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夏天,對於斯瓦迪亞的人民來說,是個難熬的季節——農田裏的莊稼因幹旱、蝗災以及人為的破壞,還未撐到秋收便已經枯萎大半;無數在家勞作的婦女們,卻未能盼到孩子的父親重新敲響自家的大門;而那些因戰爭流離失所的人,卻成了商人們的噩夢。


    他們失去了自己的一切,於是便覺得應該依靠別人的一切來養活自己。你可以稱唿他們為強盜、劫匪、綠林好漢或者別的什麽,隨你喜歡。因為他們並不在乎你如何稱唿他們,他們隻在乎今天手裏多了幾枚第納爾。


    這些人幾乎肆虐了整個斯瓦迪亞。凱爾瑞丹,這個本應遠離戰爭中心的地方,亦未能幸免。


    在通往凱爾瑞丹的某個山間小道上,一夥劫匪正等待著獵物經過此地。“頭兒,咱們還要在這呆多久啊?”烈日當頭,即使他們頭頂上的繁枝葉茂為其遮擋住了大半陽光,但這個賊眉鼠眼的劫匪仍然感到燥熱無比。“這幾天路過這的肥羊越來越少了,倒是那個娘們兒,來這巡視了好幾次,咱們好多兄弟都被她給逮住了,若不是我事先覺得不對勁,先撤一步,恐怕現在我也給他們抓住了。”他這麽說道,有些後怕的咽了口唾沫。


    而他們的頭兒,一個有些幹瘦、頭棕黃,胡子拉碴的中年男子,看上去並沒有聽進那個劫匪的話,目不轉睛的盯著山崖下的拐角。


    那劫匪看頭領沒有迴話,便自顧自地抱怨起來。“唉,都說凱爾瑞丹富足猶如天堂,哼,我看是誇大其詞。”他癟癟嘴,拿出一塊黑麵包啃了一口。“還不是吃這硬邦邦的黑麵包過活,每天都隻能劫到這些東西。”


    他們的頭領冷笑一聲,然後說道:“這些盜騙錢財的商人,恨不得那些傭兵連黑麵包都不用吃,這樣就能省下第納爾來多買一桶葡萄酒。”頭領也拿出一塊黑麵包開始啃。“不過若是運氣好的話,遇到幾個肥羊,載著卷心菜、蘋果、奶酪的話,咱們也能一飽口福了。”


    劫匪搖搖頭,煩躁的擦了擦額頭上的汗,然後說道:“唉,咱們都在這呆了快兩個月了,肥羊沒見著幾個,倒是那個瘋娘們見了不少迴。連這玩意(他指了指手中的黑麵包)都快成奢望咯。”


    突然,頭領讓他安靜下來。他立馬明白了頭領的意思,幾乎是瞬間便抬耳仔細地聆聽遠方的動靜。


    “……頭兒!這迴真來大魚了!”他小聲地說道,聲音因為激動而有些顫抖。“聽這動靜,咱們可要財了!”同時也提醒了身後的兄弟們打起精神。


    “小聲點,說不定是陷阱,等看清楚了再說。”頭領謹慎地說道,靜靜地等待著商隊露頭的時刻。


    商隊的聲音越來越近,也越來越響。終於,領頭的傭兵率先從拐角處出現,他身後跟著一整隊的士兵,恐怕有五十多人;他們的身後則跟著一隊隊造型奇特的貨車,上麵的箱子上都刻著異樣的花紋,好像是某種野獸。長長的車隊在山道中穿行,隨行的人顯得漫不經心,帶著一種長度跋涉後獨有的疲倦。


    頭領看到這個情況,嘴角露出了一絲殘忍地微笑。“瞧啊,這是個南人的商隊,這可是大魚中的大魚。”他拔出自己腰間的刀,無不嘲諷地說道:“他們肯定走了太久的路,居然毫無防備。弟兄們,讓我們好好招待下這些客人們吧!”


