訓練、思量與考慮。


    所有的這一切不過是片段,是漫長的時間中微不足道的幾絲瞬間。


    而在這些影響深遠的思考之外的,才是這個銀河之中最常見、最永恆、最強大的那一部分。


    戰爭。


    戰爭從未停歇。


    ——————


    無論是薩比斯星係的殘酷絞殺,還是數個泰拉標準月以來,在無數個星係與世界所流下的鐵與血的碎片,都無法阻止戰爭的猖獗,反而愈加喂養著這頭貪婪野蠻的兇獸,讓它不斷渴望著更多的鮮血。


    聆聽帝皇之指令的數個阿斯塔特軍團與上億的帝國輔助軍遍布在銀河係最邊緣最荒涼的角落,將冉丹武士的頭顱堆砌成一座座丘陵,炫耀著自己的赫赫武功。


    而在這勝利的豐碑之後,是足以灌溉無數個世界的人類鮮血在戰場的每一處肆意流淌著,是數百萬座被草草樹立起來的簡陋墳塋,是無數個曾經繁榮安定的人類世界在冉丹帝國的鐵蹄之下化作了活生生的血肉工坊。


    所有人都在流血。


    人類在流血,冉丹也在流血。


    但這些還都不足以讓所有軍團的首腦投子認輸,還都不足以讓兩個渴望征服銀河的帝國放棄繼續戰鬥與統治的可能性。


    越來越多的目擊報告堆砌在基因原體的桌案上,越來越多的褻瀆艦隊從銀河係邊緣的陰影中現身,


    遠征艦隊、輔助軍要塞甚至是整支的泰坦軍團全軍覆滅的消息開始在所有的走廊間不安地流竄著,銀河係的東方與北境已經成為了噬人的黑洞,將成千上萬的帝國先鋒一口吞下,再也看不到蹤影。


    從某一刻開始,就沒人再知道帝國在這場戰爭中損失了多少戰士,也許是一億,又也許是更多,就連帝皇也說不出一個更為確切的數字。


    而神聖泰拉對此的迴應也隻有一個。


    永遠隻有一個。


    當一艘戰列艦在恆星的陰影中被徹底擊毀的時候,五艘嶄新的戰列艦的龍骨已經在木星的造船廠準備完畢。


    當三支遠征艦隊在冉丹帝國的陰影中消失的時候,三十支新的遠征艦隊的編製方案已經擺放在了戰爭議會的桌案上。


    當一萬個母親因為自己子嗣的陣亡通知而悲鳴哭泣的時候,一百萬個母親正在流落眼淚,正在滿懷不安,看著自己的孩子走上了運兵船。


    勇氣。


    體量。


    決心。


    犧牲。


    一切的一切隻為了一個結果。


    為了帝皇親手樹立的目標。


    為了所有異形種族的哀嚎。


    為了君臨寰宇的昭昭天命。


    為了勝利。


    為了永恆的勝利。


    所有的代價。


    都是沒有代價。


    ——————


    在薩比斯戰役後的第六個月,冉丹的軍隊已經撕碎了人類帝國十六支遠征艦隊、毀滅了七個世界或星際要塞、將至少三百萬輔助軍與兩支泰坦軍團挫骨揚灰。


    在第九月,冉丹在大漩渦地區的最後一個據點被暗黑天使拔掉,數百萬冉丹的純血武士被斬殺殆盡,它們的手指再也無法從東方觸及到太陽星域。


    在薩比斯戰役後的第十六個月,冉丹的一艘戰鬥月亮以同歸於盡的方式,擊毀了第一軍團的榮光女王【真理剃刀號】,隨後,冉丹軍隊的進攻逼迫死亡守衛軍團不得不將六個居住星係與更多的無人星係徹底化作廢土,來稍微延緩這些異形大軍的攻勢。


    到第二十個月,暗黑天使、白色疤痕、暗鴉守衛,還有一部分死亡守衛與一部分太空野狼組成了一支聯軍,一舉殲滅了固守在戰線突出部沃拉斯頓星係的一個冉丹重兵集團,有三名冉丹戰帥在這場戰役中先後被殺,數以十億計的異形靈魂在戰場上哀嚎不斷,宛如末日。


    暗黑天使的基因原體,【雄獅】莊森在這場戰爭中以一敵二,擊殺了兩名冉丹的戰帥,而他的靈能顧問,那位被冉丹異形恐懼地稱之為【飲魂者】的銀發女士則是截殺了試圖支援的最後一名冉丹戰帥。


