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衣人快速的拔劍,寧遠道倒地,殘喘著氣,胸膛血窟涔涔冒血。


    陸禾筠愣了一瞬,握緊刀柄疾步衝上去。


    黑衣人目的達成,揮劍擋掉她的刀,邊擋邊後退。


    其餘的幾個黑衣人從窗口逃出。


    陸禾筠快刀緊追不舍,揚手橫掃時轉身後踢,一腳踹中那人的胸膛,他踉蹌的後退好幾步,見勢不敵,立馬從胸前掏出兩枚迷霧蛋,朝她麵前一丟。


    落地霧氣霎時彌散開,眼前一片白茫茫。


    趁她被遮掩住的片刻,火速的破窗而逃。


    陸禾筠沒再追上去,待迷霧散去,她掃視一圈,涉罪的官商全都死了,地麵血跡一片狼藉,侍衛們也都倒地不起。


    眼前的結果,她怎麽也沒有料想到。


    林霽一人匆匆跑到走道,向下一看,她持著刀,獨站在幾具屍體中間,定定的一動不動,手緊緊攥著刀柄,神情漠然。


    窗門已破,寒風爭先恐後的灌入,血腥氣被吹散開,彌漫著整個驛站,空氣被沾染得越發的濃重,她孑然持刀挺立,任由血風包圍,衣裳被吹得翩翩飛起,寒意直透,浸入每一寸肌膚,寒徹身心。


    伏屍觸目驚心,鮮血刺紅了她的眼。


    一個時辰後,昏迷的侍衛紛紛醒過來,詫然的看著地上的屍體,又去查看箱子,所幸沒有被撬開。


    沈紀棠被下麵的動靜吵醒,坐起身就發現頭有些發脹,模模糊糊的來到外邊,看清的那刻驀然大驚,快步跑下去。


    林霽在查看著屍體的傷口。


    沈紀棠一臉驚愕,\"這…這怎麽……\"


    他輕歎,\"中了迷藥昏睡過去,而後中劍,手法利落狠絕,都是一劍斃命。\"


    沈紀棠驚道:\"剛剛我們都中了迷藥?那些黃……\"


    林霽站起身,\"兇手是江湖刺客,不劫財隻取人性命。\"


    她恍然,又看一圈,嘀咕著轉身要上樓,\"陸姐姐,還在昏迷當中嗎?\"


    林霽連忙喊住她,\"別去。\"


    \"讓陸大人冷靜冷靜。\"


    沈紀棠看一眼屍體,後知後覺。


    房間內沒點蠟燭,些許光還是從外邊映照過來,因此裏頭不算明亮,陸禾筠坐在床邊,佩刀在其旁,像是就這樣坐了一個時辰。


    稍低著頭,睫羽半垂,眼眸無光亮,滿臉愁容滿腹心事。


    江湖刺客,殺害官吏商人,無人生還。


    離金京還有一天半的行程,偏偏在此時出事。


    她不願將那個設想牽扯到他,可當時看著地上的屍體,滿腦子都是在後丘山時,他緊握利劍,滿眼殺意與憤恨不甘的模樣。


    寧遠道知曉了他的身份。


    所以,這些刺客……


    陸禾筠閉眼,深深的歎了口氣。


    房間內安靜得厲害,外邊沒一會就突然下起了雨,由淅淅瀝瀝到磅礴大雨,寒風推波助瀾,雨滴劈裏啪啦的敲打窗,時不時的吹頂開縫隙,裹挾著濕意的冷風吹入。


    夜雨一直下到天亮,她也就從天黑坐到天亮。


    清晨的宿雨格外寒冷,直寒入骨髓般。


    侍衛們收拾好客堂,屍體擺好,一時不知該如何決斷,也無人敢打擾她。


    這時,蕭懷悰伸著懶腰推開門,一下樓就瞧見了滿堂的侍衛圍著屍體。


    他一愣怔,大步走下來,\"這是發生了何事?\"


    林霽解釋道:\"昨夜有刺客放迷煙,然後趁機行刺,殺了這些官商。\"


    蕭懷悰看客堂沒有她的身影,扭頭就上樓,林霽看著他的背影,欲言又止。


    來到她房門前,正欲敲,門卻自動開了。


    瞧見她,沒等開口,陸禾筠宛如沒看見一樣,繞開他走著。


    蕭懷悰有一瞬愣在原地,她神情淡漠,像是一夜未睡,臉上難掩疲憊,更重要的是居然……無視了自己。


    陸禾筠走下樓梯,聲音有些沉啞,\"一刻鍾後,啟程。\"


    \"是!\"侍衛屈身領命。


    她走下來,又吩咐,\"屍體尋幾輛馬車載著。\"


    \"再清點一遍箱子數目,檢查疏漏。\"