    機會難得,此時下手,他有八成的把握能吃掉這夥南人。於是他沒有猶豫,朝身後的手下們下令,讓他們立馬行動起來。


    而山下的商隊尚未得知自己即將大禍臨頭。其中一輛明顯與眾不同的,一輛奢華的馬車裏,一個麵貌俊朗、幹淨的黑男子,掀開窗簾,看了看遠方的風景。


    “這潘邦水土,卻有一番風味。”他讚歎道。“不知這凱爾瑞丹,還有多遠的路?”坐在他對麵的,是一個消瘦的男子,白淨的像個閹人。“不遠了,今天就能到達凱爾瑞丹城了,到時候我會讓您享受到最棒的招待。”那人手上戴滿了戒指,細細一數,足足有十個。


    “您客氣了,法蘭西斯,我輩能在這異國他鄉有一席之地,都是仰仗您的幫助才行啊。”桑默客套的說道。


    “請不要這麽抬舉我,我可不是什麽大善人。誠實的說,你們南人的商品,可讓我賺了不少純金的第納爾啊。”法蘭西斯笑著說。“這次既然你們想要做長期買賣,我可不能讓別人占了先頭。”


    桑默淡淡一笑,他自然明白法蘭西斯從他這得到的好處遠不止這些,但是畢竟受製於人,他也不好多說些什麽,便說些不知所雲的話隨意應和著。


    他們就這樣閑聊了幾句之後,法蘭西斯突然話鋒一轉,問道:“這麽說來,我似乎聽到風聲,這次桑默先生此次不僅僅是來做買賣的,好像還要來找些東西?”


    桑默一驚,沒想到法蘭西斯消息如此靈通,此事知道的人甚少,不知他從哪探知的消息。“這個,隻是一些小小的私事,沒什麽有趣的。”


    法蘭西斯顯然不想就此放過他,不知為何,他似乎很關心這個問題。“請務必告訴我,你們要找的是什麽?如果有幫得上忙的地方,請盡管開口,我一定盡力幫你。”


    桑默正感到為難,不知該如何婉拒為好。卻聽見一聲震天巨響,隨即傳來了一陣殺喊聲。


    “怎麽迴事?”桑默朝窗外的護衛問道。“少當家,咱們被襲擊了!”那護衛抄出佩劍,護在馬車旁。“那些傭兵的頭領被巨石砸死了,他們現在亂成一片了!”


    桑默大驚,沒想到一路相安無事,快到達目的地時生了變故。“有多少劫匪?”


    “看不清楚,不過聽聲音恐怕是我們的數倍。”


    桑默輕點下頭,“你負責指揮,不過一群悍匪,趕緊收拾了他們。”說罷,便放下窗簾,坐迴了車裏。


    法蘭西斯便沒有他這麽淡定了,他坐立不安,生怕這些南人護衛敗下陣來,自己的性命就交代在了這裏。


    “稍安勿躁,法蘭西斯,我的手下自幼習武,都是職業的武人,尋常小賊不是他們的對手。”桑默胸有成竹地說道。


    法蘭西斯還是感到不安,但也不好作,隻能裝作鎮定,和桑默一起等待著戰果。但是他那不斷搓揉的雙手,暴露了他的慌亂。


    戰況進行的很膠著,除了一開始被打了個措手不及,那些傭兵們頑強抵抗,現勝利無果後,便找了個機會逃命了。而那些南人護衛們,卻爆出了非同小可的戰鬥力,隻見這些看似兇悍的劫匪,被砍到了一個又一個。盡管人數上處於劣勢,卻是劫匪們隱隱有些要敗下陣來的感覺。


    “頭兒,這些人不好對付啊!”那個賊眉鼠眼的劫匪摸了一把臉上的血,跟他們的頭領說道。“我們的弟兄衝了好幾波了,他們一個都沒有倒下!”


    頭領也知道,這迴是撞上了鐵板了,眼看弟兄傷亡過半,此時要撤退,就前功盡棄。他一咬牙,下定決心,非要吃下這塊鐵板不可。


    “把那些家夥拿出來,讓這群黑眼珠嚐嚐我們的厲害!”他吼道,他的手下一聽,立馬會意,急匆匆的去搬運‘那些家夥’了


    不一會,一張張嶄新的勁弩被拿了出來,他們的頭領指揮他們中一些機靈的人,開始操作這些金貴的殺人利器。


    嗖!嗖!嗖!伴隨著幾聲破空聲,幾位護衛悶哼著倒了下去,他們原本還在奮勇殺敵,下一秒卻被勁弩穿透了身體。


    “少當家!不好了!這夥人有勁弩,恐怕我們要抵擋不住了!”護衛掀開車門,著急的說道。


    桑默這下也坐不住了,武藝再強,在勁弩麵前,也揮不了什麽作用。“這可糟了……如今隻能放棄貨物,突圍了。”桑默立馬做出了判斷,拉著還沒反應過來的法蘭西斯衝出了馬車,騎上了一匹快馬。


    “快!讓所有人都上馬,放棄所有貨物,殺出一條血路來!”桑默雖也懂得怎麽使劍,不過卻未曾親自上過戰陣,此時他隻是強作鎮定,若非如此,以他的智慧,怎能想不到對方早已猜到他們想要突圍?


