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霞早已飄散,羞答答躲去後山,留下一片淒美夜色。


    “行了,我們走吧,大家都看著呢。”


    錦葵半遮著臉,悄聲對著白球和元臨說。


    她本是想提醒一下:此時日落而息,歸家之人都扛著鋤頭走來,都看著呢,可要點兒臉。


    “你給我道歉!”


    “我偏不,吃我一記!”


    “啊,我的臉。”


    可這兩人卻不知講到何處,要動起手來,這情形可比她和元臨初次相見還要野蠻許多。


    “夠了!走!”


    錦葵一個拍桌起身,兩人麵麵相覷。


    也罷,終於中斷這場無硝煙戰鬥。


    “唯女子小人難養也,而你這個胖球,二者兼備,我元臨小爺可不和你一般見識。”


    “閉嘴,還查不查你身份了,不查就滾。”


    錦葵圈住白球,大聲提醒元臨,更是阻止白球欲上前飛身一腳的衝動。


    “哦,對,還是錦葵最好。”


    元臨又露出那招牌欠扁笑容。


    “白球,消氣,到時候去吃好吃的。”


    錦葵則安撫白球,無奈瞪著元臨。


    還好,一切終於歸了平靜,就像這夜色淡如水。


    行在夜間泥道上,周遭人家的黃燈一點一閃,不知道是一天過於疲倦,還是夜晚有何可懼之物會出沒,晚歸的人早早迴了家,就連燈都暗得早。


    隻不過他們三此刻皆沒有家迴。


    “元臨,你這南安村有些許古怪之處,你可覺得。”


    錦葵皺眉看著四周,總有些說不上來的奇怪。


    “嗯,我們快些走,就是山腰那棟老屋了,有一個年紀很大的阿婆,以前來過我家,若還在世,有些事我要問問她。”


    “那你家呢?你不先迴去嗎?”


    “被大火燒了,村裏人都說沾上不祥的東西了,但我不信。”


    少年眼裏都是堅毅。


    “小主人,白球會護著你。”


    白球倒是拉著錦葵的手,那胖胖的手讓她覺得,還確實挺有安全感。


    繞過半條山道,他們來到山腰處。


    “唿——”


    涼風吹過,錦葵深覺有些透涼徹骨,但此刻並未到暮秋時節啊,難道是這深山一貫有的溫度。


    眼前的老屋,矮矮小小、簡陋不堪,屋頂蓋著厚重的黃稻草,一個窗戶被幾個木板釘得死死的,像是在防著什麽,院子裏的雜物並沒有人收拾,就連這家主人養的幾隻雞都躺在那兒,毫無精神。


    錦葵不禁疑惑,這般老屋,如若不是還亮著一點昏燈,都不信還有人在此住。


    白球緊緊跟在她身後,倒是元臨一臉無畏敲著門。


    “阿婆,在家嗎,我是之前住您家隔壁,您常叫我元頭小子啊。”


    錦葵轉頭一看,左右皆樹木叢生,深不見裏,不像有過房子的痕跡。


    “...”


    半許,尚未聽見有人應門。


    元臨這個二愣子敲門更來勁了,就連那木板門都抖了幾抖。


    “阿婆,元頭小子來拜訪您了。”


    “噗——”


    錦葵禁不住笑了幾聲,元頭小子?可是諧音,暗指頭圓?


    “笑什麽,關鍵時刻。”


    元臨倒是嚴肅得很,壓低著聲兒對錦葵說。


    終於,老屋內傳來幾聲咳嗽,還聽見一陣悉悉索索,像是將什麽重物從門口移開。


    “咳咳咳,來...來了。別敲了。”


    聲音蒼老且顫抖。


    元臨倒是得意笑了笑,像是此番定能找到他想要的答案。


    “吱呀——”


    門開了。


    一個老嫗開了一點門縫,身子佝僂不已,滿麵皺紋,嘴唇沒有一點血色,倒是一雙老眼精明發亮。


    “快,快進來,可別被發現了。”


    元臨,包括錦葵和白球皆滿頭霧水,這個南安村的夜晚如此怪異,就連人也是嗎?