    而當暗黑天使離開這個世界的時候,那些曾經飄蕩在地表上的數十億哀嚎的靈魂似乎已經徹底消失了,隻留下了一片空蕩蕩的死寂荒漠。


    麵對如此的慘敗,冉丹帝國自然也不是全無表示:僅僅七個月後,冉丹的病毒武器就徹底摧毀了六個要塞世界,至少有一百五十台泰坦在同一場戰役中隕落,成為了異形帝國打造新的戰爭引擎的原料,而原本由這些神之引擎所保護的二十個星係與數百億帝國民眾也沒有等到援軍到來的那一天,他們的骸骨被堆積成山,塑成了嘲諷人類的巨大雕像。


    然後,神聖泰拉的問責信便來到了第一軍團的旗艦上。


    一同前來的,還有十一個作為援軍,齊裝滿員的泰坦軍團。


    與此同時,前線的偵查部隊也發迴了最新的消息:盡管在這場戰爭中負責發動第一波攻勢的冉丹軍團與艦隊已經被消滅的七七八八,但是異形帝國並沒有退縮,在更偏僻的陰暗角落中,還有著至少數百億的冉丹大軍與更多的戰鬥月亮。


    就這樣,在第二次冉丹戰爭正式爆發的第五年,在無數足以徹底摧毀其他異形文明的戰役接連爆發後,冉丹的入侵大軍終於將達到一個兵力上的巔峰,數以百億計的冉丹大軍如同遷徙的蟻潮一般從銀河北方的陰影中源源不斷地湧出,而且根本看不到哪怕一絲衰竭的跡象。


    而同樣是在這一年,第十一軍團已經徹底把冉丹的北方軍團驅逐出了太陽星係,那位最【純潔】的基因原體正率領著他的軍團主力,沿著冉丹敗軍的撤退路線一路追蹤,據說其前鋒部隊已經到達了恐懼之眼附近,但是傳迴的信息已經愈加的混亂與稀少。


    與此同時,無論是影月蒼狼軍團、極限戰士軍團、還是沒有全部投入到這場戰爭中的每一個阿斯塔特軍團,都收到了征召與派遣的指令,從神聖泰拉到奧特拉瑪,帝國的征兵令再一次降臨到了無數個巢都世界與鑄造世界的頭頂。


    除了極少數的幸運兒外,沒人能在這場戰爭中幸免。


    就這樣。


    兩個銀河中最強大、最瘋狂、最偏執的賭徒就這樣再一次推上了自己手中看似全部的籌碼,然後看著一枚枚生命的貨幣伴隨著自己種族命運的鮮血,在無情的消耗中永無停歇的流逝著。


    直到一方倒下。


    或者萬物終焉。


    ——————


    這就是戰爭。


    永恆的真理。


    沒有人能逃避。


    但並非所有人都畏懼。


    沒有人能幸免。


    但並非所有人都怨恨。


    沒有人能勝利。


    但並非所有人,都毫無收獲。


    ——————


    “摩根女士。”


    兩名從泰拉走出來的第一軍團老兵向著眼前的凡人低頭示意,他們站的筆直,稍微地錯開了自己的身體,露出了自己身後守衛的門廊。


    摩根點了點頭,也沒說什麽,她早已習慣於此。


    進入迴廊之中,偶爾會看到暗黑天使步履匆匆的身影,當這些眼高於頂的阿斯塔特戰士在看到那飄散的銀發的時候,便會停下腳步,低頭示意,直到摩根走過了他們身側,才會繼續趕路。


    就這樣,摩根保持著自己散漫的步伐,在其餘的凡人甚至沒有資格知曉的走廊中緩慢地遊蕩著,她七拐八拐,最終來到了走廊的盡頭,這裏的一麵牆上錯落著幾扇房門,而通過另一麵牆上的單方麵透明玻璃牆,則可以將整個【不屈真理號】的甲板情況盡收於眼底。


    摩根的房間在走廊的這一頭,而在另一頭則是一扇過於巨大的房門,在那之後是莊森的私人休息室。


    其實,當摩根剛剛成為第一軍團的基因原體身邊那個不知所謂的【靈能顧問】的時候,她並不住在這裏,戰艦上的暗黑天使也更傾向於把她看做一個無關緊要的小小幽靈。


    但當銀河中的烽火繼續燃起,當莊森帶著她和第一軍團在無數個世界上轉戰,當她親手焚燒了數以千百萬計的冉丹武士,當她在沃拉斯頓,當著數千名暗黑天使老兵的麵,將那個近乎所向披靡的冉丹戰帥化作一縷飛灰的時候,不知不覺間,她的房間已經搬到了這裏,而所有的暗黑天使在看見她的時候,也會盡可能地表現出類似於【尊重】的姿態。


