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用匈奴人三個字,其實是很難理解匈奴人的。


    要理解匈奴人,可能距離現代近一點的例子是藏土司和農奴。


    區別在於,匈奴貴族是軍事集團,是橫跨東北,到東歐的廣大草原地區所有統治者的統稱。


    當然了,在目前這個時間,匈奴人還不願意離開漠南漠北這塊好地方轉而經營中亞西亞乃至東歐。


    而相同點,那就多了。


    這種壓迫,不是簡簡單單的從某幾件事情上就可以形容的。


    舉個簡單例子,霍海小時候看過一部電視劇,好像叫《曆史的塵埃》,在這個電視劇的原版書籍中有這樣的描寫。


    當公子哥看了一眼農奴未經人事的女兒,她就該知道自己應該風騷的把屁股翹起來了,沒有做好這一點,她被母親狠狠地給教育了。


    這一幕的關鍵不在於土司貴族們能做什麽,而是農奴為什麽願意被這樣。


    把事情擴大視角看一下,數不清的農奴,骨頭埋在神廟下麵,當大饑荒橫掃整個高原的同一年,無數牛奶被刷上了宮殿的外牆,厚實的白牆上刷著無數人的性命。


    神廟裏的法器,甚至裝酒的碗,就是頭蓋骨,不是敵人的,是農奴的。


    貴族丟下的骨頭,不是農奴的,是狗的,農奴的序列還到不了這麽高,先是牛馬,然後是狗之後還有羊,然後是簸箕、扁擔、水桶、笤帚、幹花瓣……牛糞疙瘩,然後是農奴。


    為什麽農奴願意這樣?原因隻有一個,想活下去。


    而現在的匈奴,是一樣的。


    用匈奴來概括匈奴,那是世上最大的笑話。


    匈奴貴族和匈奴普通人之間有多大的差距?


    他們的出生地可能相隔三千公裏。


    匈奴貴族子弟可能會三五個部落的語言,會大漢的官話,甚至會大夏的語言,會西域百國的不少語言。


    匈奴普通人走出自己的部落後,一眼望去舉目無親,說一句話,要重複三遍別人才能聽懂。如果三遍還沒聽懂,那你就餓死吧,因為沒人會有功夫聽你說同一句話說第四遍。


    匈奴貴族冬天住在城堡裏,吃的是被人工篩選出來的小米,顆顆飽滿,吃的是用手篩法篩選出來的小麥核心。


    他們用鑲嵌著寶石的刀割下一片肉,放進嘴裏,心想:今天怎麽又他媽是羊肉,就沒有新鮮點的菜色?


    而匈奴普通人抱著半塊奶酪在窩棚裏瑟瑟發抖,不知道在火焰熄滅之前外麵的雪會不會停下,自己有沒有機會再去拾取點柴火,幫自己苟下性命,又挺過一年春天。


    匈奴貴族就像南方海洋裏暢遊的金魚,匈奴普通人就像北方城市裏找不到吃喝找不到外露暖氣水管的流浪貓狗。


    對於匈奴貴族而言,冬天就是意味著有點冷卵子,不方便幹事兒。


    對於匈奴普通人來說,冬天就像是生命的倒計時,如果倒計時表走到零的時候還沒開春,那自己就不會再有下一個冬天了,如果運氣好,開春了,那麽三百六十五的倒計時,又重置了。


    霍海打量著女孩,別的人可能隻能看出她不太一樣,但看不出她哪兒不一樣。


    霍海一眼就能看出來,她是貴族,而且是大貴族。


    因為比較小的貴族,比如趙信,他還是匈奴王的時候,可沒有資源養一個識字的漢人。


    就算養了,那也要先有軍師,再有兒子的老師,最後才輪得到女兒。


    坐在炕上,霍海雙手撐著膝蓋,盯著眼前的匈奴女孩。


    “你是誰,伱叫什麽,你來山鞍關的目的是什麽?”


    女孩看到了燭台,她依稀記得,燭台好像有根刺,蠟燭是刺穿在上麵的。


    霍海也看了一眼燭台:“在這裏,一切都是我說了算,你想死,都不可能。”


    “我可能會一不小心打斷你的左手臂,讓你隻能單手活一輩子。”


    女孩咬著下唇,低下了頭,不知道在想什麽。


    霍海:“說話。”


    女孩以沉默對抗。


    霍海:“那我可胡猜了。”


    “你爹是伊稚斜單於?”


