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將軍忙活半天,也不知在瞎忙啥。


    等盛檸檸洗漱完畢,就瞧見他坐在桌邊等著她用晚膳。


    廚子那邊熱了好些熱菜,又煲了點紅棗雞湯,熱騰騰香噴噴的。


    裴敬給她盛了一碗,還乎著熱氣就推到她麵前。


    “喝點熱湯暖暖身子。”


    “多謝將軍。”


    雖說食不言寢不語的,可裴敬平時公務繁忙,常年不在府中,能好好說話的時間也就吃飯的間隙裏。


    見她吃了幾口,裴敬這才開了口。


    “公主今天早上問臣要的東西,臣思慮再三,現在給公主一個答複。”


    盛檸檸緘默,手中又舀了一口湯往嘴裏送,等著他繼續說下去。


    裴敬的表情有些凝重,“雖然我國與大漠素來無任何外交,可也未交惡,隻因事關兩國百姓安危,恕臣無法草率的應允公主的要求。”


    “那如若大漠起兵攻打我大晉邊疆呢?”


    “臣義不容辭!”裴敬眼中捎迴些理智,又道:“可公主也說了,如若……”


    那隻是假設,對方並未動手,而大晉這邊一旦發兵,兩國的百姓將苦不堪言。


    “裴敬,如若我現在告知你,大漠將於下個月起兵攻打邊境,你信嗎?”


    裴敬怔了一下,不解的看著她。


    “因為邊境守防不當,朝廷裏有人跟大漠勾結,設局陷害,導致全軍覆沒,你信嗎?”


    “……”


    盛檸檸剛才還微笑的眉眼冷淡了下來,平靜的看著裴敬。


    “而在這次敗戰之後,你將命喪邊疆。我作為你的遺孀,在你屍骨未寒的情況下,朝廷那幫人會讓我以和親公主的身份,帶著從百姓稅收裏克扣出來的一千萬兩黃金,前去大漠給巴爾特當妾,供他玩弄,以緩兩國關係。”


    “你信嗎?”


    與盛檸檸的目光相撞的那一刻,裴敬眼底極快閃過一絲惶恐不安。


    這種情緒很詭異,他從未有過的情緒。


    心髒昏昏沉沉的湧開了一些說不清楚的刺痛感覺。


    他是一個連死都不在乎的人,可在盛檸檸說出的一切可能之後,他竟然有些害怕。


    害怕她說的這些“假設”成真。


    盛檸檸輕笑,“我說笑的,未卜先知這種事情,你不信也正常。”


    可她的話,雖似是無稽之談,裴敬卻放在心上了。


    他頗為謹慎的說:“公主說的話,臣會查清楚再做定奪。”


    盛檸檸沉默的低下頭,繼續吃東西。


    “你我即是夫妻,隻要有我在的一天,我定會護你周全,絕不會讓任何人欺辱你。”


    耳邊傳來他溫和的聲音,字字鏗鏘。


    “大晉的興亡榮辱,更不需要讓你一個弱女子委曲求全去求和,保衛國家安定,本就是我身為大晉將士的責任。”


    盛檸檸在心中歎了口氣。


    裴敬正直,善良,有擔當,人品她絕對信得過,但是她父皇那人她信不過啊。


    那可是會隨時賣女兒的人。


    一日不鏟除那大漠王,她就一日不得安寧,如坐針氈。


    裴敬見她不說話,以為她生氣了。


    一顆心不高不低的慢慢懸起來,有些不安。


    他清了清嗓子,尷尬的打破了沉默,“那……那個,臣有東西要交予公主。”


    “嗯?”


    他突然起身,在旁邊的櫃屜裏取出一個精致的紅木匣子,盛檸檸詫異的看著他的舉動。


    那紅木匣子當著她的麵打開,裏麵整齊的放著賬本,銀票,地契,還有一串鑰匙。


    “這是幹嘛?”


    “這些都給公主保管。”


    “這是你的全部家當吧?”


    “是。”


    她托腮望他,眼眸亮晶晶,“你給我做什麽?不怕我卷錢跑路?”


    他麵容嚴肅,“臣相信公主不會那等苟且之事。”


    盛檸檸失笑,他是真高看她了。


    “這是汴京天地錢莊的鑰匙,我在那邊開了個賬戶,裏麵放置著一些銀兩,還有裴璃的嫁妝。”


    “裴敬,你在交代遺言嗎?”


    “是。”


    他輕輕一笑,似是自嘲,“公主也說了,我可能有去無迴。”


    “……”


    “我今日已跟丞相請纓,三日之後,派兵前往西北增援。如若是大漠願與我晉國和平相處,那是最好。若是迴不來,還望公主念在一夜夫妻的份上,幫我照顧幺妹。”


    “你方才不是拒絕過我了嗎?”


    裴敬聲音沉穩,不疾不徐的說:“於公而言,對於沒有把握的事情麵前,我不做出子虛烏有的承諾。於私而言……”


    “你是我的發妻,我願意相信你。”


    說完這句話,裴敬的耳根又開始發燙起來。


    盛檸檸唇角情不自禁的彎了彎,“你昨夜不是還打算跟我和離,尋心上人去嗎?”


    他往日平淡的眉眼,此時被說的增添了幾分羞澀。


    語氣有些慌亂:“我……我沒心上人。”


    “是誰信誓旦旦的說,不願娶我?不與沒感情的人做那事?難不成……將軍喜歡我?”


    “……”


    裴敬被她問的眼神四處瞟,就是不敢正眼看她,俊臉又紅上了幾分。


    盛檸檸就沒見過這麽害羞的男人。


    明明兩人已有了夫妻之實,而他被她調戲個一兩句,就臉紅到不行。


    盛檸檸起了逗他玩的樂趣,“那你可不能死,你若是死了,那大漠王可是要來把我納為妾室的。”


    裴敬眉頭微蹙,頗為認真的說:“我死之前,會拿下他人頭的,絕對不會讓他來騷擾你。”


    盛檸檸掩嘴一笑。


    “那行啊,這樣最好。那你死了後,我再找個漂亮一點的年輕男子,成婚生子如何?”


    裴敬的心直直的墜落了下來,他終於正眼看她了,漆黑的瞳仁似乎在一瞬息漸漸的黯淡了下來。


    他微微垂眸,姿態像是一隻臣服認輸的雄獅。


    “那你可以等我屍骨涼了再找嗎?”


    盛檸檸差點就笑出聲了,她幾乎快要壓製不住上勾的唇角。


    “可以啊。”


    他眼神有些茫然,正常不應該說,我不會找嗎?他這個新婚發妻不按套路來。


    明明昨夜,兩人還做了最親密的事情……


    思及此處,他喉結滾了滾,似乎有股火開始燒了起來。


    他慌不擇路的取了桌上的酒給自己倒了一杯,一飲而盡。


    可酒一下肚,似乎燒的更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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