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蒼是孤兒,從有記憶起他就生活在孤兒院。當然,他所在的孤兒院雖然小卻也沒有那些讓人心驚膽顫的黑幕,也許沒有多少慈善捐款,但政府的資助和政策足夠維持這個小小的孤兒院。孤兒院的老師其實對他們這些無家可歸的孩子非常好,沈蒼長成如今這幅模樣,隻能說他是聰明反被聰明誤了。

    沈蒼的童年自然比不上那些父母健在的孩子,不過吃穿不愁,偶爾還會有玩具。對於一個孤兒來說,這已經很好了,唯一不好的大概就是沈蒼一直被所有同齡的孩子排擠著。

    小時候,當他們一群小孩子哭著鬧著要爸爸媽媽時,那個老師便會安慰他們,

    “你的爸爸媽媽去天上了,但他們時時刻刻在看著你,保佑著你。”

    “你的爸爸媽媽也非常舍不得你,但他們沒辦法給你治病,迫不得已才會離開你的。”

    ……

    隻有他,當他問出這樣的問題時,老師隻會默默地看著他,將視線移開,什麽也不說或者僵硬地轉移話題。

    很多時候,那個老師會講許多故事來安慰他們,

    ——被拐帶的兒童成長在孤兒院最後找迴家時發現自己竟然富家少爺

    ——雙親意外去世卻被其他親人拋棄的少年在自己的努力下闖出一番事業後榮耀歸鄉

    隻有他,從來沒有被賦予過這樣美好充滿希望的故事。

    久而久之,院裏地其他孩子也意識到了他們之中的不同,排斥他,厭惡他,用純真卻可怕的語言羞辱他。

    沈蒼才那麽小的時候就已經明白了這世界的歧視和殘酷,他很聰明,他明白那些孩子無關重要,重要的,是那個老師。

    後來,再長大點的沈蒼找到院長,詢問自己的身世,院長很是驚訝,“你怎麽會想到要問這個?”

    沈蒼迴答說,“那個老師一直罵我賤種,我想知道我的身世究竟是怎樣的?”

    那個老師當然不可能這麽說,隻是對視線,對情緒敏感的小沈蒼能夠想象得到,那個老師每次看見他想要表達的心情——那種感覺就像是你是這世界上最肮髒的東西,你怎麽不去死!

    這是和那些孩子罵他“雜種”時不一樣的感覺,他們根本不明白“雜種”的意義,他們隻是跟著自己喜愛的老師走罷了……

    到最後,院長什麽也沒說,隻告訴他,“當你更懂事的時候我會告訴你一切。”然後,辭去了那個老師。

    新來的老師是個非常嚴格的女士,她不會講那些美好的故事,而是一絲不苟地監督孩子們學習,隻有當所有人都完成任務時她才會顯得溫和。

    其他孩子習慣了聽故事玩耍,隻有沈蒼更喜歡這種嚴苛的學習模式。這個時候完成任務最快最好的往往是沈蒼,他會得到老師頭一份的獎勵,收獲其他孩子無數羨慕和欽佩的眼神。慢慢地,沈蒼終於成為了這個小孤兒院的隱形的小班長,當發生孩子們不能解決的事時,他們第一個想到的是沈蒼而不是老師。

    在沈蒼8歲時,院長將他母親留下的書信交給了他,並且告訴他,

    “現在看不懂沒有關係,但你要明白這世界上總有很多意外和迫不得已,你應該學會的是感恩而不是怨恨。”

    “你不應該困在這裏,如果有人領養你,你就離開吧。”

    8歲的小沈蒼並不能明白院長的話,卻不妨礙他得到重點。

    他是一個“意外”。

    他的存在並不光彩。

    這裏不能給他最好的成長——院長希望他離開。

    沈蒼並沒有打開那封信,隻是珍而重之地藏在了小匣子裏。他拿著那個裝著信件的小匣子,發呆了一整天,然後像什麽也沒發生似的,繼續學習、生活。

    兩年之後孤兒院迎來了一件大事——一個富商帶著他的兒子:來□□。這是一件奇怪的事,很少有擁有自己孩子的父母會希望收養另一個孩子,尤其還要求年紀越大越好。

    通常,孤兒院很少有12歲以上的孩子,12歲就可以離開孤兒院去就讀免食宿的初中了。這種時候,孤兒院隻有一個11歲的小姑娘是最大的,富商在考察了幾個問題後就決定領養這個孩子。

    然而他找不到自己的孩子了。

    最後,富商在小教室裏找到了他的孩子,他患有自閉症的孩子正乖巧地坐在椅子上聽另一個孩子講故事。

    那個孩子逆著光坐在桌子前,用沉穩而溫和的聲音講述著一個早已耳熟能詳的故事。他沉穩得根本就不像一個十歲的孩子!更何況他能哄住怕生的兒子,富商心動了,更令他驚訝的是,那個孩子說,“叔叔,我可以照顧、保護小其,盡我的全力。”

    在某些大人都沒看出他目的的情況下,這個孩子看穿了,並且成功地吸引了他的注意。

    順理成章的,富商收養的孩子變成了沈蒼,那個自閉的孩子就是柳斯其。

    沈蒼拒絕了柳豐年改名的提議,哪怕他已經完全融入了這個家,會喊爸爸。而對柳豐年而言,他本身也不在乎領養的孤兒與他是否親近——隻要柳斯其喜歡。在沈蒼眼裏,名字是母親最後留給他的禮物,是她曾經存在過的痕跡。院長將他教的很好,不驕不躁,不怒不怨,他感激生育之恩,不怨拋棄之仇,隻是也沒有了孺慕之情。

    沈蒼長到15歲時,他終於打開了母親留下信件。這是一個青春美麗的少女被引誘後被拋棄的故事,對18歲少女做出這樣的事後又消失無蹤的男人,沈蒼不願意把他稱之為“爸爸”。一個父親,可以不慈愛,可以不富有,但至少要負責!

