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他們一點也不渺小。


    即使奮力抵抗後結果,差強人意。


    此時,盛檸檸似乎明白了,在戰爭麵前,百姓是多麽的無助,能安然無恙的活著比什麽都難。


    “聞泱,戰爭太可怕了。”


    聞泱愣了一下,垂眸凝視她,從前這雙杏眸裏布滿明亮星辰,如今卻滿眼落寞和惘然。


    “如果是個太平盛世,爹爹跟娘親必定可以安然無恙,長相廝守。這世間,多少百姓因為當年那場戰爭,妻離子散家破人亡。”


    “所以阿檸也不希望有戰爭再發生嗎?”


    “是啊,誰願意生活在戰亂中呢。”


    他落寞的說:“知道了。”


    “你知道什麽呀?”她笑了一下,又說:“算了,我也沒什麽遺憾了,反正我已經知道我的身世了。”


    雖然說著沒遺憾,卻滿心遺憾。


    她將手中的卷宗放迴架子上,“我們走吧,聞泱。”


    聞泱卻站在原地沒有動,他那雙漆黑的眸子閃過一絲痛苦和慌亂,僅僅是細微的情緒,卻讓盛檸檸發現異常了。


    “怎麽了?”


    “阿檸,我有事情瞞著你。”


    盛檸檸圓睜著杏眸,不解的看他:“什麽事?”


    他的眼神深邃幽暗,像是蘊藏著風暴,是她從未見過的複雜情緒。


    “我想起過去了。”


    她怔了一下,問:“什麽時候的事情?”


    “在山洞,你幫我解毒後,我便開始有了些模糊的記憶。從那天起,我慢慢的想起了很多年少的事情。”


    “為什麽不告訴我?”


    他垂下眼眸,遮蓋住眼底那一抹難以掩飾的絕望之色,“我不知道如何解釋我的身份?”


    盛檸檸眼神堅定的看穿他,語氣堅定的說:“你既然決定與我長相廝守,就不應當對我有所隱瞞。”


    見她似乎有些生氣,聞泱驚慌失措,連忙解釋道:“阿檸,我不是故意要瞞著你的。”


    “那你什麽身份,這麽難以啟齒,難不成你是天子不成?”


    “我……”


    他麵色慌張,支支吾吾道:“差不多。”


    盛檸檸愣了一下,訝異的看著他,“什麽差不多?”


    他低下頭,神色有些痛苦,“我……我是前朝魏國太子,魏覲。”


    盛檸檸:“……”


    “難以置信吧?”


    似是自嘲,他唇邊微微彎起了沉重又苦澀的笑容,遮掩住內心的痛楚。


    “大魏滅國那年,我才五歲。燕兵攻打進城的時候,我父皇被生擒,我母妃為了避免亡國後淪為俘虜被燕兵羞辱,自刎而亡……”


    說到這裏,他停頓一下,眼眸失去了往日神采。


    年幼那可怕的記憶,如洶湧潮水般鑽入他腦海裏。


    魏王子嗣薄弱,皇後以及貴妃誕下都是公主,偏偏最不受寵的妃子一夜承寵,誕下了六皇子魏覲,也是魏國唯一的皇子。


    皇家注重血脈傳承,在六皇子三歲那年,因為天資聰穎,被立為太子,而他的母妃也因此晉升貴妃。


    可偏偏魏王這個不爭氣的,坐擁江山,卻昏庸無能,苛刻百姓,導致民不聊生,多年的怨氣,才有了那場民間造反。


    魏大勢已去。


    而五歲的魏覲,親眼目睹了這一切。


    多少午夜夢迴,他都能清晰的記起來母妃倒在血泊中的樣子,溫熱的血濺落在他臉上的那種感覺。


    “母後死之前,她的心腹將我帶出宮,逃離了景安城。”


    那心腹偷梁換柱,把他帶出了皇宮。


    燕兵雖然拿下皇城,可內部卻分裂出兩股勢力,爭奪皇位,天下大亂,其他城池也被波及。


    心腹難以生存,隻有帶著他投靠了當時亂中取勝的幻音閣。


    幻音閣趁著天下大亂,伺機斂財,因此在江湖上嶄露頭角。


    他們精心訓練出一批又一批的殺手,在江湖中作亂作惡,而私下,幻音閣還有另外的身份,他們為當今天子所用,私下做一些朝廷不方便做的事情。


    那心腹知道內情,也深知最危險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把魏覲放在朝廷的眼皮底下,完全不出一絲差錯。


    隻是沒料到,投靠幻音閣成了幸存者,卻因為服了毒物,導致魏覲丟了記憶,而那心腹也在一場大病中不幸離世。


    從此,世間在無人知曉他的身世。


    在幻音閣的那些年裏,他為了生存,吃盡了苦頭,淪為了幻音閣裏最頂尖的殺人工具。


    而他身上一直帶著的那塊信物,則是傳國玉璽。


    心腹為了避免被人認出,將那玉璽弄碎,留下半截,作為信物,這些年,一直被他帶在身上。


    陰差陽錯間,他因為未服用毒藥而導致產生心幻,懷疑自己的身材,才離開了幻音閣。


    也在無意間遇到了她,開始了這段旅程。


    讓他原本的人生從一張白紙黑字。


    慢慢的被她親手的填滿了色彩,生命中漸漸有了顏色,有了喜悲,有了希望。


    就在他暢想未來的時候,他恢複了記憶。


    如果可以,他寧願什麽也想不起來,不至於這麽痛苦。


    “阿檸,原本我想當做什麽也沒想起,就這麽陪你過一輩子,可是今天,得知你的身世,我心中難受,覺得愧對於你。如果我父皇是個明君,就不會有這麽多百姓無辜受到牽連。”


    他眼神悲痛。


    “所以,我一直都沒敢跟你提及我的身世,如果不是魏氏一脈,你本應與爹娘享受天倫之樂,而不是流浪在外,淪為孤兒。”


    “阿檸,是我的錯,是我無能,未能挽救任何局麵……”


    聞泱眼眶發紅,努力的壓抑著哭腔,似乎接受不了這樣的事實,可卻又無能為力,最後眼底隻剩下死灰般的絕望。


    “可是聞泱,你那時候才五歲,你能做什麽啊。”


    她走過去抱住他,輕輕的環住他腰,“這不是你的錯。”


    聞泱抱住她,把頭埋在她的頸間,眼底沒有光,漆黑又茫然。


    “怎麽會不是我的錯呢,我生來不該是帝皇家,阿檸,我應該怎麽做,才能彌補你,才能贖罪?”


    盛檸檸微怔,直起身來與他輕微的拉開了一點距離,雙手捧起他的臉,問:“為什麽要贖罪,都說了不是你的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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