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著幾日,梅氏都在盧明海出門後,也悄悄地出了門,很晚才會迴來。盧嬌月問她去哪,她也不說。


    這日,梅氏迴到家中,臉上難得帶了點喜色。


    盧嬌月正在房裏做繡活兒。


    「少做些針線,你外婆的例子還不夠深刻?」


    盧嬌月有一手不錯的繡藝,是她外婆柳氏傳給她的。


    柳氏是南方人,早年在一個大戶人家做繡娘,有一手技藝精湛的繡藝。後來因為一些意外,流落到了北方,機緣巧合下嫁給了年輕時候的梅老漢。


    柳氏當繡娘有些年頭了,年輕的時候就有眼幹、眼花的毛病,所以成了親以後,梅老漢便拘著她讓她少動針線。後來生下梅氏,柳氏就想把這門手藝教給女兒。在他們家鄉,繡藝都是母親傳給女兒的,然後一直這麽傳下去。


    哪知梅氏根本沒有這個天賦,且性子急,沒有耐心。隻跟親娘學了些粗淺的,能縫補能做衣裳鞋,其他卻是不再學了。


    這件事就這麽擱置了下來,直到梅氏生下盧嬌月。


    盧嬌月小時候在梅家住的日子多,從小在柳氏的教養下長大,性格也隨了柳氏溫婉柔順,一點都不像是北方女子,反倒更像是南方人。更讓柳氏驚喜的是,外孫女完全遺傳了她在繡藝上的天賦,於是她便一點都沒有保留的將自己的手藝,全部教給了外孫女。


    這事打一起初梅氏就不願意,因為她從小就知道她娘的眼睛不好,是因為年輕的時候繡花繡多了所致。可她又不忍讓她娘失望,便隻能由著女兒去學。隻是轉過頭來,她卻給女兒立規矩,學可以,但不能太過,尋常的時候能不動針線,就不要動針線。


    所以盧嬌月雖有一手不錯的繡工,但平日裏在家是極少動針線,隻有她給家裏人做衣裳的時候例外。


    「我給二弟做身衣裳,男娃的衣裳不用繡花。」盧嬌月道。她將手裏的東西放進針線笸籮裏,又收進炕櫃裏放著,才下了炕來。見梅氏滿臉都是汗,便端著盆子出門打水。


    梅氏將自己收拾幹淨後,在炕上坐了下來,「娘最近這段時間有些事,可能不常在家,你在家裏多看著你兩個弟弟。」


    盧嬌月微微一愣,垂下眼瞼,問道:「娘,可是有什麽事?」


    「沒什麽事,你小孩子家家的別管大人的事。」


    盧嬌月抿著嘴角,抬起頭望著梅氏。


    梅氏見女兒固執,歎了一口氣說:「娘在鎮上找了個活兒幹,每天下來也能掙些錢,這事你不要跟你爹說。」


    盧嬌月放在裙子上的手,微微收緊。


    一個女人,還是一個成了親的婦人,能在鎮上找什麽活兒幹?左不過就是些打雜幫人洗盤子洗碗的辛苦活兒。


    上輩子盧嬌月隨著杜家一同搬去了縣裏,因為家中無錢,也曾厚著臉皮出去做過工,可幹了不過半個月,她便堅持不下去了,因為實在太辛苦。


    她小心翼翼壓下嗓子裏的哽咽,問:「娘,是做什麽活兒?可會辛苦?」


    梅氏望了女兒一眼,渾不在意道:「不辛苦,是娘還沒出嫁時的一個朋友介紹的,幫一戶人家做飯,一天隻做兩頓。活很輕省,就是耽誤時間,得後半響才能迴來。總而言之,這事你不要和你爹說,他要是問起來,你就說我有事迴娘家去了。」


    自打那次事後,盧明海在家的時候就越來越少了。往常他出去賣豆腐,一般快中午的時候就會迴來了,若是田裏沒有活兒,下午會再出去一趟,到天擦黑的時候才迴來。而現在盧明海幾乎是起早貪黑的,中午那趟也不迴來了。


    當然,田裏的活兒他也做,經常一大早天還沒亮就起來了,攢在一起做完後再出門。這段時間盧嬌月一直關注著爹娘,自然清楚這事。


    她知道她爹為什麽會這樣,左不過打著在外麵多賣會兒豆腐多賺些錢,好攢銀子給大哥成親的主意。而她娘同樣也是如此。


    其實盧嬌月知道她娘是騙她的,幫哪戶人家做飯是一天隻做兩頓的。一般有錢的人家都是買下人,買不起下人的也是用雇的,所以這定是她娘為了安她的心編出來的謊話。


    可盧嬌月不忍戳破,她明白她娘的心思,於是隻能麵上點了點頭,心裏卻暗暗地憋了一股勁兒。


    每天,梅氏前腳出門,盧嬌月後腳就把繡活兒摸出來做,通常一做就是一整天。明明應該很累,她卻是渾身充滿了幹勁兒。


    這一世,她一定不讓命運重蹈覆轍,一定不讓大嫂因為婚事連連被耽誤,遭受恥笑而遷怒到大哥身上,從而致使本來感情不錯的兩人,竟因為這事離了心。


    想著上輩子身上總是充斥著莫名疲累的大哥,盧嬌月擦了擦眼睛,又埋下頭去。


    自打那日起,梅氏便也開始早出晚歸起來。


    偶爾盧明海早些迴來沒有看到媳婦,也曾問過兩次,都被盧嬌月用梅氏給的借口敷衍了。


    盧明海知道媳婦還在生自己的氣,可他娘都那樣跪著求他們了,當兒子怎麽忍心拒絕。拒絕不了,就隻能發了狠勁去賺銀子,他沒有別的本事,就會個賣豆腐的手藝,多跑兩裏路,就能多賣一些豆腐,能多賣一些豆腐,就能多賺一點錢,莊戶人家最不缺的就是力氣。


    可盧明海十分累,隻是他自己沒有發覺罷了,每天迴家吃過飯倒頭就睡了。也因此,他並沒有發現媳婦的異常。


    而梅氏連著出去了幾日,即使她迴來的時候佯裝輕鬆,但盧嬌月還是從她眉間偶爾露出的疲態,知道她娘幹的活兒並不輕鬆。


    她內心擔憂焦急,可又做不了別的,就隻能將家裏所有的家務活兒都給包攬下來。然後每日在爹娘迴來的時候,給他們端上一碗熱飯,或是準備好洗澡水。


    這一切除了盧嬌月,也就隻有盧廣智發現了一些端倪。


    這日,二房兩口子出門後,盧廣智來到盧嬌月的房裏。


    「姐……」


    「怎麽了?」盧嬌月從手裏的繡活兒中抬起頭,望著弟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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