    “你爹是軍臣單於?”


    “你爹是左賢王?”


    “你爹是左穀蠡王?”


    說到這裏,女孩臉上細微的表情不太一樣,霍海笑了。


    匈奴的的貴族爵位和官職構成很複雜,但是從冒頓單於之後大概統一了。


    基本上就是,單於坐鎮中央,右賢王統領西北,左賢王統領東北,右穀蠡王統領西南,左穀蠡王統領東南,稱之為匈奴四角。


    冒頓的兒子老上單於嚴格的遵守了這一點。


    當時的左賢王就是他的兒子軍臣,而左穀蠡王就是他的兒子伊稚斜。


    因為老上單於非常喜愛伊稚斜,他就想讓軍臣退位,軍臣肯定不願意啊,就一直壓製著弟弟。


    後來軍臣成為了單於。


    軍臣是個很有野心的人,嚐試著攻打大漢,在文帝景帝時期屢次搞事情。


    景帝當初也是和軍臣鬧翻了的,雙方結束了前麵那麽長的和平時期。


    軍臣如果早點死,可能評價上不會弱於他爺爺冒頓,但可惜他死太晚了。


    公元前127年,衛青偷襲,殺入龍城。


    這是匈奴對大漢的第一次大規模軍事失利。


    軍臣單於氣啊,又驚,又年紀一大把了,第二年就死球了。


    按道理應該是他兒子繼位的,但是,匈奴的政治環境比漢初還惡劣,伊稚斜當初就想要成為左賢王的,如果當初他就是左賢王,單於都是他,現在哥哥終於死了,他怎麽可能留手?


    於是……匈奴版朱棣閃亮登場。


    “單於身邊有壞人!”


    “奉祁連靖難!”


    伊稚斜上位。


    同年,軍臣的兒子逃到了大漢,投降劉徹,被封為涉安侯。


    但不知道是伊稚斜的人下毒手,還是涉安侯本身來到了長安不適應環境細菌的變化,幾個月後他就死了。


    而現在,單於是伊稚斜,所以按規矩,左右賢王左右穀蠡王,都應該是他的兒子。


    不過,現在世人隻知道左右賢王,誰知道穀蠡王?


    原因也簡單,警惕舊事。


    伊稚斜就是左穀蠡王上位,現在的左賢王,能忍受有個弟弟準備把自己取而代之?


    事實上伊稚斜加的左右四角四位未來都當不上單於,左穀蠡王右賢王下落不明,左賢王被霍去病給逮了,右穀蠡王在封狼居胥一戰中以為自己老爹死了,就繼位了,結果一個月後發現是烏龍,就被退休了。


    而伊稚斜三個不受寵的兒子老五老六老七三兄弟,反而人人都登基了。不對,準確的說,伊稚斜除了四王之外的兒子連同他老婆老媽在兩年前都被霍去病逮迴長安了。是除了這些生活在長安的王子之外的老五老六老七都登基了。


    所以,目前匈奴內部,可謂是五龍同朝,雖然有一個是烏龍。


    不過這些誰當了單於霍海也不知道,但霍海有匈奴的詳細情報,知道的比後世人多。


    因為史記沒有詳細記載這些事情,但是霍海做戰爭準備就打聽了。


    當初伊稚斜感覺漠南待不下去了,就要北上。


    於是做了個違背祖宗的決定,大青山這個陰山祖脈也不要了,一溜煙全部搬到了龍城。


    左右賢王和左右穀蠡王可是拱衛四角的,現在單於庭北移了上千公裏,其他四個怎麽辦?


    雖然龍城一直都是龍城,但問題是,單於庭那麽多部落人口怎麽搞?


    好在單於庭占據的漠南漠北都是整個匈奴的核心優質草場,能養活這麽多人。


    但……左部和右部怎麽辦?


    左部的左穀蠡王要北上去以前左賢王的地盤,才能起到拱衛東南的作用。


    左賢王:那我走?


