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郡主?”


    吳濟差點脫口而出的怒斥聲,在看到明錦的那一瞬間,立刻吞迴到了喉嚨裏。


    顧不得驚訝長樂郡主為何會出現在這邊,吳濟連忙從馬背上翻身下來,到馬車前給明錦拱手問好了。


    “起來吧。”


    明錦讓人起來。


    看了一眼他背上的包袱,又明知故問:“你要出遠門?”


    “啊?”


    吳濟起初沒反應過來,等察覺到明錦的視線,落在他身上的包袱,他立刻迴道:“是、是,屬下有事,要出去一趟。”


    “是嗎?”


    明錦不置可否:“王爺去哪了,和你在一處?”


    吳濟聽到這話,心裏立時又是一個咯噔。


    他不知道長樂郡主突然問起這個,是隨口一問,還是……怕多說多錯,吳濟隻能埋著頭,矢口否認:“王爺有事公幹去了,我們並不在一處。”


    明錦其實並非刨根問底之人。


    若是平日,王府之人這樣隱瞞,她不可能再問。


    她知道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秘密。


    他們既然這樣隱瞞,自然有自己的原因。


    但想到那張字條……


    還有吳濟身上的這些包袱,以及他看起來,那明顯要比從前憔悴許多的臉。


    明錦抿唇,沒再繞彎子。


    她看著吳濟直言道:“吳濟,我們認識也有一陣子了,你知道嗎,你其實並不擅長說謊。”


    吳濟震驚抬頭。


    入目是明錦那張冷靜沉著的臉。


    知道郡主這是已經察覺到不對了,也知道她為何而來,吳濟一時卻不知道該說什麽了。


    他麵露尷尬:“屬下……”


    “我知道你和安公公他們隱瞞我,肯定有你們的原因。”


    “但我今日肯定是要見到你家王爺的。”


    “你是想讓我一路跟著你,跟你在外頭繞圈子,還是直接帶我去?”


    見吳濟目露掙紮,明錦又忽然放緩了語氣:“我不問你到底怎麽了,我也不會在那久待,我隻想看看你家王爺現在究竟怎麽樣,確定他沒事,我就走,不會給你們添麻煩,可好?”


    “郡主,實在不是我不願帶您去,我也想,但先不說王爺特地囑咐叮嚀過,就說那地方……就不是尋常人能去的。”


    吳濟看著明錦歎道:“現在王爺到底怎麽惹怒陛下了,尚且未知,您若參與其中,難保不會被陛下懲治。”


    “您若擔心王爺的身體,屬下可以告訴您,王爺現在已經沒事了。”


    明錦早想過這個後果了,但她今日非見到顧明珩不可。


    她沒說多餘的話,隻是看著吳濟問了一句:“假如有一日,我得罪了陛下,被陛下懲治,你家王爺會不會來看我?”


    “當然!”


    吳濟想也沒想就應了。


    “我也一樣。”明錦看著吳濟說,“所以你不必再勸我了。”


    “何況我相信以王爺與陛下的手足之情,陛下不會真的懲治王爺。”


    吳濟看著明錦許久,最終還是咬了牙。


    “罷了!”


    他其實也希望郡主能去看看王爺。


    就算被王爺之後責罰,他也認了,反正他皮糙肉厚,挨一頓責罰也就疼幾日,隻要別真的趕他走就好!


    這樣想著,吳濟便未再糾結,他與明錦拱手:“您跟著屬下!”


    明錦知道他這是鬆口了,也鬆了口氣。


    “英哥,我們走。”


    不清楚顧明珩究竟怎麽了,但宮裏和王府把這個消息藏得那麽嚴實,明錦便也不敢讓太多人知道,因此今日她隻帶了英哥出門,就連車夫都是由英哥替代的。


    馬車跟著吳濟出了城。


    明錦一路未語,但眼見馬車越行越遠,也越行越偏,她雖然沒出聲詢問吳濟,他們這是去哪,心裏卻也暗暗揣了疑問,猜測著顧明珩現在究竟是在哪裏?


    直到看到一處標誌,明錦的瞳孔立刻緊縮了一下。


    她已然知道他們要去什麽地方了。


    但怎麽會……


    顧明珩怎麽會在這?


    明錦心中震驚不止。


    直到馬車越行越慢,外麵傳來吳濟的一聲“籲”,再然後馬車停下,吳濟傳聲過來:“郡主,我們到了。”


    明錦暫且定了心神,輕輕嗯了一聲。


    她拿過一旁的帷帽,戴上,然後就揭開車簾下去了。


    吳濟在外麵站著,他看起來有些不好意思:“郡主,這裏不比別處,隻能您跟著屬下進去。”


    英哥一聽這話就立刻皺了眉。


    明錦倒是明白。


    她也沒想到,顧明珩居然會在皇陵,這裏躺著的都是大乾曆代以來的天子皇親,她活了兩輩子,都還是頭迴來這。


    如果沒有吳濟,恐怕她就算跟著吳濟找到了這邊,也進不去。


    “英哥,你在這待著。”


    明錦跟吳濟交待了一句,聽英哥應喏,她便沒再耽擱,對吳濟說道:“我們走吧。”


    吳濟點點頭。


    他替明錦領路,走到皇陵口,果然有人在外麵守著。


    好在吳濟身份特殊,他們也未曾檢查。


    吳濟也沒說明錦的身份,隻說是王府的人,就帶著明錦進去了。


    明錦這一路都沒有說話。


    她跟在吳濟的身邊,但等進了皇陵,身邊沒有別人了,明錦最終還是沒忍住,壓著聲音問起吳濟:“王爺到底怎麽了,他怎麽會來這?”