    在那封信裏,他的母親說了很多很多,

    在她發現男人消失後的傷心難過;

    在她得知自己懷孕卻不能打掉的惶然無措;

    在她生下孩子後無力撫養甚至不能讓人察覺到他的存在;

    她說,她找遍了s市所有的孤兒院,才決定選擇佑安孤兒院;

    她說,她將她能動用的所有的錢交給了院長,隻求能在眾多孩子中給予他一絲偏袒;

    她說,孩子,我不配做一個母親,給了你生命卻給不了你一個家,不求你愛我,隻求不要恨;不要來找我,我也不會找你。

    合上信封,沈蒼並不覺得驚訝,這麽多年沈蒼已經猜到了大部分情況,他以為自己能心靜如水——他高估了自己。

    他能理解,卻永遠無法接受。

    此時的沈蒼早已不是當年那個委屈了會躲在床上裝作若無其事的孩子了,可以說,如果不是年紀太小,他已經可以拿到初級心理諮詢師證書了。他遵循了他的承諾,在了解到柳斯其因年幼創傷而自閉後,他就開始學習基礎的心理知識,接受家庭心理醫生的指導。

    爸爸常年在外,神龍見首不見尾,沈蒼隻好一邊照顧弟弟,一邊學習。按著學習到的知識,給孩子愛的關懷和鼓勵,也會偶爾示弱尋求孩子幫助,想到這裏,沈蒼就揮揮手將玩得正歡的小孩招過來,“哥哥今天很難過,小其給哥哥講故事好不好?”

    聽著小孩絞盡腦汁想安慰他想出的故事,沈蒼笑了,兩兄弟一起笑的開心。如果有人看到的話,隻會覺得一個大孩子帶著一個小孩子玩鬧罷了,前提是不知道其中一個孩子在幾年前自閉到一年都不說話。

    沈蒼就在這樣一邊養小孩一邊學習的過程中長大了。沈蒼18歲的時候決

    定出國留學,柳斯其也跟了過去。

    在喬冶國際大學學習的日子實在美好,他學到了很多以前無論怎麽摸索也學不會的東西。

    他的導師曾誇讚他,“天生就是做心理學的料”,也曾指責他,“太過冷漠,學不會身臨其境”,更是建議他,“犯罪心理學更適合你,而不是治療心理學”。

    沈蒼拒絕了,他喜歡平淡的生活,犯罪心理學隻會讓他越來越冷漠。

    沈蒼迴國以後,就進入了暢想心理醫院,他見過形形□□的病人,知道無數人的傷痛和隱私,與之相比,他自己似乎已經足夠幸福。表麵上,他已經釋然,但實際上,作為一名心理醫生,他知道他從不曾擺脫那段陰影。具體就表現在,他不願意和女性接觸,尤其是在校的學生,他潛意識裏嫌惡並害怕著出現“意外”。哪怕柳斯其交了女友,他也仍是孤身一人,但,他治不好自己,別人也治不好。

    直到有一天,他看見了那個人。

    那天天氣很好,陽光明媚卻不灼熱,正是出遊的好時候。沈蒼正好空暇,無可無不可地迴到了孤兒院。

    他本是打算陪著孩子們玩的,盡管他從不喜歡做這些事,但除了這裏,他還有哪裏可以去呢?所以他來了,然後迎麵飛過一個球,沈蒼及時躲開了。

    當時的他沒有憤怒,沒有不滿,不過是看著孩子們有人陪,不過是聽著那個女孩匆忙慌亂的道歉,略微點下頭就離開了孤兒院。不經意間迴過頭,沈蒼看見那群素來頑劣怯懦的孩子帶著憧憬和孺慕圍繞著那個女孩。仿佛那就是快樂之源。

    如果我的童年也有一個這樣的姐姐那就太好了……

    隻是一瞬間的遺憾,沈蒼不曾在意。然而從那一天以後,生活似乎開始紊亂起來。孤兒院是她,路口是她商場是她,甚至連夢裏也是她。往常從未注意過的人開始莫名展示存在,一向平穩波瀾不興的心情也開始變化,沈蒼搞不懂這是為什麽。

    偶然有一天鍾潛黎說,哦,看見那個女孩,我就像獲得了新生。

    隻是一句再普通不過的調戲般的話語,沈蒼卻莫名感覺,“啊,就是這樣。”

    他一向行動力驚人,僅僅三天,沈蒼就把這個不曾注意過的女孩了解透徹。真是一個平淡到平庸的女孩——

    不過,剛好和我心意。

    她會不會就是布萊克說的“救贖”?

    於是,試探。於是,催眠。

    就像是磁鐵的南北極,明明沒有什麽好的,就是莫名吸引。

    喂,蘇曉,你要不要和我賭一局?

    【隻有我死了,這個世界才會消失,你會殺死我嗎?】

    【你想死嗎?你希望我離開嗎?】

    意料之中又預料之外的,蘇曉選擇了他,開始了他們一生的糾纏不休。

    作者有話要說:是爛尾了吧qaq

    第一次寫文大家多多諒解(。ve?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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