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微涼,華珠從睡夢中醒來,流風已經起床練功了,廖子承穿戴整齊,坐在斜對麵的書桌後審閱軍部的摺子。聽到床上的動靜,廖子承抬頭,微微一笑:「睡好了?」


    「嗯。」不可置否,醒來第一個看見的是他,仿佛一天都充滿了活力,明明昨晚還挺埋怨他的,可他笑得那麽溫柔,她腦袋一熱,又不記得發火了,「你不早朝?」


    廖子承不甚在意地放下摺子:「今天陪你迴門。」


    原來,是記得這件事。華珠垂下眸子,起床,去浴室洗漱了。


    廖子承叫巧兒進屋,擺了早膳,巧兒隻要一想起昨晚看到得一幕,便麵紅耳赤,雖然她不是第一次看真人版的,以前在琅琊撞見過,可提督大人與小姐的身材真是……唔,她隻匆匆掃了一眼,沒看見什麽重要部位,可已然……想尖叫了。


    「聖旨到——」


    華珠與廖子承剛用完膳,便聽到外頭響起了汪公公尖細的嗓音,二人相互看了一眼,都從彼此的眸子裏看到了一絲驚訝,大清早的,汪公公來帝師府宣什麽聖旨?


    「奉天承運,皇帝詔曰,琅琊提督廖子承,為官清廉,政績斐然,數破重案,屢立奇功,更不辭辛勞,鞠躬盡瘁。朕心甚慰,特晉封其為一品定國侯。其妻年氏,封二品誥命夫人。並賜府邸一座、黃金千兩、白銀萬兩,欽此——」


    「謝主隆恩。」


    廖子承與華珠接了旨。


    華珠不知道廖子承心裏是怎麽看待這一次的冊封,但她覺得太突然了,雖不算莫名其妙,畢竟扳倒燕王、救聖上免除巫蠱之霍的確是奇功一件,可……封侯乃大事,起碼要在朝堂上提一提,再交到六部走個程序。昨兒立功,今兒便封侯,實在……太出乎華珠的意料了。


    而既然是汪公公宣的旨,必定是明德太後的主意了,給華珠的感覺,就像太後一直在等待一個抬舉廖子承的契機,東宮一案恰好符合了太後的要求,太後便迫不及待地讓聖上下旨了。


    若汪公公知道華珠的想法兒,定會告訴她,太後何止是器重廖子承,簡直就是偏疼啊。昨兒廖子承叫他帶了兩句不著邊際的話給太後,他琢磨了許久沒琢磨出什麽意思,直到燕王認罪時打算供出顏家,卻被太後有意無意地打斷,他才明白,廖子承的話兒沒有旁的意思,隻想告訴太後他在意琅琊。可琅琊有什麽值得他在意的?自然是年華珠的娘舅家了。太後連親生兒子都貶斥了,卻饒過了顏家,僅僅是因為廖子承的一句話……


    汪公公眸光一閃,揚了揚拂塵,笑嗬嗬地道:「恭喜侯爺,恭喜侯夫人!新婚之喜,晉封之喜,雙喜臨門啦!若是……」看了華珠一眼,意味深長地一笑,「我等著侯爺與夫人的第三喜!」


    華珠苦澀地笑了笑,還沒圓房,哪兒來的孩子?


    廖子承眸光一動,比了請的手勢:「公公請入花廳喝杯茶。」


    汪公公就道:「不了,我還趕著去燕王府宣旨,下次,下次侯夫人誕下麟兒,我一定上門恭賀!」


    昨日呆在東宮,王歆屏退了下人,二人講了些閨蜜間的小話兒,沒提及最後的裁奪,是以,華珠並不清楚燕王府、襄陽侯府以及顏家的下場,就和顏悅色地問向汪公公:「不知聖上如何定奪此案的?」


    眾人心知肚明,定奪者乃明德太後,不過既然打著聖上的由頭,大家便也就著它這麽說了。汪公公淡淡一笑,嘆道:「燕王被褫奪王位,降為燕林侯,終身圈禁於封地。我正是趕著去宣布這道聖旨的。燕林侯病了,等他痊癒,他們全家便要啟程前往封地了。唉,可憐世子遠在寺廟習武,都不知京城變了天。」


    華珠對赫連城的記憶還停留在琅琊,個性張揚,品味奢侈,一顆最不起眼的盤扣也要經幾十道工序才能完成,還我行我素,偏又寫得一手好字,總喚她小側妃,武藝高強卻又有些膽小,看剖屍也能暈過去。他們之間交往不多,畢竟華珠從一開始就沒打算真的嫁給他。隻是站在一個普通朋友的角度來看,含著金湯匙長大的他、天性純良的他,一夕之間從天堂跌入地獄,不得不令人唏噓。


    「襄陽侯府呢?」華珠又問。


    汪公公的睫毛兒一顫,眼神微閃道:「顏嫿紅杏出牆,與燕林侯做出這等醃臢事兒來,他們也是受害者,聖上下令,不予追究了。」


    不知為何,聽了汪公公的話,華珠的腦海裏不由自主地浮現起昨晚在玉湖附近碰到的貴人。尖尖的、美玉般的下顎,迴想起來,忍不住認為那根本不是一個活人,而是一座玉雕,完美到極致的玉雕。


    「想什麽?」廖子承發現她怔愣出神,輕聲問了一句。


    華珠意識迴籠,看了汪公公一眼,下意識得地想問,卻抿了抿唇後忍住了,隻笑著搖頭:「沒什麽,我在想餘斌臉上的表情一定豐富極了,當初借著娶親的名義到琅琊幫盧高打黑心官司,後麵又不知死活地弄天花,眼下得知自己愛重的妻子懷的是別人的孩子……我是他,就找個地方躲起來了。」


    廖子承隨口道:「惡有惡報。」


    華珠徐徐一嘆:「就不知大表嫂與大表哥會不會很難過,顏家知道了會不會很難過。對了汪公公,聖上有定顏家的罪嗎?」


    「我聽說顏碩氣得不輕,當晚就昏迷了,顏家不日也會得到消息,出了這種醜事,麵子裏子都掉光了。」汪公公嘆了嘆,又深深地看了廖子承一眼,笑道,「好在聖上乃一代明君,知道一切都是顏嫿的個人行為,決定不遷怒無辜了。」


    華珠長長地鬆了口氣,懸著的心終於放下了,又問:「顏嫿真的被……」淩遲了?


    汪公公皺眉,揚了揚手,叉著腰道:「唉,別提了,燕林侯夫人也不知從哪兒得了宮裏的消息,怒氣沖沖地跑到永巷找顏嫿算帳。我想著反正都要行刑了,讓她發泄一通也無所謂。是吧?被人搶了丈夫是挺糟心的。我就叫醫女看著,不弄出人命便隨了她。誰曉得她下手那麽狠,把顏嫿的臉、肚子、下邊兒……全都給戳爛了……等抬到刑房,人都僵了。領頭太監迴稟了皇後娘娘,皇後娘娘下令,那就燒了吧,挫骨揚灰。隻是可憐了那小醫女哦,怕擔責任,連夜逃出宮了,這輩子都得躲躲藏藏。嘖,禍害禍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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