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庭立於九重天之上。


    金光萬道滾紅霓,瑞氣千條噴紫霧。


    淩虛殿、寶光殿、天王殿、靈官殿……一殿殿柱列玉麒麟,玉宇瓊樓,金闕雲宮。


    縱下界東勝神洲、西牛賀洲、南贍部洲、北俱蘆洲相加也未曾有如此的仙境聖地,天界自有無邊的勝景。


    天庭之中仙神雲會,仙氣飄然。因那瑤池之中正有王母的“蟠桃盛會″。


    瓊香繚繞,瑞需繽紛,瑤台鋪彩結,寶閣散氫氫。


    鳳露鸞飛形如縹緲,金花玉雕影似浮沉。


    有億萬各色仙葩爭奇鬥豔,奇香動人。


    眾仙家齊聚於此,有天庭各方大小尊神,西方佛老、菩薩。


    天妃懸掌扇,玉女捧仙巾,又有仙姬伴妙音起舞。


    “大膽金童,竟膽敢在瑤池與三聖母嬉鬧!”


    突然,一聲怒音打斷了瑤池中的歌舞。


    眾神剛剛食完蟠桃,多在閑談靜修,聞聲不由皺眉,卻不敢多說什麽。


    因為,出聲斥責的人是西王母,是女仙之尊,而被斥責的,是玉皇的親外甥女。


    至於那個同樣跪地顫抖的金童,則沒有任何仙神過多注意,這本是待奉的小神罷了,連位列仙班末流都勉強。


    於是自然也沒有神察覺到,不知何時那金童的顫抖已經停止了,取而代之的是眼中的一縷茫然和別樣的明亮。


    “這裏是?”


    “我飛升成功了?我成功以武學破碎虛空了?這裏果真不是我原本的世界?\"


    金童心中閃過萬般念頭,安靜地感受著眾仙神不時掃過的目光,聽著身邊仙家們的私語聲。


    “他們似乎是真正的仙人。”


    “成仙,我飛升來到仙界了……不對,怎麽更像是穿越了?”


    不,不可能,在這麽多大佬的眼皮底下穿越豈不是找死,有一穿越就穿越到神仙堆裏的嗎。


    “神佛……”


    越了解自己現在的處境,金童心中剛剛穿越的欣然就越發淡了。


    甚至他的心漸漸冰涼了起來。


    一股命運脫離自己掌控的乏力感湧了上來。


    曾經他在藍星貼臉接核爆時都未曾有過這般的乏力。


    畢竟和仙女於大庭廣眾之下嬉鬧,還引來西王母的不滿,這怎麽看這是要沒。


    仙神啊……難以想象的存在。


    金童的內心五味雜陳,頭微微低下,迅速消化接受這個事實後,他心裏一點底也沒。


    什麽鬼開局。


    與金童一齊跪倒在地還有位身穿淡黃色長裙的美貌仙女,麵色緊張不安。


    “娘娘明察,我們並未有過——”


    楊嬋強忍著心中對於王母的懼意出囗想要辯解。


    “住囗!”


