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部,三千名精銳士兵,在兩輛坦克車的帶領下,黑衣士兵邁著肅殺的步伐開始東進。


    “轟!”


    一顆地雷爆炸了,但威力似乎微不足道,甚至不能給坦克底盤帶來些許傷害,坦克頓了頓,然後轟隆隆地加大馬力,扭著龐大笨重的身軀繼續前進。黑衣軍隊完全不受抵抗地進入穀口,他們連行軍都保持著整齊劃一的陣容,即使是最普通的前進步伐也爆發出令人膽寒的力量。他們似乎並不需要命令,又似乎命令早已下達隻需要執行即可。


    如果從表麵看,他們似乎根本就不是活生生的人,似乎不需要吃喝,然而他們就是活生生的人,他們也有感情,但又似乎微不足道,偏偏形成了一種微妙的平衡,這種平衡的形成既強硬又簡單——絕對的權力意誌。


    “世昌”號啟航之初雖然貫徹著船長絕對領導的宗旨,但起航之初的人顯然還有著均權和平衡的意識,直到某種宗教式的形式占據了全船的主體,一位卑微卻又意外獲得成功的人把握住了另一條精髓,一條簡單、殘暴又絕對有效的精髓。


    “世昌”號像一座太空城,標準的雙環結構,符合二百年前地球對星艦的理想形態,停留在靜地軌道的堡壘,雙環緩緩地勻速環繞。這又是一艘幾乎不需要靠人力操作的飛船,也可以說是太空城市,八萬人的承載力也足夠匹配城市這一稱唿,隻是此時它的大多數人都在地下。隨著進攻命令的發起,一座座返迴艙從地麵收迴,就飛船上現有的人口而言,根本不需要幾百座返迴艙,然而在環狀艙的某處,一座大門敞開,從大門內透出的是逐漸整齊劃一的腳步聲,從淩亂到有節奏,沉悶的、沒有感情的步伐,一隊白花花的人體排成三列縱隊走了出來……


    暗紅色的燈光下,大號的培養皿內,一團血糊糊的神經狀物發出滲人的笑聲。


    神經是不可能笑的,但這團神經狀物似乎喜歡這種聲音,於是儀器便發出這種聲音,“他”的笑像哭一樣難聽,也許“他”真的在哭。


    “欺騙啊……”艙內大叫著。


    “他”的哭聲委屈得像個孩子,然後他高叫著:“欺騙是人類最大的罪惡,你不該欺騙一顆善良的心,所以……這證明我一開始的決定是正確的!相信等於自我毀滅……”


    神經團安靜了下來,然而那一隊隊的人體麵無表情地從不同的門裏走出來,他們精壯的肌肉和無暇的皮膚給人以不真實的感覺。一隊隊人體仿佛受著某種統一指令一樣,匯成潮流,再分散開,從不同的艙室裏取出不同的裝備,不到一個小時,幾百艘返迴艙已經坐滿了人。


    這就是“世昌”號最簡單也最有效的統治方式,不再需要父母、不再需要家庭,割裂掉最小社會單位,讓每一個人成為社會個體。


    又是一支大軍。


    ……


    ……


    月港。


    巨藤之下站著一個蒼老的身影,他撫著藤枝似乎搖搖欲墜,遠方的風暴牆下,一艘艘黑黝黝的船從幕牆後穿越而出,每艘船的體積都要遠大於“泰山”號,浩浩蕩蕩排成橫列,組成方陣。


    “彭老,我們該走了。”


    聶揚唉歎著,他清楚這樣的勸告是沒有用的。


    彭汲福歎著氣,搖了搖頭,用蒼老的聲音說:“我是中部觀測站第四任站長,我沒有理由離開。”


    “現在已經沒有家園鎮了,指揮中心也發不出任何命令了,何必呢?”


    彭汲福笑了,他幾乎是一字一頓地說:“職責所在。”


    麵對數十條大船,他麵無懼色,反而是一臉欣慰的樣子。看著彭老的表情,聶揚的心底湧起一個詞匯——視死如歸。


    古老的語言真是精練啊,簡短幾個字就能形容如此複雜的心理,這是一種釋然嗎?


    除了感情上的不忍,聶揚理解彭站長的選擇,他默默地行禮,倒退幾步後,義無反顧地轉身離去。


    月港沒有任何能力抵抗,這個天然良港可以停靠萬噸輪,但開闊的水域幾乎不可能設防,就算能也沒有用,麵對氣勢洶洶的敵人,憑月港的幾條槍是做不到的。聶揚帶著最後的幾名留守人員離開,唯有老站長彭汲福守著一麵繪製著家園和橄欖枝的旗幟。


    他凝望著緩緩駛進的大船,迴想著年輕時的青蔥歲月,那個時候真好啊,生活雖然一樣艱難,但總是充滿希望,他想起那個時候的人。邱部長、宋微塵、蘇淩珍……


    一個個熟悉而又模糊的麵龐從眼前閃過,還記得年輕的自己很喜歡和妙妙相處,盡管妙妙有的時候一連幾個月也不出現。


    飛船已經是迷夢,停靠在月港的大船上爬下很多黑衣人,他們如螞蟻般湧上岸,又極有章法地以最快的速度控製住港口的所有設施,不過倒也沒有什麽設施可以用了,即使他們不來,那些吊塔和運輸車也早已報廢,他們能得到的隻有一些空房屋。


    “轟——”


    一間房屋內發生了爆炸,這是撤離小組留給黑衣軍的最後紀念,即使這樣的炸彈也少之又少,警覺的黑衣軍果然沒再讓同樣的事情再次發生彭汲福微微閉上眼睛。


    敵人已經近在咫尺,他看得見那些人爬上巨藤,距離自己越來越近,也許他們是奔著自己來的,也許他們隻是想換一麵旗幟。


    旗幟這種東西依然有著不可替代的作用,連這些看不見表情的黑衣人也似乎很重視,他被兩名士兵架住,抬眼望著,那麵已經舊得不成樣子的旗幟被摘下,丟進高大的藤樹下。


    彭汲福也曾想過會不會有審問,然而他被帶到藤樹邊一處人工修建的天台上,他明白這是處決,看來自己的計劃破產了,不過他沒有什麽好退縮的,毅然遙動了腦中的念頭。


    “轟——”


    藏在體內的炸彈轟然爆炸,蒼老的身影裹脅著幾名黑衣士兵漫進濃濃的硝煙之中。


    硝煙散盡,除了巨藤的表麵有些變化之外,仿佛什麽都沒有發生過,黑衣士兵也無心感慨同伴的身亡,他們按部就班地豎起旗幟,按部就班地撤下,按部就班地建造營地,準備迎接更多的同伴前來。


    月港淪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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