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黃丹,產自遠隔重洋的普蘭特帝國,具體傳入大安帝國的時間已經不可考。作為一個煉藥師,李衍一向都覺得丹藥始終都是大安帝國自己研製出來的好,因此對那些外來的丹藥不甚了解,甚至可以說是不屑一顧。對於玄黃丹的名聲,他有所耳聞,也早就聽說過一些神奇的案例,在他看來,那不過是無聊之徒的以訛傳訛罷了,全都做不得真。


    直到,他真的目睹了那神奇的一幕。


    那一天,重傷初愈的李衍正在百草堂中忙活,從門外進來了一個男人,看上去麵黃肌瘦的,一副病夫的模樣,精神狀態卻極度亢奮。他小跑著到了櫃台前麵,急切的問:“有玄黃丹嗎?”


    不用說,這種丹藥,百草堂中肯定是沒有的。再說了,李衍對這種外來的丹藥本身就很是不喜,總覺得那是對祖宗傳下來的煉藥手藝的玷汙,所以他跟那人說話時候的語氣難免就有些不好,連頭都沒有抬一下,隻是隨口答道:“我這裏不賣那種東西,你到別處去看看吧!”


    不料,那人聽了,變得很暴躁,喘著粗氣用力的拍打著櫃台,惡狠狠的叫了起來:“玄黃丹!快給我玄黃丹!”


    李衍有些不高興了,皺著眉頭瞪了那人一眼:“這位客官,我都說了,我這裏不賣玄黃丹,你還是到其他地方去找找吧!”


    那人喘氣的聲音更大了,胸膛也明顯的起伏不停,眼睛裏不知何時充滿了血絲,口角還有長長的涎水流了出來。突然之間,他像是瘋了一般,狠狠的跳上櫃台,一把扯住了李衍的脖子,口齒不清的嚷嚷道:“別給老子廢話!快給我玄黃丹!”


    李衍愣住了。他店裏的那兩個夥計一看這情況,連忙丟下手中的活計衝了上來,在店中病患的幫助下,費了好大功夫,把李衍的衣服都扯破了,這才把他搶了迴來。


    這下可了不得了,那個男人徹底的瘋掉了!他的四肢開始抽搐,張牙舞爪的到處亂撞,七八個人硬是近不了他的身!


    李衍以為他是瘋症犯了,也顧不得想起他的,大聲的唿喊著讓人取來了繩索,這才仗著人多將他捆了起來。可是等到李衍一診脈,發現完全不是自己想的那麽迴事兒,這人根本就不是得了什麽瘋症,而是虛火過旺,真元耗盡,這才導致了神智不清。


    這個時候,李衍的心裏就開始犯嘀咕了:“看他的年紀,也不過是三十出頭的樣子,本該是身強體壯的時候,怎麽會有真元耗盡的脈相呢?那可是年過花甲或者重病纏身才會有的脈相啊!再說了,若是常人的話,一旦真元耗盡,隻會身虧體乏,四肢定然是綿軟無力,精神狀況也難免會差上很多,可是他這個狀況,完全都對不上號啊!莫非……這城中又鬧起了怪病嗎?”


    李衍正思索間,就聽到有人在一旁小聲的議論:“這……這不是丹癮犯了吧?”


    “丹癮?”李衍心中一動,“這病症是叫丹癮嗎?”他這般想著,就開口向那先前說話的人詢問起來:“這丹癮是什麽病啊?”


    那說話的,是一個前來求醫的病患,見李衍動問,他很是禮貌的躬身一禮,說道:“李掌櫃,這丹癮啊,不是病,就是一種癮。就跟嗜酒如命的酒鬼一樣,酒癮犯了,不給他喝點兒,渾身上下都難受,發起瘋來連爹媽都不認得。”


    “哦?還有這迴事情?可是,我也沒聽說這世上還有什麽丹藥能讓人上癮哪。到底是什麽丹藥,竟然如此霸道?”李衍收迴搭在那人脈門上的手,頗有些好奇的問道。


    那病患歎了口氣,搖著頭說:“還能有什麽丹藥?不就是玄黃丹嗎!前段時間,這城中時疫流行,病患無數,後來雖然托了您的福,止住了時疫,可是這人的精氣神也不是一下子就能恢複得不是?就在那個時候,不知道是哪裏傳來的消息,說是玄黃丹能增益元氣,而且售價極低,就有人抱著試試看的心理,去買了一些迴來用。您還別說,就那麽一顆丹藥下去,還真的是立竿見影,幾乎就是一頓飯的功夫,人就變得神清氣爽起來。”


    說到這裏,那名病患又歎了一口氣,接著說道:“當時城裏都搶瘋了,把玄黃丹的功效傳的是神乎其神的,簡直就是能治百病啊!可誰曾想,這一瓶丹藥下去,就跟染上了酒癮似的,一天不吃就生不如死,隻能去買玄黃丹來服用。可到了這個時候,那些人卻發現玄黃丹的價格暴漲了十幾倍,唉!一言難盡啊!”


    李衍聽得直皺眉,他的直覺告訴他,這背後一定有什麽蹊蹺。可是,眼前最重要的卻不是那些隱藏在背後的問題,而是被捆在地上的那個男子。所以,他隻得把這些東西先放在一邊,皺著眉頭問道:“那……這丹癮該怎麽個解法呢?”


