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白路迢拱手:「臣告退。」


    而後白路迢便幹脆利落轉身往外走去。


    秦垣自桌案前起身,緩緩行至禦書房門外。他站在台階上方,望著白路迢大步離去的背影,眉心輕蹙了下,眼神亦有些意味深長。


    盧清慢慢走到他身旁,小心詢問:「陛下是在擔心什麽嗎?」


    「擔心倒是談不上,」秦垣雙手負在身後,手指輕輕捏了捏袖口衣角:「隻是覺得他有些不太對。」


    「不太對?」盧清不解:「哪裏不太對?」


    「確切的說不上來,隻是覺得他和以前有些不太一樣。」秦垣心想,大概是與念念離世一事有關。


    不,是肯定有關。


    秦垣忽輕嘆一聲:「希望他能早日恢復,畢竟是白家少帥,總是一副萎靡不振的樣子,也是不太好。」


    盧清隨即明白過來他的意思,於是道:「陛下莫著急,平緩悲傷,是需要時間的。所幸如今四境太平,白少帥也有足夠的時間可以去舒緩。」


    「也是。」秦垣轉身:「不著急。」


    原先肅王府的宅邸賜給白路迢後,白路迢便一直在那邊待著。一待就是一整日。


    邱慧葉不放心他,便讓白雋和去尋他,看看他究竟在那裏做些什麽。可白雋和去了,見著白路迢了,卻沒發現什麽值得特別擔心的。


    他就隻是待在先前梁言念的院子裏。要說他做了些什麽,也就是將院子裏敗落的花枝、縱橫肆意生長的雜草,還有地麵堆積的落葉給清除了。


    較之白路迢之前來,這裏更顯空蕩。不變的,是坐落的屋舍,屹立的大樹,還有樹枝上隨風輕搖晃的鞦韆。


    白雋和一時無言。


    卻也未去阻止。


    --


    年節將至,京都城中百姓紛紛開始準備年貨,各家各戶的走動所需的禮物也在籌備中。白府自然不例外。


    平日裏在外待著的白路迢也迴家幫忙,替他們打理府中事宜。


    白雋和從書房書架上取個箱子時,一時沒注意,扭了腰,手裏的箱子掉落在地,他一手扶著腰、一手撐著桌麵,眉頭緊蹙,又有幾聲悶哼痛意。


    白路迢過去找他拿禮單,正好看見他捶腰緩和的場麵。


    「爹?」白路迢大步走過去,蹙眉擔憂道:「您怎麽了?」


    白雋和瞬間變臉,他笑著擺了擺手,語調故作輕鬆:「哎呀,沒事沒事,就是不小心扭了下腰,不礙事。」


    白路迢卻不太信。


    他瞥見地上的箱子,眉頭皺的更緊了些,又道:「我讓府裏的大夫來給您看看,您就在這裏坐著休息,其餘的事,我來就好。」


    「我都說我沒……」


    「您就在這裏坐著,」白路迢打斷他的話,嗓音嚴厲:「其它的我來。」


    白雋和看著白路迢嚴肅的雙眼,唇角輕抿了下,然後聽話的點頭:「好,行。那我就在這裏坐著休息。」


    白路迢「嗯」了聲,將地上的箱子撿起放迴書桌,又從書桌上他要的禮單取走,而後走出房間。


    白雋和扭傷腰後,府裏的事基本上會都落到白路迢身上。他倒是不覺得累,甚至覺得忙一些也挺好。


    忙碌起來了,就沒空去想別的事。


    今年年節,白府內外之事,邱慧葉幫了一點,其餘的都是白路迢做的,她和白雋和倒是難得的清閑下來。說來也是奇怪,往年基本上隻聽從吩咐做些事的白路迢,第一次全部上手,竟然能將各種事都做的很好。


    白雋和都挑不出毛病,還誇獎了好幾句。


    邱慧葉笑著問他是何時學會的時,白路迢道:「以前總跟在姐姐身邊,看得次數多了,自然就會了。」


    邱慧葉忽愣怔了下,然後緩了緩臉上微微僵硬的笑容:「這、這樣啊……」


    白雋和眼簾微垂,心中有些不是滋味。


    白路迢又道:「你們年紀大了,以後這些事,都我來吧。你們也該好好休息了。」


    白雋和與邱慧葉同時一愣,隨即對視一眼,兩人皆有詫異。


    白路迢說到做到,那日後,白府的大小事情基本上皆是他來處理,他有事不在府中時,才是白雋和與邱慧葉去處理一下。


    他們自在清閑,白路迢倒開始忙來忙去,有時連飯都來不及吃。


    年節的最後幾日,白路迢說有事,要出城幾日。他是獨自前往,未帶任何隨從。


    白雋和與邱慧葉站在府門前目送他策馬離去的背影,忽有感慨。


    白雋和出聲問:「夫人,你猜他這是去哪裏?」


    邱慧葉答:「大概,是去藥王穀吧。」


    白雋和轉頭看她。


    「自他迴到京都,心情雖有低落陰鬱時,可他從未去過念念的衣冠塚祭拜。我想,他應是想去藥王穀中她真的墓前見她。」


    白雋和無奈嘆了口氣。


    正如邱慧葉所言,白路迢確實是去藥王穀。


    藥王穀坐落於山穀中,年節末端時,大雪覆蓋,蔓至正片山林,乃至整座山穀。滿目盡是微微刺眼的白,寒意亦隨之而來,帶著些刺骨意自山中席捲而出。


    雪仍在下,晶瑩又冰涼的雪花自空中旋轉飄落,安靜的落於這片大地。


    白路迢坐在馬上,身上裹著黑色狐裘,握著韁繩的雙手指節被凍紅,臉頰亦是如此,滿天大雪間,一唿一吸皆如寒霜,鼻間與喉間有冷冽感,發上有點點白霜凝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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