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晚的動靜鬧得不小,又因是後半夜,金淩衛出動趕到時,已結束了殺戮。


    地上屍體倒下一大片,血氣衝天,無人生還。


    陸禾筠也匆匆趕往,看著眼前的慘象,還聽到了另一件大事。


    唐府又遭人暗算,屋院被炸毀倒塌,唐寅崢與其夫人壓在廢墟之中,此時生死未卜。


    她沒想到他會這般鋌而走險的動手殺人。


    陸禾筠突然靈光一閃,他一時被憤怒衝昏頭腦,難不成是因為那封信……


    她看著地上刺眼的血跡,慘不忍睹的屍體,隱約的瞧見了那個利落揮劍,沐浴在鮮血中的身影。


    這次的情況為何感覺完全不一樣,像…像是失了理智般。


    陸禾筠的心猝然沒由來的一陣刺痛,由渾身經脈四處蔓延,疼痛得厲害,全身血液凝固住。


    慌得立刻轉身就跑,後麵的眾人不解的望著她的背影。


    忍著雙腿的不適,拚命的朝著他私宅的方向狂奔,晚風無情的灌入鼻喉,如鋒利的刀刃般劃過,很快幹澀得能感受到血腥味。


    越來越近的宅門,她一把推開隨後關上,不管不顧的衝進去。


    裏麵有光亮,在主院。


    大步邁入院門,一襲黑袍,鬼魅麵相的他高舉著血劍,而他麵前的那人已倒地不起,不知是死是活,地上有著大片血跡


    血劍揮斬下……


    \"肖昀!!\"陸禾筠急聲高喊。


    聲音一出,劍堪堪停下,鋒利的尖刃恰好停在那人的脖子上。


    她大步走近,抓緊他的握劍的手,另一隻手顫抖的伸起取下鬼麵具。


    蕭懷悰眼眶猩紅,不知是濺入了血還是被逼出的,明明滿眼戾氣卻甚是空洞,神情呆滯,仿佛被抽走了靈魂。


    陸禾筠從未見過他這般神情,一時被嚇到,緊接著就是鑽心刺骨般的痛。


    手緩緩撫上他的臉頰,血腥味不僅從鼻腔鑽入,喉間也似含了血,連話音都變得哽咽沙啞,\"看…看著我……\"


    蕭懷悰愣怔怔的垂眸,注視著她,須臾後一滴血淚慢慢滑落,留下的那道紅痕在白皙俊朗的臉龐間形成鮮明對比,淒美又陰森。


    萬千悲涼、憤恨、痛苦全都幻化凝成血淚,在微弱的光亮照耀下,殷紅得醒目,那雙深邃的眼眸,平日裏壓抑隱藏著。


    從這一刻起不斷溢出,血色布滿眼眸,宛如跌落泥潭,狼狽的盡數沾染,隻一眼便令人心碎不已。


    她心痛萬分,著急忙慌的掏出一塊帕子,擦拭著他的淚。


    蕭懷悰日積月累壓抑著的情緒在此刻爆發,兩眼血淚不斷流落,手一鬆,劍器掉落的清脆聲響起,在一片死寂的夜中響得突兀。


    陸禾筠兩手齊上陣的擦,控製不住的跟著落淚。


    他頹喪的彎下身,抬手捂臉,不願讓她看到自己這般模樣。


    心狠手辣,殺人不眨眼,毫無人性。


    彎下高大的身軀,往日的高傲張揚蕩然無存,止不住的顫抖,在隱忍著,極力的想要克製,但細碎的抽噎聲還是出賣了他。


    陸禾筠抱住他,他將臉埋入她的肩窩裏,血淚染濕衣領。


    蕭懷悰伸起手環著她的背,用力的抱緊,手緊緊攥著她的衣裳。


    仇人近在咫尺卻不能動手,滿腔恨意無處宣泄,痛苦每一日都在撕扯折磨著身心,每每看到那些人囂張快活的樣子,內心囚困住的殺念就會壓抑不住。


    沾染上血的那一刻直接失控。


    他好恨,好想把他們都殺光……


    陸禾筠聽到他斷斷續續、急促的唿吸聲,深知他為何會如此痛苦,仿佛感同身受的心如刀絞。


    抬手輕柔的順著他的背。


    蕭懷悰緩了許久才開口,嗓音沙啞得厲害,卑微又自責的道歉:\"對不起…我控製不住自己……\"


