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忍不住瞄了一眼桌上的胭脂盒。


    這胭脂盒她是熟悉的,黑漆小木盒,巴掌大,呈圓形,盒蓋上是一朵盛開牡丹,占據了整個盒蓋的麵積。打開後,裏麵是胭脂膏體,有嫣紅色,桃紅色,櫻桃紅色,每個顏色都是那麽美麗。


    她爹的貨挑子上就有賣這種胭脂。


    盧嬌杏也想要這樣一盒胭脂,可惜她娘從來不關心她,她爹也隻關心今天出去賣貨賺了多少錢,僅有的一點多餘心思,就都放在了六郎身上了。她曾偷拿她娘的胭脂試擦了一下,喜歡的不得了,後來實在忍不住了,從她爹的貨挑子上偷偷拿了一盒。


    因為這盒胭脂,她挨了兩頓打。不光她娘打了她,她爹也打了。她爹說這胭脂很貴,要五十文。所以她以為她拿了胭脂不會被發現,實則這種胭脂每一盒他爹心中都有數。


    可盧桂麗卻有,還不止一盒。


    俱都因為她有個好爹好娘。


    見盧嬌杏不答,盧桂麗不免有些敗興:「不好看嗎?那我換這個顏色試試?」


    說著,又從盒子裏翻出來一盒來,盧嬌杏嫉妒得眼睛都快紅了。她快了兩步上前,按住對方的手,「小姑,挺好看的,不用再換了。」


    「真的?」


    「真的。」


    盧桂麗信了,因此也笑得更加燦爛,「杏兒,小姑還沒有謝謝你呢,謝謝你給我出了個那麽好的主意,杜家那邊已經同意娶我過門了。」說著,她含羞帶怯地垂下頭。


    盧嬌杏一愣。


    是嗎?


    杜廉要娶她了,娶這樣一個病秧子?


    明明主意是自己出的,可盧嬌杏卻一點都不開心,她隻是想要利用小姑攪黃了盧嬌月的婚事,萬萬沒有想到杜家那邊竟然會答應娶她。


    杜廉為什麽會答應娶她?為什麽?


    「杏兒,你怎麽了?怎麽看你怪怪的?」


    盧嬌杏迴過神來,愣愣地看了對方一眼:「沒啥,就是感覺有點累兒。」


    盧桂麗關切道:「那你趕緊迴屋睡會兒吧,三嫂這會兒在家嗎?若不然你在我屋裏睡會兒?」


    盧嬌杏搖了搖頭,「我迴自己屋睡。」


    路過堂屋的時候,聽見崔氏正在和盧老漢說:「……咱們要不要再給二丫頭準備點嫁妝……」


    她低著頭快步走了出去,袖下的手緊緊地攥著。


    黃昏,大溪村各家各戶的屋頂上都升起了炊煙。


    盧家,忙了一天的人們也都迴來了。


    晚飯照例是在上房用的,隻是吃得極為沉悶,自打那次事後,盧家的氣氛就變得十分僵硬。


    飯罷,胡氏帶著兒媳婦小胡氏收撿桌子。


    盧老漢神情複雜地望了幾個兒子一眼,道:「待會兒你們都來上房,我有件事對你們說。」


    盧明川毫無異議地點了點頭,盧明山好奇地看了他爹一眼,盧明海這會兒都快累趴了,隻是下意識地點了點頭,並沒有說話。


    一眾人散去,各自迴屋洗漱沐浴。天氣太熱,一動就是一身汗,更不用說是幹一天活兒了,現在所有人的想法就是洗個澡,好好的涼快涼快。


    等大家再齊聚上房時,天已經黑了,上房的堂屋裏點了兩盞油燈,一盞放在櫃子上,一盞放在桌上,倒是不顯昏暗。


    盧老漢坐在首位,依舊是一手持旱煙袋,另一隻手磨蹭著煙杆。坐在一旁的崔氏,臉上難得帶了一絲喜色,卻又隱有一絲憂慮。


    「其實今天來也沒別的事,就是想跟你們說一聲,二丫頭要嫁了。」


    這個消息太勁爆,一時之間,除了胡氏,以及早就知道內情的盧老漢、崔氏及盧嬌杏,竟是所有人都反應不過來。


    盧明山率先打破沉默,吃驚道:「小妹要嫁了?爹,你該不是會騙咱們的吧。」


    在場所有人都很吃驚。


    誰不知道盧家三兄弟有個常年臥病的親妹妹,是盧老漢和崔氏的老來女,整個大溪村都知道。


    誰會來跟這個藥罐子提親?那不是娶個媳婦進門,而是娶了個祖宗迴來。


    所以說盧明山也許就是盧老漢前世的債主,每每說出的話都能快很準的戳中他的心肺管子。


    盧老漢好不容易醞釀出來的情緒,被打破了,溝壑縱橫的臉皮隱隱有些顫抖。


    「老三,不會說話就閉上你的嘴,你爹一大把年紀了,至於來騙你?!」


    盧明山神態蔫蔫地縮迴頭,但眼中依舊寫滿好奇,其實其他人也差不多與他是同樣的想法。


    「那爹,小姑說得是哪家啊?」這次輪到喬氏打破沉寂了。


    盧老漢並沒有理她,他其實並不喜歡這個兒媳婦,尤其這兩年喬氏總是慫恿著老三鬧分家,盧老漢對她更是心生厭惡。他咳了兩聲,清了清嗓子,道:「老大老二老三,你們也知道二丫頭的身子,能有人家上門提親,也算是上天疼惜二丫頭命苦。我就想著二丫頭身子不中用,也不能讓人家對方吃虧,畢竟二丫頭嫁過去後,也做不了活兒,隻能好生養著,所以我就想……」


    這時,喬氏又出聲了,聲音尖利。


    「爹,你該不會又想讓咱們給她出銀子吧!」喬氏也是上當的次數多了,見著一點不對,就下意識地往不好的地方去想。其他人雖沒有說話,但眼裏差不多也是同樣的意思。


    由不得別人不多想,因為聽盧老漢的話音,就是這個意思。


    「我先說好了,咱們三房可沒有銀子了,爹娘你們若是再逼的話,我就帶著六郎上吊去我!」喬氏繼續說。


    盧明山如喪考批的垮著一張臉,眼睛瞄著盧老漢,嘴裏卻是對喬氏道:「媳婦兒,你可千萬不能做傻事啊!」


    盧老漢直接被氣了個仰倒跌,他使勁嗆咳著,指著兩人的手隱隱發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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