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跟著悟空和唐僧,一路上曉行夜宿饑餐渴飲,雖然不時思念父母,暗暗垂淚,奈何並無機緣,難返現實世界,惟有盡心盡力跟在身後,希望早日到達靈山,完成取經大業,再圖以後。


    正值初冬季節,隻見樹木枯瘦,紅葉凋零,唯有幾株鬆柏爭秀,那沒綻放的梅花花蕊散發著幽幽清香,還沒有盡謝的菊花荷花在山後猶自爭豔,小橋流水枯藤古樹,組成一幅山水畫,天上有淡淡的雲彩鋪陳,這浸人的風,走在路上,若在晚上真讓人有些受不了。


    正行走間,忽然傳出一聲唿哨,左右兩邊躥騰出六個窮兇極惡的人來,一個個手執強弓利刃,大叱道:“那騎馬的和尚,識相的趕緊下馬,放下馬匹,行李,饒你性命,速速離去。”雖然在電視和小說中常常見到強盜剪徑的戲碼,但是突然間真冒出來這麽一幕,還是嚇了我一跳,唐僧生活在大唐盛世之中,更是聞所未聞,唬得幾乎跌下馬來,好在我就在旁邊,一把扶住了他。


    這個時候,一個嬉笑聲音響起:“唉呀,各位大王原來是大發善心,特地給和尚募捐來了。”一聽到孫悟空的話,我立馬安心了,對哦,這裏有一尊大神,能降妖能伏虎,區區幾個毛賊,在它眼中,那還不是螳臂當車,送羊入虎口。


    唐僧道:“徒弟嗬,他們六個要搶我馬匹,行李,奪我錢財包裹,你莫不是有些耳背,反倒問他們化緣!”孫悟空道:“師父,莫急,待我與他們爭執一番,稍晚便見分曉!”


    言罷,跳將出來,大喝道:“來吧,一起上,我老孫棒下不打無名之輩,你們還不快快報上名來!”


    唐僧驚道:“徒弟,他們六個對你一個,所謂好漢難對雙拳,雙拳難敵四手,你這般小小個子,再加上世傑施主,隻怕也不是他們對手!”


    我啞然失笑,唐僧居然還指望我赤膊上陣,幫忙禦敵。


    其中一個領頭大漢道:“我等是剪徑的大王,行善的山主,大名遠播,你們不知,我不怪,實話告訴你,我們一個喚作眼看喜,一個喚作耳聽怒,一個喚作鼻嗅愛,一個喚作舌嚐思,一個喚作意見欲,一個喚作身本憂。”


    這姓名真是奇哉怪也,我不禁哈哈大笑,以眼,耳,鼻,舌,意,身為姓,以喜,怒,愛,思,欲,憂為名,當真是前所未有,聞所未聞。


    孫悟空素來膽大,哪裏把這六個毛賊放在眼裏,反倒說道:“你們這等貨色也出來做強盜,拿著個泥製刀劍唬人,我給你們一個機會,你們用自己最拿手的武器砍我的頭,若是能砍出一條細痕都算你們厲害,我們不僅雙手奉上錢財行李,還將馬匹衣服全部給你們。”這六個大漢哈哈大笑起來,道:“這和尚隻怕是害瘋顛病。”各自掄槍耍劍,一擁上前,照著悟空劈頭亂砍,乒乒乓乓,砍了七八十下,悟空停在中間,動都不動一下。


    賊眾道:“好個和尚,真個頭硬,果真不見一絲傷痕。”一見大事不好,六個賊人叫聲“風緊,扯唿”,就要四散。


    孫悟空從耳中摸出一根繡花針,迎風一幌,卻是一根鐵棒,足有碗口粗狀,他掣在手中,高聲叫道:“好漢們莫要逃,且讓俺老孫也試一試棒子!”拽住要四散的賊人,團團趕上,舞棒如花,一個個盡皆被他打死,他剝了六人衣飾,奪了盤纏,然後笑吟吟走近來,道:“師傅,這夥賊人已經被俺盡數剿滅,還白得若幹銀兩服飾!”


    唐僧早被他的武勇嚇住,如今見他走近,雙手合十,口念阿彌陀佛,道:“出家人以慈悲為懷,應當掃地恐傷螻蟻命,愛惜飛蛾紗罩燈,你無故傷人性命,怎麽做得了和尚,不分青紅皂白,恣意妄為,全無一點好善慈悲心腸,這是在山野之中,無官府查考,若是在城市,有人衝撞了你,你難不成又仗棒行兇,打殺別人,連我,還有吳小施主,都要遭無妄之災,受牢獄之苦!”


