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何開始懷疑。


    可等到下午,他倆一起離開酒店,在馬路邊遇到一個橫衝直撞的摩托車時,這個問題的答案便顯現出來。


    摩托貼著兩人飛馳而過,言何感覺自己被撞了一下,是溫北推著他來到路邊的綠化工程。


    「你沒事吧??」溫北的聲音裏帶著驚慌,拉著他上上下下打量。


    言何一怔。


    他低頭,看向溫北的褲腳。


    対方穿的長褲,把腿包裹的嚴嚴實實,此刻小腿處卻被刮開了布料,大概幾寸長,隱隱約約有血絲透出來。


    明明自己受了傷,卻還第一時間關注他有沒有事。


    怎麽……還是這麽傻。


    言何蹲下身,一隻手捏住溫北的腳踝,摸索著看骨頭有沒有事。


    溫北下意識想躲,後撤了一下沒躲開,反而自己站不穩,踉蹌著要摔,又被言何一把抓住手腕拉迴來。


    「別動。」言何皺著眉,語氣有點嚴肅:「這裏疼不疼?」


    他問後半句時嗓音便緩了下來,帶著不太明顯的憐惜。


    溫北愣愣的搖頭,又想起言何看不到,低聲補充:「不疼,我沒事。」


    那就是骨頭沒事。


    言何鬆了口氣,站起來,陳述道:「你需要找個衛生所消毒。」


    「不用,」溫北想推脫,「我家裏有,我迴去自己……」


    「那我跟你去。」言何立馬說。


    溫北:「……」


    溫北又懵了幾秒才反應過來,他想起家裏那堆還沒來得及收拾、不能見人,尤其是不能見言何的東西,慌忙搖頭:「算了算了,我還是去衛生所吧……」


    他表情太心虛,看得言何沉默下來。


    後者抱著胳膊,睨著溫北瞧了好一會兒,才慢吞吞點頭:「行。」


    他沒什麽表情,但眼神很豐富,溫北從中品出了幾個優美的詞句。


    比如,你行,你牛逼。


    不會是……生氣了吧?


    溫北認真想了想補救方法,沒想出來。


    言何已經大步走向最近的衛生所。


    他不說話時總顯得有點高冷,不近人情,又或者是生氣了,但他其實隻是在想事情。


    他在想,溫北這些年,似乎一點沒變。


    當年年少時,擁擠狹窄的小巷子裏,下著雨。


    他教対方打架,動作幹脆利落,很不好惹,結束後衣服上沾了泥濘。


    言何甩甩手,把傘撿起來,剛想走便被拉住了衣角。


    他以為溫北有事,很耐心的迴頭看他。


    少年滿身傷痕,嘴角還掛著誇張而滑稽的淤青,但很認真地望著他,低聲提醒:「你衣服髒了,我賠你一件吧。」


    那時言何不理解,什麽樣的人會在自己肋骨都不知道斷了幾根的情況下,第一時間去關注別人的衣服髒沒髒呢?


    他不知道疼嗎?


    「……疼嗎?」


    大夫在給溫北消毒,言何蹲在旁邊,突然開口問。


    「啊?」溫北真真切切的怔了一下,認真迴答:「不會啊,這是碘伏又不是酒精,不疼的。」


    經驗頗深。


    言何有點無奈的笑了笑,叮囑他:「迴去別碰水,一天不洗澡死不了人。」


    他同樣了解対方。


    溫北仰著頭看他,乖乖點頭,深色瞳孔裏仿佛有千萬句話要說。


    但他最後也沒開口,隻安靜対望。


    熱熱鬧鬧的診所,隻有他們這一角十分安靜,有光從窗簾的縫隙漏進來,揮灑在皮膚上,暖洋洋的,時間的流速都好像在追隨著他們,漸漸慢下來。


    良久,言何伸出手,輕輕揉了把溫北的腦袋,眸中有綿長而溫柔的愛意。


    這世間規則奇妙,有人走茶涼,也有驚鴻難忘。


    往前走吧,心懷愛者皆會重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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