迴屋閉門思過,沒多久沈琬一行人走來,敲響了房門。


    陸禾筠停筆,輕輕歎息,將紙張收好才過來開門。


    許攸一見她,立刻撲進她懷裏,撒嬌似的安慰,\"表姐,別難過了。\"


    陸禾筠抬頭看,沈琬姐妹倆是一起來的。


    進屋後,圍桌而坐。


    沈姝看她神情淡然,沒了方才的氣性,溫和的笑開口:\"阿筠,我們知曉你的性子,不願過多為難。\"


    陸禾筠以為二人是來勸自己放下,稍垂著頭,閉嘴不言。


    怎料,沈琬接過話來,\"你喜歡,那就等。\"


    聞言,她立刻抬頭。


    沈琬繼續說著:\"你為大寧做了太多,心係百姓,拚過性命,現在想終於肯考慮自身,我們當然是開心的。\"


    \"既心已決,那便不用有太多顧慮。\"


    \"你父親與寧平侯也是故交,肖昀算是我們看著長大的,雖說先前是個放蕩不羈的毛頭小子,但經過這麽多事來看,他有當年大將軍的風範,是個值得托付的人。\"


    \"你們兩情相悅,做父母親的自然是欣喜的。\"


    話一停頓,笑道:\"反正,母親是永遠支持你的。\"


    \"任外邊的流言如何傳,我們家阿筠行得正坐的直。\"


    沈姝在此時也接過話,\"姑母也是。\"


    \"無論是至親,還是表親,都是一家人,永遠都會支持你。\"


    陸禾筠眼眶濕潤,點頭扯出一抹笑意。


    說開了後,沈琬拍拍她的手,\"你父親跟你一樣強,但耳根子軟,待會你去好好的服軟說和一下。\"


    \"之前得知你在雁門郡的事,擔心得不行,消息還是事情平定了才傳迴的,你父親心有氣鬱,因此可能會對你的親事著重憂慮。\"


    陸禾筠應下,\"好。\"


    ……


    午休後,她慢步走進一處庭軒,裏頭的人靜靜的飲茶,麵前還擺了一棋盤,像是等候已久般。


    陸禾筠走近,福身道:\"父親。\"


    \"陪我下一局。\"陸崚司放下茶杯,語氣平淡。


    她撫裙落座,執白棋,先行落子。


    小室幽靜,茶煙嫋嫋,兩人開始誰都不說話,你來我往。


    時隔稍久,已不記得上一次坐下來是什麽時候了。


    陸禾筠心有愧疚,輕抿唇不知如何開口。


    \"自小有主張,倔強不屈,旁人都無法勸動半分,心智也比同齡姑娘開得早。\"他突然開口,自顧自說著:\"想要什麽都靠自己爭取,想當官,便裝束成男兒,在各場比試中脫穎而出。\"


    \"哪怕被發現,哪怕反駁的流言滿城盡是,你也能靠自己讓眾人另眼相看。\"


    \"為父從未幫過你什麽,你也從不向我請求。\"


    陸禾筠拿棋的手停頓住,慢慢抬眼看他。


    \"為父一直以來對你都很放心。\"


    \"有誌向有能力,甚是覺著驕傲。\"


    \"置身王室,有很多身不由己,為父明白你心中不能言說的苦。\"


    陸崚司將一枚黑棋落下後,就靜等著,看得出她的所想,嘴角微微揚笑,寬慰道:\"拚盡全力的在這條路上走,磕磕碰碰。\"


    \"對得起家國,對得起百姓,更對得起親人。\"


    \"你不欠任何人,唯一有所虧欠的就是你自己。\"


    聽到這,她驀然鼻尖酸澀,手稍顫抖著將白棋落在一處。


    陸崚司歎息一聲,笑容依舊,\"今日聽你說的那些話,為父很高興。\"


    \"你總算是為自己考慮一次了。\"


    陸禾筠強忍著,淚水漸漸溢眼眶,仍在下著棋。


    \"先前你就央求過陛下,不想議親,後麵還是因流言,不得不默認。\"


    \"現在,陛下再次主張,廢了這門親,為父能做的就是盡量替你拖著。\"


    \"你心有所屬,隻要不後悔便好。\"


    \"王府自始至終都是你一輩子的家。\"


    濕熱的淚,再也撐不住,凝結成珠滑落臉頰。


    陸崚司落一黑棋,語氣輕愉,\"下次,讓那臭小子來陪我下一局。\"


    \"多年不見,別還是個愣頭青。\"


    \"若連我都贏不了,他休想娶本王的女兒。\"


    陸禾筠擦去淚水,扯出一抹笑,\"好。\"