    做夢!


    左賢王本來就隻是占據口頭優勢,誰都知道漠南比漠北風水好。


    漠南後世能養活幾千萬人口,在後世漠北就養活百萬級人口。此時合起來才能養百萬人。


    左賢王本身就吃大虧了占了繼承人的位置但是拿的是一塊鳥不拉屎的地。


    現在還要給左穀蠡王讓出這塊地?


    自己去哪兒?去西伯利亞永久凍土森林裏找因紐特人學叉魚抓海豹?


    同理在右部也一樣。


    當初衛青霍去病把匈奴人往北打了。


    不隻是他們跑路那麽簡單。


    生存空間的變小,意味著有一部分人是多餘的。


    於是,血腥在草原上展開了。


    伊稚斜也沒辦法。


    這就是草原,這就是草原政治的局限性。


    如果說草原上的兵,永遠隻能南下跟大漢打,那大漢不一定能打得過,但問題是草原兵之所以有這麽兇悍的獵殺本能,本就是因為草原的環境殘酷,因為草原的環境殘酷所以他們隻能自己打生打死。


    最終結果就是,政變,本代左穀蠡王和右賢王如直接消失了。沒有直接開戰,已經是很好的結局了。


    所以,眼下的女孩,就是本代左穀蠡王的女兒,伊稚斜單於的孫女。


    原來如此!


    霍海看出了她的身份,正在笑呢,突然愕然。


    霍海突然想起了一件事情。


    《漢武大帝》中,有個情節。


    伊稚斜單於的妹妹,老上單於的遺腹女阿依妹很小就開始和阿胡兒談戀愛。


    到了那一次最終決戰時,雖然伊稚斜打不過霍去病。


    但是伊稚斜設計讓阿依妹說服已經投降漢朝的阿胡兒再度反叛漢朝。


    這都是小時候看的電視了霍海早就忘了,要不是遇到個匈奴公主,霍海哪兒會想起這個。


    這個阿胡兒,就是趙信吧!


    現在趙信沒有在大哥手下領軍,而是跟自己在一起。


    霍海就說趙信到底是怎麽反的,一直沒有頭緒。


    一個人怎麽會在49年投降國軍,這不腦子有問題嘛。


    現在看來,這家夥是個戀愛腦!


    霍海愕然時,女孩兒也在疑惑。


    當霍海問道‘你是左穀蠡王的女兒’後,就再也沒說話了,難不成他想到了?


    女孩抬起頭看向霍海,看到霍海的表情,就知道霍海看穿了。


    但是接下來,她就看到霍海臉色急變,非常精彩。


    最終,霍海擺了擺頭,輕聲:“編的。”


    霍海思慮了很久,還是覺得,這劇情太離譜了,應該是《漢武大帝》自己編的,畢竟電視劇裏好多事情都是編的,各種時間線也不對,很多事情隱藏了,很多事情是無中生有,和真實曆史完全是兩碼事。


    可惜了,好不容易想起來個劇情,還是個假的。


    他奶奶的,當時怎麽沒把重要的角色記下了,就他媽記得這狗血愛情橋段了。


    女孩拔涼拔涼的心徹底的死了,小聲抱怨:“人家都沒承認,你又說人家是編的,我認也不是,不認也不是。”


    “認了是公主,就是我是編的,另有目的狼子野心。不認是公主,就是我隱瞞身份,另有目的……”


    霍海歪頭:“我沒說你。”


    “你叫什麽?”


    女孩最終還是開了口:“我叫趙夕。”


    霍海:好好好,你們北方草原上的人取漢名都姓趙,等王朝末年了都姓王是吧。


    難怪金庸那個角色叫趙敏。


    “匈奴名?”


    女孩:“我的匈奴名字就是夕陽。”


    霍海點了點頭:“你爹是伊稚斜的兒子?”