    蕭懷悰定定的望著底下的人。


    沈紀棠收拾好包袱走出來,來到他旁邊,冷不丁的問,\"蕭大哥,昨夜你也被迷暈了嗎?\"


    他一愣怔。


    沈紀棠繼續說著,\"我睡了好一會才醒過來,一起來就瞧見了滿地屍體。\"


    \"林霽說陸姐姐沒中迷煙,隻身一人與那些刺客對峙。\"


    \"但刺客身手不凡,而且目的明確,殺完人就逃走了。\"


    \"而後她站著看了許久,迴屋了也沒睡。\"


    \"她現在心裏肯定不好受。\"


    蕭懷悰沉默不語,一直望著她。


    盧啟清點完,對她歎道:\"東西一件沒丟。\"


    \"陸大人,這不是你的錯,別太自責了。\"


    \"若那些朝官以此大做文章,我們……\"


    陸禾筠打斷他的話,\"時辰不早,該啟程了。\"


    扯出一抹笑,\"沒事,不必擔憂。\"


    隊伍重新出發,一刻不停的沒再停歇,趕了一天一夜,於第二天晌午抵達。


    分道之際,陸禾筠讓幾人不必跟入皇宮,蕭懷悰這一路都沒能與她說上話,臨別之際他終於出聲喊住:


    \"陸大人。\"


    陸禾筠迴眸看他,神情複雜,隻看了片刻,扭頭就領著隊伍前往皇宮。


    蕭懷悰迴想著她剛剛的眼神,眼裏不止有疲憊……為何還有些失望?


    是看著自己,萌生的失望?


    江湖刺客,暗殺官商。


    等等!她…她不會以為是自己……!


    他醒悟時,隊伍已經走遠了。


    寒冬臘月,陰雲低壓,天地之寒風,陣陣吹拂,自門外灌入這君臣並列的深宮。


    她一襲青墨色衣袍被吹得飄飄搖搖,形單影隻,遠望著身形甚是單薄,抬腳跨入偌大的宮殿外門。


    眾文武百官齊刷刷的看去,有的麵露喜色,有的神情冷然,有的眼神犀利,排排而站,皆看向她,目光緊隨著步步走近,走上前。


    與一眾身形高大、官服嚴整的朝臣相比,她顯得格格不入。


    陸禾筠穿過朝臣,來到殿前,屈身行跪拜禮,而這一跪就沒起身。


    陸崚靖昨夜就收到消息,已知曉事情原委,但今日一上早朝,手中又多了幾份彈劾她的奏折。


    他輕歎息,\"陸司直,一路辛苦。\"


    \"黎州金礦已追迴,朕念你舍命追尋,就免了你擅自行動的罪責。\"


    此話一出,底下的朝官不由得麵麵相覷,更甚者竊竊私語。


    陸崚靖臉色一沉,對著百官冷眼一掃,咳了一下,瞬間噤聲,重歸安靜。


    旋即,他又道:\"所涉罪的官商遇害,你已盡力而為,朕也不會責怪你。\"


    \"這段日子一直追查金礦,朕體恤你,就準許你暫停幾日。\"


    \"待過完正月新年,再著手案件。\"


    陸禾筠雙手交疊,屈身領命,\"謝主隆恩。\"


    隨後她先行退下,出了宮殿外門,抬眼望著這高牆黃瓦,望出了神。


    此時,一侍女步伐輕快的走來,對她行禮,\"郡主,太後娘娘有請。\"


    陸禾筠恍惚迴神,前往寧仁宮。


    沈太後一瞧她,心疼不已,寒冬臘月的穿得那樣單薄,雙手都是冰冷的,趕忙緊緊的握住,拉著人入宮殿,坐在暖爐邊。


    陸禾筠看著她一臉心憂,淡笑著說道:\"皇祖母,阿筠餓了。\"


    沈太後立馬吩咐。


    又命人煮了些熱湯送來。


    陸禾筠一一喝完,身子逐漸暖和。


    沈太後理了理她鬢邊的碎發,柔聲安慰:\"沒事了,有皇祖母在。\"


    \"先不想了,好好放鬆一下。\"


    她眼眶漸漸濕潤,點點頭,沈太後將她攬入懷。


    陸禾筠身心疲累,膳食都沒弄好就先睡著了。


    床邊上,沈太後替她蓋好被子,滿眼憐惜的看著。


    不多時,身邊的貼身侍女從外頭走進來,步伐放輕,來到沈太後身旁,低頭附耳幾句。


    沈太後眉間一擰,立刻起身。


    出了寢宮才敢出聲,\"這些人真是一刻也不消停!\"


    侍女玲瓏垂頭,猶豫了片刻,才輕言開口:\"太後娘娘,陛下……好像也有意要給郡主尋親。\"


    沈太後的臉色徹底一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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