    她收拾好心緒,認真的陪他下棋。


    片刻的憂傷很快消去,一身輕鬆,心情明朗。


    下了好幾局,父女二人又談論起其他事,晚膳之時,重新恢複歡聲笑語。


    三日都在王府陪親,閑暇的時間轉眼之間便消逝,很快她繼續迴大理寺處理公務。


    這日,前往卷閣收整案卷時,她不經意間瞥見了之前處理過的永和案。


    陸禾筠拿起翻看。


    算算日子,也有一年了。


    看完後,越想越不對勁,於是拿著案卷前往少卿廳。


    林禎放下手頭上的折子,聽她說著疑慮:


    \"少卿大人,按理說時間這麽久了,為何轉運西域的那些人員還是沒有消息?\"


    \"這案子也是久久未結。\"


    \"還有一點,我始終想不明白,當初永和案卷被撕,這其中不小心牽扯出了亂任官職的事。\"


    \"秦轍是勾結官吏中的其一,他又是因什麽才調配來大理寺的?\"


    \"難不成就是為了銷毀案卷?\"


    \"這麽久都沒有消息,會不會又是官吏從中作梗?\"


    林禎聽完這一堆問題,勾唇淺笑,一語道破,\"你想查,是不是?\"


    陸禾筠點頭。


    他站起身,慢步走出來,解釋道:\"卷閣中有些案卷是未結的,有的甚至是被迫結案。\"


    \"這水遠比我們想象的要深。\"


    \"而案卷為何被撕,這個開頭其實是本官設的局,為的就是讓暗中的人自亂陣腳。\"


    陸禾筠眉頭一皺,快速捋清著思緒。


    林禎笑歎道:\"消息已散布,暗中官吏蠢蠢欲動,侯門案雖結,但未涉及的官者又有多少個是真正清白。\"


    \"轉運西域,人員販賣,經濟鏈條,官權私謀,顯而易見。\"


    \"你真要查,可有信心?\"


    她想明白,眼神堅定,頷首應了一聲,\"嗯。\"


    林禎收斂些笑意,嚴肅的說道:\"這事關重大,得需申請,更何況是路途遙遠的西域。\"


    \"調查這麽大的案子,約莫一兩年的時間,而大半的時日都用在趕路,可想而知行程的艱辛。\"


    \"你當真決心要查?\"


    陸禾筠笑得不容置疑,\"少卿大人,我知曉您的顧慮。\"


    \"您隻需將申請的折子遞上去,一次駁迴就次次遞,陛下總有一日會答應的。\"


    \"若無論多麽努力還是不行,那就我一人扛就好了。\"


    \"案子肯定是要查的,我答應了永和縣的百姓們,勢要讓他們的親人歸家。\"


    林禎佩服她的堅決和舍己為人,笑得和藹,\"應該是一起扛。\"


    \"複審案件,是我們大理寺每一個人的職責。\"


    商談完,她拿上案卷出來,抬眸的瞬間迎麵瞧見一人。


    兩人相視,隻用眼神交流,便知對方心中事。


    陸禾筠笑意嫣然的走近,對他晃了晃手中的案卷,\"有活幹了。\"


    \"願不願意跟我去西域?\"


    蕭懷悰會心一笑,眉目含情,語氣愉悅,\"當然。\"


    \"陸大人去哪我都跟隨,時刻保護你。\"


    她笑點頭,\"很上道,給你漲月錢。\"


    走了一會,陸禾筠突然說道:\"對了,一個月後是林霽和小棠大婚的日子,書信是前幾日送來的。\"


    \"你有沒有收到?\"


    蕭懷悰道:\"嗯,你幫我帶禮物送過去就好了。\"


    \"我在金京等你們迴來。\"


    她靜默片刻,側過臉看他,\"我還欠你一頓船菜,今晚……喝一個?\"


    蕭懷悰笑眼彎彎,脫口而出的調侃,\"算了吧,就你那酒量。\"


    \"喝醉了不好帶你迴家。\"


    陸禾筠慢慢轉迴來,看著前路,笑容甜美,\"我父母親同意了。\"


    他驀然止步,呆愣了片刻才反應過來,\"當、當真?\"


    陸禾筠環看周圍的人,臉頰染上緋紅,\"先不在這細說,今晚再詳談。\"


    蕭懷悰壓了壓滿腔激動,笑意難掩,\"陸大人,不吃船菜了,我親自給你做一頓。\"


    說著,邊走邊歪頭湊近些,壓低嗓音,\"去我那處私宅。\"


    她的小臉更紅了,遲疑好一會才低聲應了一字,\"好。\"


    蕭懷悰別提多高興,若不是礙於還在大理寺,恨不得抱起她來個轉圈,再猛親幾口。


    陸禾筠看他收不住笑,引得旁人的目光唰唰看過來,羞赧的用手肘碰了一下他,眼神示意。


    他笑容滿麵,\"傍晚的時候一起走,我等你。\"


    想到什麽,又意有所指的改口:


    \"你等我也行,不會太久的。\"


    陸禾筠了然,笑而不語。


    兩人並肩一起走,不顧周圍目光,是同心同行的情人,亦是生死與共的夥伴。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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