    女孩點頭。


    反正都已經被認出來了,也沒法隱瞞了。


    女孩隱瞞的夠久了,一開始他爹完蛋的時候,她就應該被逮住的,但是因為整個匈奴部族都要北遷,她南逃也就逃脫了。


    要知道當時逃出來的不止她一個,而是數以萬計的人。


    本來等渾邪王到了雲中五郡,這些匈奴人就會都投靠過去,從此以後再也沒人知道她趙夕的下落的。


    現在,又被人知道了。


    趙夕其實不害怕被人霸占更不害怕死。


    趙夕害怕的是又要成為工具人,又要被當做政治籌碼被人拿捏一輩子。


    但是眼下看來,逃不掉。


    不害怕死,不等於上趕著找死,所以她選擇了老實迴答問題。


    霍海:“我問你,你爹的部下有沒有留在左賢王部的?”


    趙夕擺了擺頭。


    霍海明白了,難怪這個左賢王這麽狂,敢拉開架勢和霍去病剛。


    原來這家夥是腦子壞掉了。


    他以前肯定沒跟其他人交過手,隻是和左穀蠡王交過手。


    “穀蠡王這麽菜,被人攆著跑不是很正常?你看老子來秀操作,拿下霍去病,老東西你就退位吧,單於輪流做,史世上哪有六年的太子?!”


    結果就被打爆了?


    霍海感覺有這種可能。


    霍海繼續問:“你知不知道從這裏往北的冬季牧場的分布?”


    別人不知道,但是她有可能知道。


    因為匈奴人冬天都是迴到部落各過各的,強壯的戰士要幫助自己的部落度過末日寒冬的。


    而到了開春,就可能打仗,所以上一級就會招募下一級趕緊入伍。


    就需要通知,通知就需要地圖。


    別的人可能隻知道一兩個冬季牧場,而左穀蠡王絕對全知道。


    不過趙夕知道多少,就不好說了。


    趙夕不說話,霍海:“其實知不知道都無所謂,反正開了春,我就把整個東西斬斷了。”


    “開春之後,他們逃跑了還是會聚在一起,到時候再一網打盡也是一樣。”


    趙夕抬起頭有點猶豫。


    霍海:“理論上如果他們不聚在一起,讓我個個擊破,他們不會死命反擊,而我也不必要殺光他們,我還需要把他們拉出來做工。”


    霍海說話的時候一直在判斷,判斷趙夕這個人的表情,判斷她是不是個心善的人。


    以前霍海也不會識人,但是在高位久了,就懂了。


    就好像學生以為自己上課偷偷玩兒隱藏的非常好,實際上站在講台上,一眼就能看穿。


    霍海看趙夕,她似乎和衛長公主那種心善完全不同。


    她也心善,但是她眉宇之間沒有那種把百姓的事兒當己任的憂慮感覺。


    而是一種……膽小的人不想看到別人死在麵前那種感覺。


    霍海擺了擺頭,這都是局限性。


    她的匈奴貴族身份,注定了這就是她的極限了。


    對於她這個階層的人來說,普通匈奴人就跟狗一樣,根本和他們不是一個種族的。


    每一年春天,有些部落還沒安頓好時,戰士們不願意這麽早出來為王效力時,總會有某些部落被當典型全部殺光。


    當然了,原因到底是有人不尊王命,還是某些將軍過冬後財產萎縮,看上了他們的財產。不好說。


    這樣的環境下,趙夕的極限就是能這樣了。


    霍海並不是完全相信她,但霍海可以驗證。


    她就算說假的,霍海也沒可能直接去冒險,霍海可以讓哨兵探子帶著望遠鏡去偵查。


    霍海繼續:“你告訴我他們的目的,我向你保證,不會亂殺他們的。”


    趙夕:“你說話算數嗎?”


    霍海瞥了她一眼:“你管我說的算不算數,你隻能選擇賭我說話算數,你應該和左賢王的人不一樣,你應該很清楚匈奴單於庭打不過我們大漢。”


    趙夕咬牙,不知道該作何決斷。


    霍海鼻頭動了動;“太臭了,你先去洗個澡。”


