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說許姐姐來了,明錦第一個念頭就是錯愕。


    她沒想到許昭君會這麽快找上門。


    昨日從侯府過來,雖然陣仗不算小,但也不至於現在就鬧得人盡皆知,何況皇親街和永安巷相隔可不算短。


    幾條街的距離,坐馬車都得要一個時辰。


    怎麽著也不至於這麽快就把消息,透到許家去。


    “先請人進來。”明錦吩咐道。


    等人下去通傳的時候,明錦又把視線落到華歲的身上。


    華歲也驚訝著,此時被明錦一看,連忙擺手:“奴婢什麽都沒說。”


    她倒是想說的。


    想著許家姑娘和郡主感情要好,若是能陪郡主說說話就好了。


    可這不是,還沒來得及嗎?


    明錦見她這副模樣,便知事情應該不是從她們口中傳出去的,她想了想後,問:“昨兒有人來過?”


    “哎呦,差點把這樁事忘記與您說了。”一旁的裴姑姑突然開了口。


    明錦循聲看去。


    裴姑姑與她說道:“昨兒夜裏,王爺來看過您,不過您那會已經睡了,王爺就沒讓我們打擾您。”


    “您瞧著要不要給王爺那邊傳個口信,免得他擔心?”


    她也是給忙忘了。


    這會聽明錦詢問,這才想起來。


    明錦沒想到顧明珩昨兒晚上就來過了,一時愕然未語,直到聽裴姑姑又喊了她一聲,她這才斂神迴道:“去迴個話吧,就說我沒事。”


    裴姑姑答應著出去吩咐。


    明錦依舊坐在椅子上,沉吟不語。


    好在這會因為許昭君要來的緣故,春雨和華歲她們也各有事情忙碌,一個去泡茶,一個去吩咐廚房準備新鮮的水果和糕點。


    等許昭君匆匆趕來的時候。


    明錦又已經跟個沒事人一樣,看不出什麽了。


    遠遠瞧見許昭君快到院子,明錦就起身出去迎她了,剛走到門外,許昭君也已經趕到了。


    明錦笑著與她說話:“怎麽走這麽急?”


    許昭君沒說話。


    她看到明錦就先握住了她的胳膊,皺著眉,仔細打看起來。


    明錦被她這副模樣,弄得又是好笑,又是無奈:“姐姐都聽到了什麽?不知道的,還以為我遭受了什麽酷刑呢。”


    許昭君見她這會還能開玩笑,便知曉她應該還算好。


    至少不至於因為這些事情,弄得一蹶不振。


    但此中情況,究竟如何,除了自身之外,誰又能真的知曉?


    她從前隻是在周昭如和明瑤的手中吃過一些虧,受過一些委屈,又覺得明景恆作為丈夫不理解她……


    因為這些事情,她許多時候都覺得鬱鬱寡歡。


    可阿錦呢?


    她是被自己的親生家人背刺!


    許昭君實在不知道該怎麽安慰她。


    她握著明錦的手,不知道該怎麽開口。


    倒是明錦神色如常,看著她笑道:“別在外麵站著了,來嚐嚐我這的茶,我也是第一次在府裏招待客人。”


    明錦一邊說,一邊帶著許昭君往裏走。


    茶水和糕點早已備齊。


    華歲和春雨知道她們要說體己話,與許昭君問了聲好,也就出去了。


    “姐姐怎麽知道這件事的?”


    坐下之後,明錦便問許昭君。


    按照裴姑姑的話,昨兒夜裏隻有顧明珩來過。


    但這兩人,前世可沒什麽私交。


    難不成……


    她心裏其實隱隱已經有了一個答案。


    許昭君也沒隱瞞。


    她把昨兒夜裏的事,如實與明錦說了:“昨兒夜裏在外麵碰到袁二公子,是他與我說的。”


    還真是。


    明錦心裏閃過這個念頭。


    她知道袁譽跟顧明珩的關係不錯,估計是昨夜顧明珩派人去打聽消息的時候,被袁譽知道了,才有了這樣的後續。


    不過這樣看來的話,許姐姐和這位袁二公子相處的,應該還算不錯?


