,隻是眉宇之間多了份哀愁。


    她將手中的燈籠熄滅,隨意的放置在石凳上,又走至容瑾初對麵坐了下來。


    “王妃莫要打趣臣女,如今臣女與他是再無可能。”


    “再無可能?”容瑾初挑了挑眉“其實你們要想在一起,我倒是有個法子。”


    呂芯夕愣了愣,正準備拿起茶壺的手都愣在手柄上,灼熱的氣體將她手熏的通紅通紅的,但是緩解了她身上的寒氣。


    但很快她便迴了神,拿起茶壺給自己倒了杯熱水,她懷有身孕是不能喝茶的。


    沒想到麵前的人兒倒是個細心的人。


    她垂下眼眸,遮住自己眼裏的神色,生怕容瑾初看出她有些欣喜。


    即便家族的人對她失望,甚至上了家法,生生挨了三道骨鞭,她傾盡所有靈力保下了這個孩子。


    可沒有女人是不希望嫁給自己心愛的男人的,為他生兒育女,家庭和睦。


    她也希望自己的孩子出生後能有個完整的家,有疼愛他的父親。


    一直以為,這個願望怕是很難實現了,沒想到事情能有轉機,她心中如何能不欣喜?


    “還請王妃賜教。”


    容瑾初聽著對麵的人兒有些顫抖的聲音,瞧了眼垂眸的呂芯夕。


    利落的收起棋盤上的白子,丟迴棋盒裏。


    “呂府要完了。”


    呂芯夕抬眸,眼裏頓時都是錯愕“怎麽會,王妃不是…”


    “王爺確實為了我,暫時放過呂府,可這次…怕是逃不過了,惹到了我的頭上還引起了這麽多禍端,不單單是我,狗皇帝也不會放過。”


    “怎麽會如此…”她簡直不敢相信。


    容瑾初卻毫無反應,她聲音清冷,修長的鳳眼盯著呂芯夕“我自會保你,你懷有身孕的事兒是你的父親親自捅到陛下那兒的,整個西玥都知曉你未婚先孕。”


    說到此事,容瑾初頓了頓,瞧了眼呂芯夕的臉色,才繼續道。


    “如果你的父親是真心為了你好,此事應該私下好好商議如何處理,而不是直接告到禦前,讓皇帝做主,還要我給個交代…所以你呆在王府,我去找歐陽談。”


    呂芯夕眼裏含著淚,烏黑卷翹的睫毛也被打濕,看起來好不我見猶憐。


    “可…且不說他應不應,我怎能不顧我的母家?”


    “你的母家?你與呂淑妃都是呂府的棋子,你的胞弟才不過十五吧?有些事情你心裏都清楚得很,我也不是要你違背孝道,隻是這樣的家族,你留著何用?日後你過的好了,讓他們來捅你一刀嗎?”


    似乎是見呂芯夕還未開竅,容瑾初也不惱,拿起熱乎乎的茶杯暖了暖手。


    “呂姑娘,喜歡你的人不會讓你等太久,不管是愛情或是親情,呂府的人能將你送到攝政王府就已經證明了一切,出來有些時辰了,更深露重的,你也早些迴去吧。”


    “王妃不迴去嗎?”呂芯夕從袖子裏取出帕子,擦了擦眼角溢出來的淚水。


    容瑾初歪著頭,瞧著亭子外麵的美景,聲音有些許飄渺。


    “你先迴吧。”


    呂芯夕瞧著容瑾初清冷的側臉,不敢再多嘴,起身行了告退禮,再拿了火折子將燈籠點亮。


    “…臣女告退”


    她提著燈籠,往浮橋上走去,她單薄的身子一點一點融入黑夜,不見了蹤影。


    容瑾初聽著湖麵被風拂過的聲音,一隻手扶著額角靠在石桌上。


    棋盤上還有殘落的棋子沒收,她頓時有些心煩意燥。


    何曾幾時,她在容族也是如此。


    一心一意的為著家族,處心積慮的培養著她的弟弟容靖寧。


    可容族的人隻盼望著她死,包括她的弟弟,就算她是容族唯一一個能支撐起祖業的,他們依舊要她死。


    重活了一世,她以為自己能夠逃離這些,安安穩穩的過日子,過完這一生,沒想到自己兩輩子都被人算計了。


    她容瑾初存活在這個世上的意義,到底是什麽呢?


    報複容族嗎?還是完成容族掌控時空的大計?


    就連司空展離都失去了記憶,變得陌生。


    似乎,也沒什麽好留戀的了。


    “人生在世,虛虛渺渺,迴首一生,失敗至極。”


    容瑾初拿起黑白雙子在手中把玩,周身都是死氣沉沉的。


    殊不知這一切,都被司空展離與沢瞧在了眼裏。


    他們二人站在浮橋上,隱去了氣息。


    從呂芯夕坐下與容瑾初交談時,他們就已經在浮橋之上盯著了。


    司空展離雙手搭在身後,一雙桃花眼冷若冰霜,站在他身後的沢忍不住一個哆嗦。


    沢真的是想不明白,王妃出來敘舊,王爺為什麽還要跟著出來偷聽,聽聽也就算了,怎麽還突然生起氣來了?


    一個大男人,心眼兒還不如王妃大。


    “你說,她為何能這般自信。”司空展離有些聲音喑啞。


    沢有些遲疑“王爺是指什麽?”


    “她如何知曉呂家這些事的,如何說本王已經放過了呂家,又如何肯定皇兄會幫她出了這口氣。”


    “……”


    王爺,這些事兒大家都知道好嗎?


    “王爺,您不如迴去好好歇息,說不定明日就想起來了。”沢整張臉都快笑僵了。


    “也是。”


    冰冷的兩個字吐出,司空展離直接沒了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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