    霍海並沒有說太多。


    這種情報,有,比沒有好。


    也就節約一兩個月時間而已。


    反而還加重自己的任務量。


    廚子燒了一大鍋水,皇甫華準備了一個房間給趙夕,趙夕就去那個有火炕的房間呆著了。


    一個帶著麵具的士兵走進了霍海的房間。


    衛長公主實在是無論如何打扮都不像是男人,所以幹脆直接戴麵具,好在以她的身高,穿上大棉袍後,很難有人想得到她是女人。


    之所以要讓衛長公主演一出,也是要讓雷光頭把消息傳遞出去,讓外麵的人確定衛長公主已經不在山鞍關了,衛長公主才安全。


    衛長公主關上門,取下麵具:“那個女孩身上雖然髒,但是看起來細皮嫩肉的,和普通匈奴女人不太一樣。”


    霍海點頭:“標準長安口音,頂級匈奴貴族才會的口音。”


    別的匈奴貴族能遇到個山西逃荒的漢人半桶水讀書人當軍師已經不錯了,還想長安口音?


    衛長公主:“現在怎麽辦?”


    霍海:“你這次偷偷來,已經幹擾到我的行軍布陣了。”


    “按道理,我應該丟出一個誘餌,吸引過關的匈奴人聚集起來,然後讓公孫敖派大軍剿滅他們,與此同時,越過山口,去冬季牧場,一舉剿滅他們。”


    “但是現在這個計劃有個很大的漏洞。”


    “如果我兩邊一起打,那過關的匈奴人沒地方可以去了,一定會選擇迴頭打山鞍關,而你在山鞍關,我不敢放少量羽林衛帶領犯人在這兒守關。”


    現在已經形成了投鼠忌器的局麵。


    衛長公主歎氣:“我哪兒知道……”


    別說衛長公主,霍海一開始也沒想到山鞍關有間諜,也沒想到附近有長城缺口可以翻進來。


    一開始霍海想的是讓公主待在這兒待幾天,然後就去唿市的。


    現在最關鍵的是,入關之前沒有命令全體羽林衛對此禁聲,所以並不是很清楚有沒有人把衛長公主的行跡說漏。


    所以霍海才幹脆讓羅烈去了一趟唿市,專門故意暴露衛長公主的行跡。


    如果對方間諜厲害,應該會拿到假消息。


    現在有點不知道怎麽辦了。


    衛長公主:“再派一趟小規模車隊去一趟唿市,我躲在裏麵過去。”


    霍海:“不行。”


    的確,派個小規模車隊過去唿市,隻要隱瞞的好,沒人知道衛長公主在車裏,那自然不太可能有偷襲。


    但是問題是,不怕一萬就怕萬一。


    萬一呢。


    萬一混過來的匈奴人,不再被上司掌控,他們覺得可能打不過,所以準備打一趟秋風然後直接分頭跑路呢?剛好就遇到了這個衛長公主的小車隊呢?


    不是沒有這種可能性。


    所以這個辦法不行。


    眼下霍海無理由的軍事調動一定會引發對方的注意,所以實際上隻有一個辦法把衛長公主送出去了。


    當天,所有羽林衛眼看著脫下盔甲的霍海進了匈奴女孩的房間。


    接下來房間裏就傳來了慘無人道的慘叫。


    整個山鞍關就這麽大點,所有房屋都非常密集,這種程度的慘叫,都隱藏不住。


    很快不少人就變了臉色。


    因為這支軍隊的統領,那個公子哥,看上去好像並不是真的溫文爾雅,而是個變態?


    既然他能折磨別人,為什麽不會折磨我?


    所以,整個山鞍關的氣氛都變的壓抑了起來。


    接著,匈奴女孩的兩個親人,被抓進了小院,有來送柴火的人,親眼看到兩個人在院子裏被扒光了潑冷水,拷打。


    這就怪了。


    “如果那個將軍隻是為了貪歡,搞了也就搞了,那女娃子不從,打一頓也就沒力氣反抗了,怎麽還把她兩個家人抓進去拷打?”


    “那女娃不會把霍將軍的根給……所以霍將軍要出氣吧?”


    “這……最近幾天低調點,萬一惹得將軍不順眼,一劍被攮死都不知道為什麽。”


    一時之間,山鞍關人心惶惶。


    但是很快,他們卻發現羽林衛不少人在慶祝。


    有喝酒的,還有吃肉的,夥食也比平時高級了不少,甚至還開了罐頭。


    而站崗的羽林衛依舊是軍紀森嚴。


    晚上,犯人重新整理關門部署,羽林衛監督時,一個犯人中吃的比較開,迅速和羽林衛打好了關係的詢問:“今天在慶祝什麽啊?”


