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於在第一首歌放完的時候,張小龍開口了。


    “不知道周總想找我聊什麽?”張小龍又點上了一支煙說道。


    “我想問問張總監為什麽不願意去貝殼科技。”見張小龍已經開口了,周鵬便也沒必要繼續端著。


    誰知道張小龍聽完周鵬的詢問卻並沒有迴答,而隻是繼續抽著煙,看向窗外。


    在後世,紅衣教主曾經說過,他和張小龍的交流,如果在雙方有分歧的時候,經常以對方的沉默不語而結束。


    見張小龍沒有迴答,周鵬也沒有繼續追問,而是同樣也再次點上一支煙,靜靜的等他。


    第二首歌也放完了,第三首歌是這張專輯中在後世流傳最廣的一首《曾經的你》。


    “曾夢想仗劍走天涯


    看一看世間的繁華


    年少的心總有些輕狂


    如今你四海為家……”


    “周總覺得這首歌怎麽樣?”伴隨著歌聲,張小龍突然問道。


    “這首歌裏的夢想,是一種空曠遼遠又觸手可及的感覺,同時又有那種想要掙脫什麽卻又身不由己的無奈,但更多的是繁華盡頭的落寞。”周鵬想了一下說道。


    聽到周鵬對這首歌的評價,張小龍眼前一亮,但隨即又黯淡了下去。


    “我曾經也想過仗劍走天涯……


    但是現在我不再願意四海為家了……”張小龍說道。


    孤獨是所有藝術家的天性和宿命,張小龍骨子裏就是一個獨孤的藝術家。


    在2000年前,也就是他將foxmail賣給博大之前,自己一個人獨自寫下了七萬條代碼,供全球兩百萬人免費使用。


    當《人民日報》采訪他的時候,他還是失業的狀態。即使這樣,他也不肯將自己視若孩子的產品商業化。


    他用情懷苦苦支撐了三年多,最終支撐不下去了,將foxmail賣給了博大。


    在賣掉foxmail當天,他寫下了一封充滿傷感情緒的信,他在信中將foxmail比喻為他精心雕塑的藝術品。


    “從靈魂到外表,我能數出它每一個細節,每一個典故。在我的心中,它是有靈魂的,因為它的每一段代碼,都有我那一刻塑造它時的意識。我突然有了一種想反悔的衝動。”


    張小龍拿著賣掉foxmail的錢,第一件事就是買了一輛越野車,自駕去了一直夢想去的西藏。或許這在他的心中也算是走了一迴天涯。


    雖然張小龍也跟著foxmail一起加入了博大公司,但是他感覺他已經出賣了自己的孩子,一個已經失去靈魂的孩子。


    所以這次貝殼科技想要打包將他和foxmail一起收購,他拒絕了。或許在外人眼裏,一個人能憑借一款產品被人收購兩次,足以證明這款產品的優秀。但是在他的內心,卻認為這是再次出賣自己的靈魂。


    周鵬想了一下,關閉正在播放的歌曲,然後在電腦上操作了一下說道:“這有一首歌,我推薦你聽一下。”


    “我那些殘夢 靈異九霄


    徒忙漫奮鬥 滿目滄愁


    在滑翔之後 完美墜落


    在四維宇宙 眩目遨遊……


    ……


    黑色的不是夜晚 是漫長的孤單


    看腳下一片黑暗 望頭頂星光璀璨


    歎世萬物皆可盼 唯真愛最短暫


    失去的永不複返 世守恆而今倍還……”


    張小龍對搖滾樂有種狂熱的喜愛,當他聽到這首歌的時候,雖然主歌部分並沒有一下子就打動他,但是他還是認真的聽了下去。


    但是當副歌的那句“黑色不是夜晚,是漫長的孤單……”出現時,卻讓他馬上有了強烈的共鳴。


    張小龍是出了名的夜貓子,也曾經是一名重度失眠患者。


    在那無數的孤單夜晚裏,陪著他的隻有代碼,搖滾,以及那一根接著一根的kent。


    也隻有在這個時候,他還能保持靈台的一絲清明,以及內心深處不曾放棄的一絲理想。


    這首歌是周鵬過年前找劉道權幫助錄製的,在周鵬知道張小龍是狂熱的搖滾樂愛好者的時候,便決定親自見見張小龍的時候帶來一首能說服他的歌。


    想到要扒一首能讓張小龍感同身受的歌,周鵬便一下子想到了這首《火車駛向雲外,夢安魂於九霄》。或許是因為這首歌的作者趙子健也是一個程序員,同時也是一個獨孤的文青。


    “這首歌叫什麽名字?”當整首歌放完後,張小龍問道。


    “《火車駛向雲外,夢安魂於九霄》”周鵬說道。


    “名字真垃圾,不過歌還不錯。”張小龍說道。


    “謝謝誇獎。”周鵬笑嗬嗬的說道。


    “嗯?”張小龍有些疑惑的看向周鵬。


    “這首歌是我寫的,剛錄製好,你是第一個聽眾。”周鵬說道。


    “你寫的?”張小龍有些驚訝的問道。


    “不像嗎?”周鵬厚著臉皮,麵不改色的說道。


    “這首歌的主歌部分……但是你不像是這麽喪的人啊?”張小龍沉吟了一下繼續說道。


    周鵬哈哈一笑,說道:“為什麽你隻聽到喪的暗無天日,卻不提鬥誌昂揚的部分?


    而且我也不覺得主歌部分很喪啊。”


    “不喪嗎?”張小龍問道。


    “一個人的命運,既要個人奮鬥,也要考慮曆史進程。否則就會‘徒忙漫奮鬥,滿目滄愁’,隻有奮鬥過的人才會有這個感慨。


    所謂‘那些殘夢’,無非是命運的最後變體。如果時不予我,沒有趕上曆史進程,就會呈現滑翔墜落之姿。


    但是現在我們正處於互聯網曆史上最大的風口,為什麽不再努力一把?”周鵬想了一下說道。


    周鵬說完了,但是張小龍並沒有馬上給予迴應,而是又點上了一支煙。


    直到一支煙快要抽完了,張小龍才忽然沒頭沒腦的問了一句:“為什麽是我?”


    “我覺得最好的產品經理永遠都應該是文藝青年,而非理性青年。”周鵬想了一下說道。


    張小龍抽完最後一口煙,將煙屁股摁滅在煙灰缸裏:“其實我這個人很怕麻煩,而且不善與人交際,到了一個新的環境……”


    “你可以不用離開羊城。”沒等張小龍說完,周鵬便打斷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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