    房內僅僅放著一張木床,幾個還掛著倒刺的木墩凳子,中間一個圓桌上擺著已經涼了的飯菜。


    “阿婆,你還記得我嗎?”


    “記得,記得,小聲點。”


    這個老婆子做了個噤聲的動作,示意他們三個小聲點。


    “阿婆,您方才在說誰呢?被什麽發現。”


    元臨一臉凝重。


    白球竟然在此番情境下靠著錦葵的肩睡著了。


    錦葵默念:實屬豬球。


    她隻能轉著頭打探四周。


    燈光昏暗,搖曳的燈芯照應著老婆子滿是褶皺的臉,有些恐怖。


    “這村裏最近常常一到晚上就有人暴斃,也不知是有什麽怪物搗鬼,這村裏水都不能喝的!喝了就會出事的。”


    這樣說來,怪不得那泡得茶水苦澀難聞,一點清香都沒有。


    “阿婆,為何南安村這般了,還有我爹娘的事,你可知道。”


    元臨抬手取下頸間的一個小吊墜,一個月牙形狀的玉石,像是藏了許多秘密。


    這麽些天,錦葵倒是沒發現這玩意。


    “唉,我也是要進黃土的人了,至於南安村發生的怪事,我也能活一日是一日。而有些事想帶進去棺材的,卻沒想到你找迴來了,那時候你爹娘都和那老乞丐說,你不準再迴這了。”


    老婆子歎著氣,聲音哀怨,像是帶著他們迴到了十幾年前的光景。


    “你其實也不是你那爹娘親生的,是在山上撿迴你來的,名字也是後來問那老乞丐取得,可是自收下你,你家便惹來很多麻煩,我也時常看見不少黑衣人一到晚上就不知在你家做什麽。”


    老婆子咳了咳繼續說。


    “你也是命大,就是那場大火前一晚,你這元頭小子好像才三四歲,你爹娘跑來我家想讓我收留你,我倒是害怕極了,不敢收,後來便被那旁邊的老乞丐收留了,咳咳,這才你爹娘說出實情,那你墜子是一起撿過來得,是...是....”


    她突然止住,朝著四周看了看,餘光之處飄向錦葵,有些遲疑。


    “阿婆,你但說無妨,我師傅也和我說了許多。”


    錦葵有些驚訝,這元臨竟然沒有半點防備之心,此番什麽秘密她皆聽了去。


    而老婆子那雙精明的老眼仿若鼠眼,隨即俯身壓低著嗓子。


    “這天下是蕭家的,傳言先帝有十子,而第十子暴斃,我看不然,你隻需記得這個墜子必有用,你是跟著姓蕭啊!”


    “阿婆,你是說...”


    “我什麽都沒說,你快走吧,元頭小子,念著阿婆這份舊情上,讓我安安穩穩入土吧。”


    錦葵皺眉盯著這個老嫗瘋瘋癲癲,她覺得有些奇怪,有些事說了出來便得不到安穩了,更別說能夠當作無事發生了,又何必說出來呢?


    “阿婆,早點休息,叨擾了。”


    錦葵扯著睡得正香的白球和一臉呆滯的元臨出門了。


    卻不知身後那老嫗,一雙老眼怒狠狠盯著她。


    告別了那個老屋有一段路程了,沒有方向,也不知道該去做什麽。


    錦葵又側目看了一眼元臨,他不做聲也就是低頭走著。


    也許是她的錯覺,自從知曉了這些,與先前相比,他恍若兩人。


    “找個客棧住下吧。”


    元臨淡淡說出口,神色複雜,手中緊緊攥著那個墜子。


    夜色終於深如黑墨了,便像要探尋的秘密依舊深不見底。


    此時,元臨在錦葵對麵的一間客房,應該會徹夜難眠吧。


    而她有些困倦了,想不明白今日那個老婆子說的話,為何那婆子畏畏縮縮、瘋癲不已,話卻如此清醒明白。


    “小主人,白球好困。”


    “那睡吧。”


    月色流光,卻藏在渾濁烏雲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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