    一個羽林衛微微一笑:“當然是大好事。”


    其中一個:“閉嘴,這是你能問的?”


    另外一個羽林衛抬了抬手阻止:“這個消息沒必要隱瞞了,反正明天一早匈奴公主就會被送去唿市了。”


    一群犯人懵逼了。


    匈奴公主?


    羽林衛:“霍大人看有個匈奴女孩兒看起來就不像是普通匈奴人,於是拷問,發現這個匈奴女孩還會長安話,還認識漢隸,還讀過書,這明顯就是貴族。”


    “一通拷打後終於知道了她是老左穀蠡王的女兒。”


    “可惜了,沒拷打出敵軍的資料,穀蠡王又已經覆滅半年多了,估計沒什麽重要消息了。”


    “不過活捉一個匈奴公主,就算不能封侯,也是一大筆軍功嘛。”


    另外一個羽林衛:“不能封侯?別忘了霍統領是驃騎將軍的弟弟,是陛下的寵臣,陛下早就想給統領封侯了,就差一個理由,你等著看吧,統領馬上就要封侯了。”


    “哎,不能這麽說,起碼得立一點軍功,不過咱們馬上就要過山口了,趁著雪還沒化,冬季牧場的匈奴人跑不了,立功是手拿把掐的事兒。”


    “咱們一千號人,隨便殺個百八十個人頭,加上一個活捉公主的功勞,也就夠了。”


    大清早,趙夕披著棉衣被拖了出來。


    從不合身的棉衣下,能看到血痕。


    馬車從院子裏出來,停在門口。


    趙夕被拖到了車前。


    霍海走過,趙夕對著霍海吐口水。


    霍海大耳刮子抽過去,把趙夕抽翻在地,霍海拎著趙夕一把抓了起來:“要不是你也算個軍功,就剛剛那一下你就死定了。”


    “皇甫華!你給我把她看好咯,親手送到公孫敖手裏!”


    皇甫華上前:“是!”


    說完皇甫華做請:“趙夕公主,請上車吧。”


    趙夕艱難的上了車,似乎渾身沒力氣,隻能爬進車廂。


    車門關上後,大量的羽林衛開始整裝出發。


    三百人的護衛隊護衛馬車出發了。


    ……


    青山草地,位於唿市西北方,山鞍關出山口的西北方,黑水河邊,一個兩麵都是山的山坳。


    這個地方說是山坳還不太對,準確的說是個小盆地。


    在後世這兒還是旅遊景區,霍海還來過。


    不過在大漢,這裏氣溫遠比後世高,是一個特別大的冬季牧場。


    冬季牧場有很多種,但大體有三種。


    第一種是雪線附近,因為本身就廣布抗寒的植物,所以冬天也可以讓牛羊不至於餓死,所以能成為冬季牧場。


    一種是背風山麓,冬天也不下雪也水草豐茂。


    還有一種是比較靠南的陰山附近的超大草場,與其說是冬季草場,不如說是四季草場。


    而青山背後,就是這種情況。


    此時,韓王正在這裏。


    韓王,就是春秋戰國那個韓國的王。


    在漢初,韓王信(非韓信,韓國之王名信),投降了匈奴,後來被漢軍殺了。


    而他的後代生活在匈奴。


    從此以後韓王成了匈奴冊封的王。


    而在文帝時期,韓嬰他們南歸,但還是有韓王太子的血脈留在匈奴。


    其中一個就是現在的韓王。


    如果去年開戰,那麽韓王這種統領半漢族群的人,就應該在右北平頂住霍去病才對。


    但是去年沒開戰,草原上冬季牧場又不夠,所以韓王也來到了青山北。


    而這個地方左賢王相國駐紮的地方。


    不過這個相國可不是丞相什麽的那麽簡單,匈奴人這邊封官職喜歡瞎封,所以其實這就是一個屬於左賢王的很大的部落。


    加上韓王,這個部落就非常巨大了。


    目前人口上萬!


