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中村。


    一處二層樓小院。


    炸雞柳大叔叫石大清,這層二層小樓是老婆姐姐的,平時他們主要靠幫忙收房租,順帶清潔一下衛生。


    而他們一家子可以免費在這裏住,不用出房租錢。


    石大清則是在外麵擺攤賣雞柳,日子過得十分拮據,畢竟是在別人屋簷底下,時間長了,多多少少有些怨氣。


    每次老婆就把怨氣發泄到他身上,認為是他無能,廢物,以至於四十歲了連個房子都沒有,讓她和孩子還得寄人籬下,看人臉色。


    石大清把車推進去,抬頭看了一眼二層小樓,老婆好像在睡覺,他打算輕手輕腳的上樓。


    但還是驚動了睡覺的母老虎。


    “老石,你怎麽不擺攤,迴來這麽早啊,今天也沒下雨。”


    石大清老婆手裏拿著個扇子,小臂都比石大清小腿粗了,十分嚇人,長得也兇巴巴的,是個實實在在的母老虎。


    “那個,大師說我今天隻能賺三十塊錢,所以我就迴來了,我有那時間,不如在家裏掃掃地。”


    “大師?什麽大師,你放什麽狗屁呢,你沒賺錢,還敢買榴蓮,你欠打了是吧,大師說你不賺錢,你就迴來,大師讓你吃屎,你也吃?”


    “老婆,小點聲,這是人家送的。”


    “送的?這東西起碼有一二百了,誰送你的,不老實,給我跪著。正好拿著榴蓮,我看你就跪榴蓮,敢動一下試試。”


    石大清瞬間人傻了。


    原,原來大師說讓他體驗家法,原來是這個意思啊。


    大師這是害我啊。


    嗚嗚。


    石大清不敢忤逆母老虎,不然她肯定嚷嚷的讓這裏的租客都知道。


    石大清就一點要求。


    “我能不能到家裏跪,外麵太丟人。”


    “滾進來。”


    石大清暗歎了口氣,他這時明白了,這是大師教育他呢。


    肯定是因為他白嫖了。


    迴頭得動用一點私房錢孝敬大師點禮物。


    ......


    蘭花路。


    城中村。


    遮陽傘下,李楊躺在躺椅上,手裏端著一杯冰鎮馬提尼,上麵用水果點綴,墨鏡一戴,知道的是算命,不知道的還以為在街頭度假呢。


    遮陽傘是自己買的,躺椅是一個對麵麵館送的,好像這條街已經開始流傳著李楊的玄妙神奇的傳聞了。


    收攤的時候就放在對麵的麵館,出攤就拿出來,遮陽,躺著也舒服,一天天老坐著對前列腺不好。


    直播間粉絲紛紛發出問號。


    【讓你體驗生活,你來城裏度假?】


    【李哥別擺了,今天一毛錢沒賺呢,哦對了,賺了五百,剛剛夠你的遮陽傘錢。】


    【明天開始小周不來了,看你賺誰的錢去。】


    【剛來的萌新,主播體驗的是盲人嗎。】


    “不急,粉絲老爺們,我掐指一算,我點的餐快到了,大概還需要四分鍾。”李楊掐指算了算。


    直播間粉絲看笑了。


    這還用算,手機上就顯示了送餐時間和距離。


    四分鍾後,一個騎著摩托車的外賣大叔手持訂單左看右看,訂單上寫著龍雲麵館斜對麵,二十米,戴墨鏡的算命小哥。


    “算命?”


    “小哥?”


    外賣大叔找了半天,終於看到遮陽傘下悠閑躺著的李楊。


    這尼瑪哪裏像是算命的?


    讓他一通好找。


    外賣大叔壓了壓帽沿,讓自己的臉更多的隱入陰影中,上前遞上外賣,低沉又草草道:“用餐愉快。”


    說完就頭也不迴的去騎車準備走。


    “大哥,別急,你迴來。”


    李楊淡淡的說了一句。


    外賣大叔詫異的看了李楊一眼,不自覺的有些緊張。


    “小兄弟,怎麽了?餐灑出來了,還是少了餐具。”


    李楊抬了抬頭,因為是墨鏡,外賣大叔看不清李楊的眼神,不過,他總感覺麵前這人似乎知道了什麽。


    外賣大叔名叫李虎,平時用的假名字李米虎,是個三十年的逃犯,他一直隱藏的很深,獨來獨往,不敢和人建立任何聯係,就是擔心被人認出來。


    感冒了也不敢去買藥。


    這樣如同老鼠蟑螂一般的日子,足足活了三十年。


    但同樣的,三十年,哪怕是他站在警察麵前,恐怕警察也認不出來。


    時間能衝淡一切。


    可為何恐懼卻從不曾淡化,甚至隨著時間的推移,越來越強烈,越來越窒息。


    思緒收斂,按理說,不應該有人能認出他。


    不應該。


    李虎心裏忐忑了一陣,見李楊良久沒有說話,已經雙腿肌肉緊繃,隨時準備騎車逃離。


    “別緊張,我就是想找人聊聊天。”


    “聊天?”李虎喃喃自語。


    真的這麽簡單?


    他怎麽不信呢。


    “抱歉,我手上,還有一個單子要送,怕沒時間聊天,而且我一會還要去接單。”


    李虎轉身就要離去。


    直播間很多粉絲也認為李楊此舉十分不合適。


    【主播幹什麽?浪費人家時間。】


    【賺你五塊錢配送費,還得陪你聊天?】


    【取關了,主播為了節目效果過分了。】


    【你知不知道外賣員送餐時間很寶貴的,哪有空陪你廢話。】


    李楊掃了一眼彈幕,悠悠道:“馬上你就不用送了。”


    李虎驟然駐足,詫異而又奇怪的迴頭看了李楊一眼,感覺這人莫名其妙的。


    說的話也莫名其妙的。


    他搖了搖頭,正欲離去。


    嗡。


    手機響了。


    “李米虎,你特麽的送四個餐,就有三個投訴,投訴要罰款的,別送了,直接滾蛋。你手上的單子,轉給其他人騎手,我真特麽倒黴,遇見你個喪門星。”


    “嘟嘟嘟。”


    李虎呆在原地,忽然感覺陽光並不溫暖,他隻感覺刺眼。


    或許是在黑暗中生活了太久了,他已經很久沒有直視太陽了。


    忽然,他驚訝的想起什麽,轉頭看向遮陽傘下正在吃麵的李楊。


    他,他怎麽知道,自己馬上要被辭退。


    難道說,他真的是什麽算命大師?


    直播間粉絲看到外賣大叔當場被炒,直唿神了。


    【這也在你意料之中?】


    【大師,受我一拜。】


    【黑子說話。】


    【有點恐怖了,剛說了外賣大叔不用送餐,立刻就被炒魷魚,牛的,怒送兩個熒光棒,以作支持。】


    “現在你有空聊天了吧。”


    李楊大口吞著麵,抬頭看了李虎一眼。


    李虎低著頭不吭聲,但是坐了下來,他想了想,自己確實需要算一算了。


    這未來的路,太黑太暗,他,已經走不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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