迴到鬱家,一屋子少年嘰嘰喳喳。


    鬱老夫人知道萬仲不喜練武,他的年紀說來跟長孫鬱星白相仿,但兩人一文一武,實在沒什麽話題。


    好在家裏還有個考學的,學得還很不錯,就是年紀小了點,今年要參加院試。


    便道:“小仲,我家呈兒今年也要參加考試,你可是要參加春闈的舉人了,倒是可以指點指點他。”


    鬱家的孩子還挺多,不像萬家,孫子輩就他和弟弟兩個。


    他來得少,有些分不清誰是誰。


    在得知鬱景呈是鬱君辭的兒子,且今年打算考秀才後,立刻高興地應了。


    隻是,看到鬱景呈的時候,他還有些懵。


    這孩子長得雖然挺高,但一張臉嫩得很,看著也不過十一二歲的模樣,竟然就要考秀才了?


    鬱景呈看著一臉呆呆的萬仲,認真道:“過了年剛好十歲。”


    萬仲傻了。


    不過一想,這孩子是鬱侍郎的兒子,有鬱侍郎教導著,應當是不錯的。


    他隨意考了幾題,都是院試的水平,鬱景呈對答如流。


    鬱景呈似乎覺得這些太簡單了,帶著他來到自己的小書房,書案上擺著的是他現在看的書,不是書院裏學的,書院還沒教到這些。


    鬱景呈指著一些自己標注出來的不懂的題問萬仲。


    這些其實他是累積起來,等父親空些的時候再問他的。


    不過這人已經是舉人了,而且看起來很好學的模樣,這些問題應該難不倒他吧?


    萬仲在鬱景呈的書房裏待了一會兒就落荒而逃。


    他從來都沒想過,自己堂堂舉人,竟然還能被一個十歲的即將考秀才的孩子問倒。


    想當初,他十六歲吊著車尾過院試,已經得了無數人誇讚。


    如他們這樣的世家子弟,能參加科考且得有名次,已經是極為了不得的了,更何況,他當時才十六。


    一時間,他萬仲也成了豐都之中有名的少年才子。


    如同他仰望的那位鬱大人一般。


    有許多學子邀他赴宴,他得到了許許多多的誇讚和追捧。


    他以為自己才高八鬥,堪比當年的鬱侍郎。


    他被人捧得飄飄然,以為中進士如探囊取物一般。


    可現在他才知道,原來他胸中那點墨,連鬱侍郎十歲的兒子都不如。


    萬仲落荒而逃。


    當晚,他做夢了。


    夢見自己自信滿滿地進了貢院。


    然而那些試卷上的題,他有許多都看不明白。


    他忽然有些慌。


    在臨近科考的兩個月裏,他自覺才氣斐然,與幾位學子整日裏賦酒吟詩,根本沒認真溫習過知識。


    如今對著那些考題,腦子一片空白。


    後來,他迷迷瞪瞪的時候,發現有個紙團兒滾到了他跟前,他下意識撿起展開。


    然後,他就看到了幾個佩刀的侍衛站在了自己麵前。


    因為舞弊,他被下了大獄。


    家中疼愛他的祖母聞訊,一口血噴了出來,直接殯天。


    萬仲嚇得一個激靈,醒了過來。


    二月的天還帶著冷意,他卻滿頭滿臉的汗,大口大口吸著氣,像是離開水的魚,胸中悶痛。


    萬仲病了,沒有去參加今年的春闈。


    不過今年的科舉依舊抓住了幾個舞弊之人,其中就有那個自以為側帽風流的學子。


    “......仲兒那孩子病了一場,瘦了一圈,不過我瞧著卻是比先前好多了,不再動不動就往外跑,常常在家中溫習功課,還常來我跟前請安。”萬老夫人沒去禮佛的時候,常來老姐妹這裏串門子。


    萬老夫人說起孫子的時候,眼中抑不住地笑。


    酒兒走得還不是很穩當,不過已經能單獨走一段了。


    她衝著萬老夫人顛顛地跑來。


    萬老夫人連忙張手接住:“哎喲,這孩子長得可真紮實。”


    酒兒一把抓著她手腕上的佛珠不撒手。


    “小丫頭還挺有眼光。”萬老夫人說著從手裏褪下一串佛珠,戴到酒兒的手臂上,“這佛珠是福臨寺裏求來的,圓空大師開過光的,既是酒兒喜歡,便給了她,保佑我們酒兒健健康康的。”


    大豐人大部分信道,但也有不少佛寺,萬老夫人自萬老國公去世後,就經常禮佛。


    鬱老夫人聽了也就沒有拒絕。


    鬱君辭也就前兩天忙了點,骨寰族聖女想要他作陪,逛一逛豐都城,他拒絕了。


    他是吏部侍郎,不是鴻臚寺的官員,不負責外交部分。


    以前他下衙後經常會留下來加班,偶爾約上友人飲酒聊天。


    現在他下衙就迴家,陪陪閨女,與妻子說說話。


    他會跟妻子說說朝中一些不是很緊要的事。


    比如,骨寰族聖女在豐都到處遊玩,但他覺得這位聖女目的不純。


    沈沛藍也聽青鸞郡主說起過這位聖女,“這位聖女長得貌美,但她尤其喜歡世家那些貌美的女子,越是貌美的,越是會主動上去搭話。”


    除此之外,沈沛藍還提起了成國公府那位少年。


    “......幸好這次他病了沒參加春闈,避過了這次舞弊案,也是因禍得福了。”


    兩人看了一眼正坐在窗邊的小榻上玩佛珠的酒兒一眼,心照不宣。


    這事定然跟酒兒有關係。


    夜深了。


    酒兒打了個哈欠,耷拉著眼皮,一副困倦的模樣。


    鬱君辭將她抱迴自己屋裏那張粉粉的軟軟的小床上。


    見她睡著手裏還緊緊地握著那串佛珠,他想把佛珠拿開,卻見小閨女眼皮動了動,似乎要醒來,也就放棄了。


    在她白白嫩嫩的小臉上親了親,鬱君辭才起身離去。


    屋外有值夜的丫鬟守著,這會兒她們不會進來。


    鬱君辭剛離開,不一會兒酒兒就睜開了眼。


    她拍了拍手裏的佛珠,聲音奶兇:“粗來~~”


    隻見佛珠閃過一道幽光,一個麵色蒼白但長得很是美貌的年輕女鬼站在粉色小床前。


    她驚訝地看著眼前的小奶團:“你能看得見我?”


    奶團子眨著大眼睛盯著女鬼:“見。”


    “太好啦,我被困在那個破寺廟好多年了,都沒人能陪我說說話,簡直無聊死了。”美人鬼鬼很高興,她想摸摸小團子,哪想到手還沒靠近就劈啪一聲,好似被電了一下,魂魄都差點散架。


    “不!”酒兒瞪她,腦袋搖得撥浪鼓一般。


    “好好哈,我不摸。”女鬼知道酒兒身上有古怪,不敢靠太近。


    隻是她好不容易從寺廟裏出來了,就想到處飄一飄,逛一逛。


    誰能想到,她還沒飄出房間呢,整個魂魄又被一股莫名的力道拽了迴來。


    “迴!”


    奶團子酒兒一個字一個字往外蹦,她吭哧吭哧學走路的時候,也沒忘記學說話,隻不過因為牙齒沒長全,說話含含糊糊還會漏風,她平日都不怎麽說話,很高冷的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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