    要知道整個匈奴人口才百萬。


    韓王拿到間諜的消息後,看著左相國:“這消息應該是真的吧?左穀蠡王的女兒叫什麽?”


    左相國隻能點了點頭:“的確叫趙夕去年整軍時,讓她們兄妹中有五個提前跑了,有兩個至今沒抓到。”


    “那就確定了,這是真消息。”韓王笑了:“漢庭真以為隨便來個少年將軍,就是霍去病?就算是霍去病,王上都沒看在眼裏,更何況是這個霍海。”


    “他才千把人,也沒有派出過任何一個斥候小隊過關來試探調查,就敢全軍過山?這不是傻子嘛。”


    自古以來哪有這樣打仗的?


    這種打法,還想贏?


    韓王並不是很在意趙夕被抓的事情,而是注意到了情報中霍海即將率軍北上的消息。


    一千個人,就敢過關?


    左相國狐疑:“他們到底在搞什麽?他們是想用昂貴的補給,巨大的人力,在冰天雪地中把補給送到前線,然後在雪天打我們個攻其不備?”


    韓王:“不是沒有這種可能,霍去病不是擅長千裏奔襲麽?也許他弟弟學了三腳貓的功夫,準備跟著學。”


    “他可能覺得,打下我們冬季牧場,就可以以我們的牧場休整,然後去攻打下一個,在雪化之前,多抓點功勞。”


    左相國恍然:“他這是吃一塹長一智,發現漢軍大將李廣老是在大漠迷路,所以想要在冬天,在我們不能跑的時候,來立功?這小子這是想要封侯啊!”


    韓王哈哈大笑:“這簡直是把戰爭當兒戲,這份功勞咱們要是不收下,嗬嗬。”


    左相國深以為然:“雖然左穀蠡王不太行,才被霍去病嚇退,但霍去病肯定還是有點本事的,左將軍屯頭王他們不一定能在霍去病那兒吃著好,咱們這邊拿下霍去病的弟弟,而且還是羽林衛,是皇帝老兒的親兵,絕對是大功一件啊!”


    韓王擺頭:“可惜了,一開始讓衛長公主跑了,這個霍海狗運氣真好,居然抓到了趙夕,如果我也抓到了衛長公主,那才是大功一件啊!哈哈哈哈!”


    左相國:“既然他們要過關,那我們就不能讓他們跑了。”


    “老弟你看這裏,有一道狹長的山坳,如果他們過了這兒,到了冬季草場上,想要退迴去就需要很長時間了,而旁邊又是黑水河,冰冷刺骨沒法西逃,到時候我們堵在這裏殺。”


    韓王皺眉:“黑水河旁係河口這位置居高臨下,如果他們破釜沉舟,直接騎兵衝殺下來……”


    左相國:“你糊塗啊,這種廢物,怎麽可能學會霍去病獨有的突騎,就算會也是樣子貨罷了,咱們的將士本來就比一般匈奴兵厲害,還怕他們?”


    的確是厲害,韓王是半個漢人,學的是老祖先留下的軍陣,有軍陣在,戰鬥起來實力比普通匈奴強。


    在擺平左穀蠡王的時候已經證實過這一點了。


    常年居於漠北,他們不太清楚漢軍的實力,還以為漢軍隻是比左穀蠡王強一些而已。


    兩年前夏初霍去病和公孫敖攻打匈奴,原計劃是公孫敖拖住匈奴左賢王,霍去病夾擊。結果公孫敖迷路了,於是霍去病繞開了左賢王,千裏攻打匈奴腹地把單於剛安的新家端了。


    左賢王一直認為霍去病怕他躲開他,還偷襲導致自己被罵,一直不服氣。天天臭罵霍去病。


    韓王和左相國經常聽眾人“分析”霍去病的戰力。


    現在自己人數優勢,山口地形優勢,對方無法逃跑。


    這坡又不長,對方沒法突的話,自己上去後,那就是圍殺了。


    對方就算真有兩把刷子,這個小坡,衝上去的時間,對方能突殺我多少人?一百?二百?


    逆了大天了,強的可怕又如何,能殺五百?


    韓王很自信,自己可是個萬人大部落,戰士有四千多。


    這個功勞我吃定了,祁連爺都攔不住,我韓王說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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