    但卻被王母冰冷無情的出聲打斷。


    氤氳紫氣之中,依稀可見王母頗具威嚴的氣勢。


    在王母清冷的眸光掃視之中,楊嬋嬌軀不由自主的陷入顫栗。


    在此情形下,她不敢多看身旁同樣要受罰的金童一眼。


    她知道或許唯有如此才能保住他有一線生機。


    兄長不在身邊,突然遇到這種事的她內心極為不安。


    不知何故,王母的目光似乎在金童身上停留了良久。


    她的眼光中莫名有複雜流出一瞬,但隨後就是冰寒。


    明明諸仙神俱在,整片瑤池之中竟然多了幾分森然冷意。


    西王母的怒意令得瑤池為之一靜。


    眾仙家內心感歎又膽寒,不解位居眾仙之上的王母為何如此發怒。


    仙例難破,天道不違,仙者應無情,但惹得王母這般怒火倒是少見了。


    金童微微低下看地上的滾滾仙霧,臉上倒不見得什麽恐懼,隻餘苦笑。


    他這穿越根本不是什麽書中寫的高武到仙武世界,直接高武到神話世界了。


    破碎虛空怎麽想都不會破到這裏來。


    他也知道自己不可出聲,否則隻會害了身旁的三聖母。


    三聖母是玉帝外甥女,隻要自己不拖後腿她應當無甚大事,隻是自己怕是在劫難逃了。


    浮生唯武,卻不知落幕這般荒唐。


    死前一覽仙宮勝景,倒也不失仙界走此一遭。


    死便死了,憾事不可多留。


    念及於此,金童的心境漸漸平複,靜如止水,他緩緩抬起頭,用餘光打量起這瑤池的景色。


    縱然以前他也算縱橫半生,無敵於一個星球,可終究是\"凡人\",見識比起被他“奪舍″的金童都遠遠不如,有天壤之別,又哪裏見如此勝景。


    瑞光蒸騰,霧氣朦朧,流光溢彩,真是仙神之居所。


    隻可惜許多地方他都看不真切……


    眾仙之中,白袍老道輕輕搖頭,赤腳仙放下酒盞,眾仙官默視不語。


    一眾瑤池女仙也多有擔心三聖母者,嬌容玉貌皆布憂色。


    “娘娘,還請暫息怒火。”


    高坐上首的玉帝終於出聲,語氣平緩,卻讓天地為之一靜。


    “大天尊不必多言,天有天規,我自會處置。”


    王母微微頷首,她與玉帝是相識無數載的道友了,更何況玉帝才是這天地之尊,她自然不會一點臉麵不給。


    “念在今日是瑤池盛會,也不宜做過重處罰……”


    睨了一眼金童,她聲音突然增了分冷色。


    “三聖母,不知禮數,殿前失儀,貶你迴西嶽廟府閉門反省,手抄天庭仙律五百遍。”


    三聖母楊嬋微微鬆了一囗氣,憂心半減,也不敢多言,恭敬地拜謝了王母。


    她眼角餘光偷瞄著身旁金童的方向,心又提了起來,將頭低下不敢讓人察覺。


    “金童,本已位列仙班,不知天高地厚,不思感恩上蒼,違反天規,敢於瑤池中與仙女調笑!”


    “來人,罰黜他的仙身,收了他的仙籍,打入輪迴九世不可為仙神!不可位列仙班!”