    雖說早在《西遊記》中,我已知道孫悟空會剿滅六個強盜,但是真正忽然發生,卻還是嚇住了我,這在神通廣大的神話人物中,凡人太垃圾,真是輕易被人拿捏,原本還有三分同情孫悟空,但是現在的我卻又憎恨自己身為凡夫俗子的無能昏庸,我就算想要幫悟空辯解卻一時也不知該說些什麽。


    悟空道:“師傅,你好愚昧,別人要來殺人奪財,你倒好,情願伸著脖子讓人殺死,也不反抗,俺老孫可不行,我不打死他,他就要打死你哩!”


    唐僧怒道:“我是出家人,絕對不會行兇害人,我寧願被人殺死,也不要犯下殺戒。”


    我一聽,一個腦袋兩個大,好唐僧,真個大善人,寧可以身飼虎也不反抗,可是一路上妖魔鬼怪無數,唐僧卻隻有一個,你又能死多少次?


    悟空是個急性子,火爆脾氣,一生受不了人氣,他見唐僧絮絮叨叨,一味喋喋不休,不由心頭火起,急道:“你說我個性兇狠,又說俺做不得和尚,自然也就上不了西天,你不必咶噪,俺老孫迴去便是。”


    說罷,也不待唐僧答應,一扭身,早已消失得無影無蹤,撇下我和唐僧並一匹馬,孤零零留在當地,我勸慰的話含在口中,還來不及出口。


    唐僧點頭自歎,悲怨道:“這潑猴,如此不受教誨,既然是菩薩點化命你投在我門下,就當循規蹈矩,聽我教誨,如今反倒不如你這十一二歲的吳家小施主,說得兩句便使性子,鬧脾氣,反倒比吳小施主更像個頑劣孩童!”


    我默然無語,幫他把行李收好,捎在馬上,他手拿錫杖,我拉著韁繩,兩個人一邊走,一邊說著話。


    我勸著唐僧,說悟空隻是一時氣頭上,使使小性子,不久就會被人勸迴,唐僧道:“什麽人能勸迴他?他這脾氣,哪個勸得住?就算他迴來,再要使性子,我又怎麽能治得了他?”


    我笑笑,看破卻不說破,道:“長老,且放寬心,車到山前必有路!”因為我知道大慈大悲救苦救難的觀世音菩薩即將隆重登場。


    唐僧點點頭,我倆一路步行向西。行不多時,果見山路前方,有一年邁的老大娘,手捧一件綿衣,綿衣上有一頂花帽子,徐徐走近。唐僧側身欲要讓她老人家先走,孰料老大娘卻站定問道:“你是哪裏來的長老,帶著一個小孩,淒淒楚楚想要去哪裏?”唐僧道:“弟子乃東土大唐奉聖旨往西天活佛求真經者!”老大娘道:“長老如此尊貴人物居然有這樣大的誌向,確實可欽可佩,隻是西天活佛在離此十萬八千裏外的大雷音寺天竺國界,長老身邊僅帶著一個小廝,卻沒有一個得力的徒弟,如此漫漫長路,幾時能到啊?”老大娘上下打量了一下我,心裏也暗暗納罕,什麽時候憑空多了一個服飾奇特,言行出眾的少年,好像佛祖並沒有這樣安排?


    唐僧道:“原來菩薩替弟子物色一個徒弟,怎料他心高氣傲,稟性兇頑,不服管教,被我數落幾句,竟飄然而去了。”


    老大娘道:“貴徒弟往何方去了?”唐僧道:“往東!”老大娘道:“東邊即我家,我料定是到我家去了,無妨,我自會勸他迴來,我這裏還有一領綿布直綴,一頂嵌金花帽,原本給我兒子所用,怎料他隻有三天和尚命,不幸夭折,我方才去寺中為他哭了一場,他師父將他的衣帽還我,要我留個紀念,長老,你既有徒弟,我便相送,但卻不可給這少年郎,須你徒弟穿戴!切記切記!另外,我這裏有密咒一篇,你隻須謹記,再莫傳六耳之中,你徒弟若不服管教,你就默念此咒,他再也不敢行兇,也再不敢說走就走了。”


    長老聞言,就要拜謝,我急忙上前,跪喊道:“菩薩請救我!”


    老大娘笑而不言,早化金光一道,徑往東了,空中留下餘音一道:“二位切莫急,路程尚還早,往西殷勤去,定數自然妙!”


    我和唐僧此刻都知道是觀音前來點化,各自撮土焚香,望東禮拜,長老更是坐在地上用心誦習定心真言,念了若幹遍,早已爛熟於胸,專等悟空迴來!


    我自然知道這是菩薩設的計策,送的帽子裏乃是緊箍咒,心裏忐忑,待要說破,卻又切切忍住,因為悟空若沒這緊箍咒,誰又能降伏得了他,他若不一心一意上西天取經,我又哪裏能達成心願。


    此後故事走向,我都盡知,孫悟空得老龍王勸誡省悟,再遇觀音督促,將再重迴唐僧身邊。


    欲知後事如何,還聽下迴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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