    “不瞞您說,屬下也不知道。”


    吳濟沒隱瞞,歎了口氣跟明錦說:“王爺誰也不肯說,如果……”本想說如果是因為婚事,陛下不至於如此生氣,但又覺得這事還是不好跟郡主說。


    畢竟郡主是晚輩。


    那事算是王爺的私事了。


    吳濟隻能換了個話題說道:“其實王爺這陣子都挺怪的。”


    明錦蹙眉:“為何這麽說?”


    吳濟說:“其實從那天在您那吃完飯出來,王爺就有些不對勁了,安公公還說王爺那天跟張大人喝酒的時候,忽然發了脾氣。”


    “張大人?”


    明錦想了想:“你說的,可是那位張守義張大人?”


    “郡主也認識他?”吳濟驚訝。


    明錦點頭:“之前見過一迴。”


    她沒多說張守義的事,而是看著吳濟問:“王爺為何發脾氣?”


    吳濟搖頭:“屬下也不知道,這幾日屬下一直在這,也顧不上去問。”


    明錦暗自沉吟。


    還想再問些什麽的時候,吳濟忽然說:“郡主,就在前麵了。”


    明錦也就暫時先收了心思。


    她跟著吳濟一道過去。


    屋子前麵有個雜役守著。


    這是吳濟特地吩咐的,怕顧明珩有什麽需要。


    那雜役看到吳濟過來,忙迎了幾步。


    “吳爺。”


    他給吳濟行禮,看了一眼他身邊的女子,又好奇:“這位是……”


    吳濟沒透露明錦的身份,隻問:“王爺怎麽樣?”


    雜役也不敢多問,收了心思與吳濟說道:“王爺先前醒了一次,喝了藥,這會又睡下了。”


    吳濟點點頭:“你先退下吧。”


    雜役應聲退下。


    吳濟開門,先看了一眼裏麵。


    顧明珩還睡著。


    “郡主,您先進來吧。”吳濟說完便請明錦進去。


    又怕旁人過來,他又掩了門。


    這也是自當日郡主府分別之後,明錦第一次看到顧明珩。


    比起印象中,他看起來明顯瘦了許多。


    第一次看到顧明珩這麽虛弱的模樣,明錦一時竟有些不知道該說什麽。


    她呆站在原地,不知道該做什麽。


    吳濟說:“您坐,屬下給您沏茶去。”


    吳濟說著過去,提起茶壺卻發現茶水已經沒了:“您在這等下,屬下去取壺熱茶過來。”


    明錦這才找迴自己的聲音。


    她點了點頭,跟吳濟道了一聲:“勞煩。”


    吳濟自是忙說不用:“屬下去去就迴。”他說完就拿著茶壺下去了。


    左右王爺這邊也不會有人貿然過來,吳濟倒是也不擔心,有人會發現郡主的身份。


    明錦等吳濟離開,又在原地呆站了一會,這才朝床邊走去。


    顧明珩雖然高燒已經退了,但身體還有些虛弱,麵泛潮紅,額頭也冒著虛汗。


    明錦看了眼屋中,找到水盆在哪之後,她便過去絞了一塊帕子過來。


    她沒把帷帽摘下,隻把紗簾放到了頭頂,然後就拿著帕子給人擦汗。


    顧明珩睡得迷迷糊糊的。


    他自醒來之後,就一直是昏昏沉沉的樣子,醒一會就繼續睡。


    也沒個太清醒的時候。


    這會察覺到有人在給他擦拭額頭,顧明珩隻當是吳濟,或是雜役,他啞聲說:“沒事,不用。”


    話音剛落,耳邊忽然聽到一道很高興的聲音。


    “您醒了?”


    這個聲音……


    顧明珩迷迷瞪瞪的,卻還是立刻睜開了眼。


    乍然瞧見明錦這歡喜萬分的臉,顧明珩不由怔住了,他以為自己又在做夢,可夢中的她為何會這般溫柔,竟還對他展露了笑顏?


    她不是已經厭惡他了嗎?


    太久沒看到她這樣的笑顏,顧明珩明知不該,卻還是忍不住心生留戀。


    他下意識看著明錦呢喃:“嬿嬿……”


    冷不丁聽到這一記稱唿,明錦也愣了一下。


    她還是第一次聽到顧明珩這樣稱唿她,有些意外,但她還是很快就笑了起來:“我在。”


    “王爺可有什麽需要?”


    可她的話,卻讓原本目光迷離的顧明珩忽然睜大了眼睛。


    “你……”


    顧明珩忽然清醒過來,瞪著眼睛,失了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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