    他們依舊在她的麵前保持著某些內部機構的神秘性,但這並不妨礙這些騎士對一名真正的強者報以正確的態度。


    紮哈瑞爾甚至有些畏懼她,哦,還有那個新的人物,名為考斯韋恩的,現在也喜歡在自己的身邊出沒,他似乎在保證摩根始終在他或者他的基因之父的視野之中。


    但這種檢查的態度並不妨礙他與摩根成為朋友,發展出一段並肩作戰的友誼,畢竟在見識過摩根的力量後,本著能用就用的原則,莊森已經習慣了攜帶著他的靈能顧問衝向最危險的戰線,基因原體身邊的戰士也已經接受了一位新的臨時戰友,而戰友之間的友誼總是簡單且堅固的。


    摩根推開門,在寬敞的房間中做著簡單的拉伸動作,然後隨意地依靠在了自己的大床上,伸出了手,習慣性地開始把玩那些愈加繁盛的葡萄藤,酒釀的淺甜香氣也在房間中慢慢迴蕩。


    過了一會兒,她閉上眼睛,輕車熟路地升起了預警的防護罩,隨後便深入到了自己的思維王國之中。


    ——————


    裂穀。


    裂穀依舊還在。


    那藍色的巨眼,紫色的宮殿與金色的大劍同樣也在,這些苦難的根源彼此之間不斷地消磨與增長,保持著一種動態的平衡。


    摩根沒有去看它們,她的一切注意力都集中了在眼前的裂穀上。


    裂穀在下雪,下個不停,自從摩根正式踏上了與冉丹的戰爭之路,裂穀上空的飄雪便從未停歇。


    她的目光集中在那一片片【雪花】之上,每一片雪花都象征著一個哀嚎的異形靈魂,那些大一點的猶如冰雹一般,便是異形中的強者,而那些更為巨大的雪球,則是諸如冉丹戰帥這種可遇不可求的高級美食。


    但它們的積累並非是一帆風順的,那些最普通的異形靈魂哪怕吃下去了也沒有什麽用,它們就像是真正的雪花一般,看起來洋洋灑灑,堆成了厚厚的一層,但是過不了多久便會化為水漬,唯有那些更巨大的靈魂才能留下幾絲痕跡與積累。


    如果她真的要靠這些異形的靈魂來填平這道致命的裂穀,那麽她大概需要殺光全銀河的異形,將每一個不被人類占據的文明世界都徹底的摧毀與吞噬,再將那些躲藏在陰影裏的褻瀆遺族一個個拉出來,挫骨揚灰。


    有那麽一瞬間,她思考起了這種行為的可能性。


    摩根不是沒有嚐試過投機取巧,她的目光就曾經停留在一種更為奇異的異形身上:綠皮。


    這種為戰而生的孢子生物就如同銀河係的頑疾,斬不盡,殺不絕,甚至在第一軍團對抗冉丹的最前線,都有綠皮的流寇出沒,摩根曾隨著暗黑天使圍剿過這些異形,並嚐試過吞噬它們那古怪的靈魂。


    一開始還好,但是當她吃得太多的時候,一種奇怪的怒吼聲便在她的腦海中不斷地迴蕩,而且越來越響亮。


    她果斷地把所有的綠皮靈魂通通吐了出來,一個不剩:腦子裏的那三位已經夠讓她頭疼了。


    想到這裏,摩根的額頭便隱隱作痛。


    隨後,她將目光投向了穀底,投向了那最為巨大的一塊靈魂:事實上,哪怕她吞噬了數十億甚至更多的異形靈魂,也遠遠比不上這個靈魂的哪怕萬分之一。


    這正是馬格努斯的靈魂碎片,摩根迄今維持吃到的最大補的東西,它成功的覆蓋了穀底,讓摩根的頭疼有了不小的緩解。


    更有甚者,摩根甚至發現,馬格努斯的靈魂碎片正在緩慢地漲幅,盡管速度著實不快,但它的確在一點一點地擴張著,填充著更多的穀間裂縫。


    她不確定這是什麽原理,也許是基因原體那匪夷所思的無數種奇異表現中的一類,又也許是她與馬格努斯身為血親的聯係。


    管他呢,這是好事。


    也正是這一發現,讓摩根愈加確定了這個最為危險卻也最為有效的方案。


    比起效率極低的異形靈魂,基因原體的靈魂顯然是一場更值得冒險的買賣。


    當然,她的最終決定是兩個點子全都要,反正那柄金色大劍與它身後的那個意誌隻是禁止她吞噬純潔的人類的靈魂,至於異形和基因原體,在那個意誌看來似乎並不屬於人類。


    帝國與冉丹的戰爭依舊在繼續,盡管已經損失了超過兩萬名最為精銳的戰士,但是莊森依舊沒有半點的退縮預兆,摩根對此毫無怨言,她比誰都渴望著那陰影中的數百億冉丹大軍。


    如此看來,隻要冉丹還在,那麽第一點就不是問題。


    至於第二點嘛……


    她有預感,她並不需要等上太久。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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