    “還能怎麽解?丹癮丹癮,當然隻有玄黃丹可以解了!”


    李衍的眉頭皺的更深了,他有心將那個男子丟出門外不去理會,可又實在是狠不下來心,再看到那男子在地上痛不欲生的來迴翻滾,心中就更是不忍。猶豫片刻之後,他迴頭對店裏的夥計吩咐道:“去買些玄黃丹來!要快!”


    夥計領命而去。等到他迴來的時候,那被捆住的男子已經麵色青紫,嘴唇烏黑,唇角流出的也不再是涎水而是鮮血,眼看就要一命嗚唿了。


    李衍正急得團團轉,一看夥計迴來了,連忙從他手中接過瓷瓶,倒出一顆丹藥來給那個男子服了下去。神奇的一幕,就這麽發生了。


    一顆玄黃丹下肚,那男子喉頭一陣激烈的蠕動,口齒間發出十分銷魂的呻吟聲,臉上也浮現出一副享受至極的神情,眯著眼睛,就像是口渴之人終於飲了一口甘霖一樣。眨眼之間,他臉上的青紫之色褪去,臉頰變得格外的紅潤,唇紅齒白,散發出一種異樣的光彩。


    又過了片刻,那男子醒過神來,發現自己被捆住了,一臉茫然的問道:“幹嘛要捆我啊?趕緊給我鬆開!”


    李衍讓人給他鬆了綁,又給他診了一次脈,發現他體內的真元又少了幾分,顯然是沒幾天好活了。他想把這個情況告訴那人,可是一抬頭看到那人紅潤的麵色,也就沒了言語:罷了罷了!他都是個要死的人了,我就瞞著他吧!免得他心裏不痛快!


    這件事情,若是換了別人,或許也就過去了。可李衍本身就是個直性子,做什麽事情容易鑽牛角尖,再加上他又是個煉藥師,研究丹藥本就是他的分內之事。所以,李衍就留了個心眼,沒有收那人的診費,卻把瓶子裏剩下的玄黃丹留了下來,準備抽時間研究研究。


    待到掌燈時分,李衍送走了最後一個病患,起身迴到了後院。他剛一進門,張素素就笑吟吟的迎了上來:“衍哥哥,忙活了一天,累壞了吧!快坐下歇會兒吧!”


    聽了這句話,李衍的心裏比喝了蜜都甜,縱然是再多的勞累也全都拋在了腦後,嘿嘿的笑著說:“不累不累!你快別忙活了!”


    張素素還是不依,執意的拉著李衍讓他坐下,又給他擰了一條濕毛巾擦臉:“唉呀!好啦好啦!趕緊歇歇吧!”


    李衍擦完了臉,將毛巾放在盆裏,想起先前張素素說過要自己多陪她說說話,就說起了店鋪裏發生的那件事情:“你是不知道啊,今天店裏來了一個人,說是要買玄黃丹。我告訴他沒有,你猜怎麽著?”


    張素素坐在李衍的腿上,雙手挽著他的脖子,眼睛一眨不眨的盯著李衍,笑嘻嘻的問:“怎麽著啦?”


    “他突然就發起了瘋來,好幾個人都攔不住,把我的衣服都給扯破了!那情形跟得了瘋症的人沒什麽區別!”李衍接著說道。


    “啊?你的衣服破了?”張素素隻聽到李衍說自己的衣服破了,其他的全都沒有聽得進去。她連忙從李衍的懷裏跳了下來,定睛一看,這才看到李衍的前襟上破了一個洞,皺著眉頭埋怨道:“唉呀!衍哥哥,你怎麽這麽不小心啊!趕緊把衣服換下來我給你補補!”說著,就動手去脫李衍的衣服。


    李衍張開雙手,任她擺布,口中卻說:“沒事兒的!我都穿了一天了,沒什麽關係!”


    這句話惹來了張素素一個大大的白眼,她氣鼓鼓的在李衍的腰上擰了一把,嘟著嘴說:“哼!以後再也不給你做好衣服穿了!整天不是破了就是燒焦了,真是不讓人省心!”


    李衍一愣,再度嘿嘿的笑了起來,接著把自己的故事講了下去:“還不是那人給鬧得!當時可真是把我嚇了一跳,你是沒看到他那副模樣,口水流出好長,嘴臉比那些猛獸也強不到哪裏去,整個人都發起狂來!後來我才知道,他是丹癮犯了!”


    這個時候,張素素已經把李衍穿在外麵的長袍脫了下來,正在衣櫃裏翻找合適的衣服,順口答了一句:“是嗎?那不是跟吃了迷魂草沒什麽區別嗎?”


    “迷魂草?”李衍愣住了。


    “對呀!就是迷魂草啊!”張素素在衣櫃裏選好了一件長袍,迴身給李衍穿在身上,“虧你還是個煉藥師呢,還沒有我這個小女子知道的多!人吃了迷魂草,可不就是那副模樣嗎!”


    迷魂草,是大安帝國命令禁止入藥的一種藥材。


    想到這裏,李衍的臉色很是難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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