    她趕忙安慰,\"不怪你。\"


    \"是這不公的世道,險惡的人心。\"


    \"錯不在你。\"


    他聽到最後這句話,強撐著的防線徹底崩潰,緊繃的弦也隨之鬆緩些,是即將窒息,瀕臨死亡的邊緣被及時的拉迴。


    殘喘的粗氣,變成大口大口的唿吸。


    陸禾筠不停的安撫順背,\"有我在。\"


    \"若是平不了冤,惡官汙吏我陪你一一殺盡。\"


    蕭懷悰垂頭靠在她肩上,感受著她的溫度與氣息,努力平複心情。


    深夜的涼風習習吹拂,帶走濃重的血氣,以及那團籠罩在他心頭上,久久不散的烏雲。


    風吹雲散,月光顯亮,如詩畫般雋永,傾瀉而下,天地渡上一淡淡的銀紗,溫柔的傾蓋在身。


    良久後,蕭懷悰鬆開些。


    陸禾筠這次用衣袖擦,長長的睫羽濕潤著,眼角餘淚含血,輕輕的帶去。


    她凝視著他的眼睛,\"快了,再等等。\"


    \"給我一些時間,若明著行不通,那我寧可不要這份正義。\"


    \"無論最終後果如何,我都陪著你。\"


    蕭懷悰眼眶又滑下一滴淚,這次是清澈的。


    陸禾筠踮腳輕輕一吻他的淚痕,\"累了就休息吧,剩下的交給我來善後。\"


    他輕搖頭,\"我捅出來的窟窿,不能讓你一個人處理。\"


    蕭懷悰緩和好,撿起地上的劍。


    她蹲下身子查看,才發現此人是新來的大理寺丞董冀。


    \"人沒死,嚇暈過去了。\"


    蕭懷悰將他扛到一間空屋子裏,又提來一桶冷水潑過去。


    \"嘩\"的瞬間浸透全身,董冀咳了好幾下,慢慢睜開眼。


    視線清晰的那一刻嚇得後縮,兩個佩戴麵具的人正居高臨下的盯著自己。


    董冀腦海裏浮現著那血腥殘忍的殺害,害怕不已的跪在兩人麵前,\"別殺我!\"


    \"求…求求你們放過我吧……\"


    陸禾筠半蹲下,壓著嗓音開口,\"你是大理寺丞董冀,是周閆的新助手是吧?\"


    \"你的官職來路不明,是不是?\"


    又是同樣的問題,這次他極力的搖頭否認,\"不!我不是,我真的不……\"


    她眼神一狠,一巴掌扇了過去,重重的一扇,清脆響亮,臉上頓時浮現一枚紅掌印。


    董冀捂著臉,欲哭無淚,\"我、我說……\"


    \"其實之前我便在周大人手底下幹活,本是個隨行小吏,後麵周大人在吏部尚書那邊極力推薦提拔我,因此才給了個大理寺丞的官。\"


    隨後又無比委屈的補充一句,\"我才任職第一天……什麽都不知道。\"


    陸禾筠不禁冷笑,先前在自己麵前那般囂張,原就猜想到背後有靠山,沒想到竟直接牽扯出了兩個大官。


    又是擅自調命官職,前腳的那些官才被斬首,後腳這些人又按耐不住了。


    果然之前的狗官都沒有抓幹淨,推出替罪羔羊來明哲保身。


    她站直身子與他相視。


    蕭懷悰將人五花大綁,塞住嘴巴,關門鎖起。


    陸禾筠思索完,深唿吸一口氣,\"有辦法解決了。\"


    他稍垂眼,扯出一抹笑掩飾自責,\"我來做便好,不能髒了你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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