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都知道這道聖旨是什麽。


    別說翠微這些婢子了,就連成姑姑這樣從宮裏出來的老人,也都變得有些激動起來,她站在外頭,看著她們,笑得臉都開花了。


    倒是明錦這對祖孫神色如常。


    “好了,我們先過去,別耽擱。”


    福華長公主輕輕拍著明錦的手說道。


    明錦自然答應一聲。


    她扶著祖母起來。


    祖孫倆又彼此看了下現在的樣子,確保沒有問題之後,明錦便親自扶著老人往外邊走去。


    路上,明錦忽然想到上迴,也是差不多的時候,也是她扶著祖母往外走,去接聖旨。


    隻是那會,她並不知道聖旨上的內容。


    接到旨意的時候,她還十分驚訝。


    “在想什麽?”


    耳邊傳來祖母的詢問,明錦也沒隱瞞,如實與祖母說道:“在想上次,孫女陪著您去接聖旨的事。”


    福華長公主聽她這樣說,倒是也想起來了。


    她笑了笑。


    “那日,我本來想給你一個驚喜,沒想到陛下會給你改為郡主,倒讓我嚇了一跳。”


    她說到這,又拍了拍明錦的手,感慨道:“夷仙為你做了許多。”


    他做的那些事,完全不比她這個當祖母的少。


    也正是因為如此,她才能如此放心地把嬿嬿交給他。


    明錦聽她說起顧明珩,神情也變得又柔和了許多。


    她沒掩飾,順著祖母的話往下說:“所以我以後也要對他好。”


    她臉上的那抹歡愉,沒有掩飾,也掩飾不住。


    福華長公主不知道自己的寶貝孫女,是怎麽突然改變主意,又是什麽時候喜歡上夷仙的。


    她沒問。


    她隻要知道,她的嬿嬿是心甘情願的就好。


    祖孫倆一路攜手過去。


    明元渡已經領著侯府眾人都在了。


    除了明瑤之外,就連明景恆和明景廷今日也在,看到祖孫倆過來,一大群人自是神情各樣。


    有麵露複雜的,也有麵帶微笑和激動的,一個個全都看著明錦。


    礙於宮裏的人還在,聖旨也還未頒布,眾人也未在這個時候說什麽,各自請完安之後,福華長公主便領著明錦先走到了最前麵。


    今日頒旨的還是那位陳公公。


    看到福華長公主和長樂郡主過來,他就笑開了花,先迎了過來,笑著給兩人問好。


    福華長公主與他笑笑。


    明錦則一如既往,看著他客客氣氣喊了一聲:“陳公公。”


    陳公公一聽這話,笑得自然是更加燦爛了,心裏對這位長樂郡主也是變得更為欣賞起來。


    人在平常時保持謙遜,這並不稀奇。


    但能在高處時,還能保持和從前一樣的品性,不驕不躁,沒有因為身份的改變而睥睨自傲,那就十分值得欣賞和誇讚了。


    也怪不得這位長樂郡主能有這樣的福分了。


    幾個月不到的時間,先是成為郡主,如今又與長安王定了親,這樣的福分,實在是罕見!


    陳公公對她也變得更為客氣起來了:“郡主客氣了,您和長公主且先等等,老奴先頒完旨,再同您和長公主敘說。”


    畢竟是聖旨最重要,陳公公也不敢耽擱。


    明錦頷首。


    扶著祖母跪到了最前麵。


    其餘人也紛紛跟著她們跪下了。


    聖旨上的內容和昨日明錦拿到手的差不多,隻是加了一個成親的時間。


    欽天監算出來的好日子。


    來年三月十六。


    也是因為這個日子,明錦的心,忽然就沒辦法像先前那般平靜了。


    她在這一刻終於清晰地認知到,她跟顧明珩的親事是真的定下來了。


    她是真的快要嫁給顧明珩了。


    遲到的恍惚感,忽然在這個時候,到來了。


    “郡主?”


    前麵傳來陳公公的聲音。


    明錦又被祖母輕輕拍了一拍,這才反應過來,陳公公這是已經頒完旨了。


    看著陳公公笑吟吟的臉,還有他朝她遞過來的那道聖旨。


    明錦不敢耽擱,連忙斂神上前,把手舉高於頭頂之上。


    “臣女謝主隆恩!”