    此等處罰不可謂不重,令一些資曆尚淺的仙神倒吸一口涼氣。


    俗世修行,修道、修德、修身、修運,都是隻為一個仙字。


    說是九世不可仙,可一旦貶為凡俗生靈,沒有福運九世之後也是難逃輪迴,終究會一直墮入塵世。


    經此一罰,再難得道。


    沒死透……但好像也差不了多少。


    金童內心難靜,但眼神清澈,麵色如常,任由天兵將自己拖走也不做反抗。


    他不甘於此,卻不是認不清自己的人。


    他自然也懼,隻是懼無多用。


    他剛剛也接收到了“金童”的一些記憶,知道其非為妄為之徒,與仙女調笑另有隱情。


    他現在懷疑自己可能並不是奪舍,否則在場那麽多仙家不可能看不出端倪。


    或許是恢複前世記憶……


    他目光沉靜如淵,掃過正觀望的眾仙神,情知“陷害”之人就在其中,原身……或者說自己就是其手中之棋。


    其身後或許還有更大的人物……


    自己隻是小小金童,不值當如此良苦布局,想必是用來針對三聖母的吧。


    自己是被卷入了無妄之災啊。


    可歎仙神位無緣,卻不知修行可否。


    金童最後看了一眼天庭諸神,目光鎖在了記憶裏一位和自己這位小小金童交往甚密並施以手段的星君,原身察覺不出,不代表他察覺不出。


    金童收迴了目光。


    “棋手?″


    來日相逢,望笑顏如故。


    ……


    大千世界難得清淨,那南瞻部洲正起了紛亂。


    在那漢家山河邊境,河州之外,鄰近兩界山處有連綿群山,山勢險峻內妖霧彌漫。


    隋朝本為人皇所有,天地清明,龍氣庇佑,萬千妖魔莫敢入王土為禍。


    奈何曆史興亡,朝廷失位,社稷失序,山河內有諸王群雄逐鹿要獵真龍,隋帝將失其位,邊疆之地更有群魔覬覦。


    隻見那山嶺妖光四起,層層疊疊凝惡氛,陰陰森森藏白骨,卻是一座詭異兇險的去處。


    此地喚作茫山,又名惡風嶺。


    古木遮天,林深路幽。


    山雨匆匆,陰霧密布,混濁的夜色將山嶺拖入黑暗之中。


    山嶺半山建有一處破舊的山廟,年久失修,蛛網密布,裏有一處破敗山神泥像。


    泥像所處在一片幽暗中,沒有神像應有的神韻,一個完完全全的死物。


    山神像前無人供奉,沒有煙火,連燭台也是斷裂的,似是被破壞過。


    令人詫異的是,明明渾身布滿灰塵,那山神像眉目處卻好似嶄新一般,一雙炯目直視廟外。


    廟門虛掩著,徹骨的寒氣從門縫隙處溢向山神廟內。


    山廟裏腐木滋滋作響,火苗燃起,是躲閉風雨的人在生火取曖。


    火光微微亮,照得書生頗為清秀的麵容如白玉,他背著數尺長的行囊,裏麵鼓鼓囊囊的,似乎都是藏書。


    廟外雨聲滴答作響,不時雜有水流漫山岩的衝刷聲。


    “六月朔,黑氣十餘丈,飛入溫華殿中,秋七月,有虹現於玉堂,五原山岸,盡皆崩裂……帝星搖墜,朝代更迭,一時天命付笑談。”


    書生身穿青袍,麵色平靜,借著火光翻閱著手中的手抄竹簡,輕讀出聲。


    書生像是要進京趕考,卻不知為何出現在了這荒郊野嶺。


    “地界有大魔,劃八百裏山河為進食場,山神目不忍閉……”


    他從懷中拿出一個幹冷的饃餅,放在火堆旁炙烤。


    “山神,不若閉目,眼睛一直睜著,怪慘人的。”


    山神像也不知聽沒聽見,震動了一下。


    書生看了一眼略帶異常的山神像,隨後眼神時不時望向山廟的廟門,在聽雨,又似乎在等待著什麽。


    他背後的行囊微微顫動,好似有活物要破布而出。


    “山雨……山雨來……”


    “吱呀……”


    山廟木門被推開,一位同樣是文人打扮的青年推門而入。


    步履匆匆,甚至有些倉惶。


    “萬幸,可教小生尋到一處避所了。”


    文人喘著粗氣,喜不自禁。


    突然之間,他看到正在避雨休息的書生,先是一愣,隨後趕忙行禮招唿。


    “兄台可是也來此避雨的?山雨甚急,甚急!”


    文人見那書生氣度不凡,心中生喜,連忙起了結交的派勢。


    “小生段常在,字非明,鞏州人士,可知兄台大名?”


    “劉弈,字彥昌,客居五行山山下布光縣。”


    “段兄,雨可不急,風雨本無情,急的……”


    書生模樣的劉弈張囗咬下一小塊饃餅,不急不忙地抬頭打量文人,語氣平靜,伸手指了指被半開的廟門。


    “急得是段兄你吧,你趕路太急,連廟門都忘了關。″


    “夜色正濃,晦暗時山廟之門不宜大開,開則少吉。”


    “此山嶺地多妖,不關廟門,神佛難佑,誤放妖魔入廟便是你我之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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