    見少當家下了命令,這些護衛們沒有二話,紛紛上馬,帶頭準備衝殺出去。法蘭西斯混在他們之間,隻希望不要有弩手瞄準自己。


    他們不愧是武藝高強,這些劫匪根本擋不住他們的衝鋒。他們勢如破竹,一下就衝出了劫匪的包圍圈。


    “頭兒,他們果然準備跑了。”但這一切不出劫匪們所料,他們早就有所準備。


    頭領冷冷一笑,下令道:“拉絆繩!”


    隻見道路中間突然多出好幾道繩索,上麵還綁著一些木柵欄,木柵欄上都是尖刺。


    最前麵的護衛們來不及停下,被絆倒在地,運氣差的摔在尖刺上,當場就斷了氣息。後麵的護衛們不得不停下了腳步,試圖尋找新的出路。


    弩手們趁機又收割了好幾條人命,那些劫匪們將剩下的人團團圍住,想要再衝殺出去,幾乎是不可能。


    桑默的馬也被絆倒了,幸運的是一位護衛舍身護住了他,讓他免於落馬而亡的下場。法蘭西斯則已經跪到了地上,隻希望這些人認得自己,隻要一筆贖金便了事。


    桑默晃晃悠悠地站起身來,身旁還有不到十餘名護衛,而劫匪至少還有百餘人。勁弩手們上好了弩矢,泛著寒光的弩箭對準了已經必死無疑的桑默等人。


    “聽好了,黑眼珠的,我是個頗有善心的人,倘若你們願意放棄抵抗,我們便放過你們的性命,隻要你們的貨物。”勝券在握的劫匪們正欲解決了這最後的敵人,卻被他們的頭領叫住了。


    這些南人實力不俗,他們原本足有二百多人,對付著不到五十人的護衛,竟然已經傷亡了過百名弟兄,頭領不想冒險在和這些困獸拚殺,想試試能不能詐騙他們放棄抵抗,這樣便能不費吹灰之力的結果了他們。


    桑默暗自悔恨,自己怎麽這麽大意?小視了對手,竟然就要在此身亡不成?聽到劫匪頭領的話,他卻有些動心了。


    “此話當真?在下家中尚有積蓄,若諸位好漢願意放我們一馬,在下願意拱手相送。”他生怕這些土匪反悔,連忙加了些價碼。


    一旁的法蘭西斯暗自歎氣,到底是個年輕人,這種話怎能相信?但他也沒有要出言提醒的意思,隻是悄悄摘下了一枚戒指,不知有什麽打算。


    頭領眼看,這家夥居然上鉤了,心裏不屑地笑了笑,但臉上卻顯得無比誠懇。“既然是這樣,我更沒有理由拒絕了,把你們的劍都放下,便請走吧。”


    那些護衛們也不是傻子,這種時候當然不能丟掉唯一能保護自己的東西,但如果桑默開口,他們這些人也隻能找做,畢竟,他們不能違抗自己的主子。


    桑默猶豫再三,他也明白,這幫殺人不眨眼的人,反悔的幾率很大,但是若頑抗到底,仍逃不過死亡的命運,聽從他們的話,尚有一線生機。


    “怎麽?難道你不相信我們嗎?”頭領突然加大聲音,惡狠狠地說道。手下也配合的抬了抬手中的勁弩。


    桑默猶豫再三,最終,緩緩的閉上了眼,下令道:“放下吧。”


    頭領眼中奸計得逞的狡黠一閃而過,隻等這些護衛放下手中的兵人刃,就射殺他們所有人。


    就在這時,一個絕不該在這個時候出現的聲音卻傳入了每個人的耳朵裏——那是魯特琴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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