    明黃色的聖旨落到了她的手中。


    陳公公親自上前,主動扶起明錦,這會倒是能多說一些話了,他笑著與明錦說道,話語之間皆是恭維:“上迴見郡主,奴才就覺得郡主非池中物,如今一瞧,果然如此。”


    “恭喜郡主了。”


    “如今再多喊幾聲郡主,再過陣子,可就得喊您王妃娘娘了。”陳公公與明錦說著笑。


    明錦也與陳公公笑了笑。


    她雖年幼,卻早有閱曆,知道該怎麽和這些公公們相處,此時聽陳公公這樣說,她也隻是與人溫笑道:“勞煩公公跑一趟,今日就請留下來在府中用個便飯吧。”


    陳公公倒也沒拒絕,笑著說:“那就多謝郡主抬愛了。”


    明錦自然說客氣。


    這些事,自然不用明錦親自做,福華長公主跟明元渡交待一聲,明元渡便領著陳公公他們進去喝茶、吃飯了。


    明元安、明元道兩兄弟也跟著作陪。


    這些宮裏的公公,尤其像陳公公這樣的身份,更加不能冷落怠慢。


    他們都是天子身邊的人。


    等他們走後。


    明錦則被明景廷和明笙等人包圍住了。


    他們是真的高興,此時圍著明錦說得都是恭喜的話。


    明景恆遠遠看著,想過來,但遲疑片刻,還是停步了。


    他是昨兒夜裏,從禁軍營的同僚中,知道這事的。


    原本今日並不是他休假,可他因為不知道這事是真是假,所以特地跟同僚換了班過來。


    本來想問問嬿嬿,這事是不是她願意的?


    此時見她被人簇擁著,又看著她臉上掛著的笑,倒是不用再問了。


    他從未在她的臉上,看到過這樣的笑容。


    顯然。


    她是願意的。


    他遠遠看著,心中一時感慨萬千。


    他沒想到,他的小妹也要嫁人了,還是嫁給長安王。


    胳膊忽然被人拍了一下。


    明景恆蹙眉低頭,就看到母親拍著他的胳膊,壓著嗓音與他說道:“你怎麽不過去?”


    “趁著你祖母也在,你讓你妹妹待會和我們一道吃飯。”


    周昭如也沒想做什麽。


    她隻是單純太久沒和明錦坐在一起吃飯、說話了,想趁著這個好時機,與她說說話,改善改善她們母女之間的關係。


    昨兒夜裏明元渡來警告她,讓她以後別胡作非為,敗壞嬿嬿的名聲。


    她當時自然是生氣的。


    但想想,有什麽好生氣的?明錦是她的女兒,她當然盼著她好,她比誰都盼著她好。


    難道她還能做什麽害她不成?


    她現在也不盼著明錦能跟別人家的女兒一樣,乖巧聽話,對她唯命是從了。


    但她也不想跟她繼續這樣冷下去。


    她們畢竟是母女。


    這樣傳出去,像什麽樣子?


    正好今日長子也在。


    周昭如想得很好,都想吩咐崔媽媽去準備些明錦喜歡的飯菜了,可明景恆想也沒想就拒絕了她。


    “嬿嬿肯定要與祖母一道吃飯,就別去打擾她了。”


    他知道母親的打算。


    正是因為知道,他才不想去。


    祖母的意思,他也知道,他覺得祖母說得挺對的,他們都沒為嬿嬿做過什麽,有什麽資格讓嬿嬿對他們好?


    不去阻礙她的路,不去影響她的生活,就是他如今能做的唯一對她好的事了。


    不顧母親臉色難看。


    明景恆直接說道:“我進去陪陳公公。”


    他說完,也沒過去,隻看了明錦一眼,就轉身離開了。


    “你——”


    周昭如看著離開的明景恆,氣得不行。


    自打嬿嬿離開之後,長子也變得越來越不聽話,如今竟然都開始當麵忤逆她了!


    看著離開的明景恆,周昭如知道托他是沒用了。


    但看著前麵被眾人簇擁著說話的明錦,還有她那個婆婆,她又有些不敢過去。


    幾番猶豫之後,竟隻能眼睜睜看著明錦被人簇擁著離開了這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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