    要不然也不會聊到這些。


    明錦有些放心了。


    看著許昭君依舊憂心忡忡的麵貌,方才笑著勸道:“姐姐不必為我感到憂心,現在這樣的結局也挺好的。”


    “你清楚我,那個家,我原本就不想多待。”


    “從前為著祖母,方才待了下去,但發生這樣的事,祖母也知曉他們都是些什麽人了,也就不會總是想著,希望我能與他們和好了。”


    “隻可惜,祖母沒法與我一起走。”


    明錦說到這,不免還是有些遺憾。


    許昭君也知道她們祖孫情深,見明錦歎氣,便輕輕拍著她的手安慰道:“你也別擔心長公主,她畢竟是一家之主,如今明瑤是何模樣,他們都已經清楚,日後也不可能再被她哄騙。”


    她來的路上,其實也著人去打探過。


    具體侯府裏麵如何,外人不得而知,但關於那個明瑤的去向,她還是知道的。


    這會便與明錦說道:“昨兒夜裏,明瑤已經被人送出了府,聽你們侯府的下人說,應該是被送去了莊子。”


    “走的時候,她臉上還有好幾道指痕印子,應該是被人打了。”


    她畢竟也在侯府待過幾年,知曉侯府裏麵的人員情況。


    長公主是不可能,也不屑動這個手的。


    那麽明瑤臉上那些巴掌印,隻可能來自周昭如的手筆。


    她沒說。


    但見明錦神情,就知道她也已經猜到了。


    “也不知道……”


    原本想說你母親,話到嘴邊,又覺得周昭如實在不配,許昭君臨時改口:“侯夫人現在心裏後悔不後悔。”


    明錦笑笑。


    金秋的滿隴金桂泡出來的茶,滿滿都是桂花香氣。


    她垂眸飲一口。


    “後悔不後悔的,也與我無關了。”


    “不說他們了。”


    明錦懶得多提他們,她放下茶碗:“姐姐今日來得巧,正好我有樁事,想問問你。”


    “什麽?”


    許昭君問她。


    明錦先前動過幾個念頭,但都沒徹底想好想清楚,這會倒是可以問問許昭君的看法和意見。


    “我記得姐姐前世也經常做慈善,倒不知道咱們城中有沒有專門的慈善堂?”


    許昭君聽她詢問,幾乎是立刻就猜出了明錦要做什麽。


    她沒隱瞞,迴道:“倒是沒有專門的,平時城裏的夫人、小姐們想做善事,也都是打著自己家的名號,在城裏布衣施粥。”


    “現在畢竟不比戰亂的時候。”


    “這樣……”


    明錦沉吟。


    許昭君問她:“你想做什麽?”


    明錦倒也沒隱瞞,跟許昭君實話實說:“我打算開個慈善堂,專門接濟無家可歸的小孩和老人,在裏麵開設學堂、教他們識字和謀生的本事。”


    她這一路,見過不少可憐的人。


    自己也曾深陷其中。


    這世道,本就艱難坎坷,如華歲、英哥之流……


    這些都是她所知道的。


    而在那些,她所不知道的洪流之下,還不知道有多少人掩埋其中。


    女子於這世道本就不易。


    因為是女子,所以最容易被拋棄;因為是女子,所以隻能選擇嫁人;因為是女子,走投無路之際,隻能被人買賣。


    她想開一間慈善堂,專門接濟小孩和老人。


    她希望在這個世上,每個人都能擁有一個謀生的本事,即便被人拋棄也沒事,隻要自己有本事,總能擁有一條自己可以選擇的陽關大道。


    許昭君看著身側少女麵上的笑容,很難不被她震住。


    她偶爾也會冒出一些接濟別人的想法,這幾年,也沒少做慈善,但從未像明錦這樣,想得那麽深遠。


    城中其他婦人小姐們一樣。


    甚至有時候慈善對於她們而言,隻是又一個提升自己名氣的籌碼。


    她想過明錦應該是想做慈善。


    但沒想到,她會想那麽多,一時怔神未語。


    直到明錦問她:“姐姐覺得如何?”


    她才迴過神來。


    “……好。”


    嗓音有些變啞了。


    她又清了清嗓子,才迴明錦:“算我一份。”


    明錦似乎早猜到她會說這樣的話,這會不由看著許昭君頑皮笑道:“就算姐姐不答應,我也是要拖你下水的。”


    二人相視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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