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維爾汀小姐,您是說‘流溢’發生了……?”有教眾向維爾汀問道:“在這個時間?”


    維爾汀和淩依對視一眼,都決定還是先不將外界各國政要被刺殺的事情說出來。


    於是,維爾汀沒有擴展,隻是就著這個話題說了下去。


    “……準確來說,是24小時倒計時開始了。”


    維爾汀解釋道:


    “每個時代的‘暴雨’正式落下前,有一段緩衝期。暴雨症候將從臨界點逐漸擴散至全球,具體症狀和程度暫未發現規律。”


    “在拉普拉斯科算中心的協助下,我們可以提前24小時預告‘暴雨’將至。”


    “……又一分鍾過去了。”


    她再一次舉起手,看向了上麵的輝光管。


    這已經是她在這兩個小時之內的第十三次看時間了。


    廳堂被素色袍子們懷疑的討論聲填滿。


    對於一座以觀測“流溢”為使命的小島而言,目前的狀況超出了他們的預想。


    “——請諸位不要離開座位,表決尚未結束!”888起身,抬高了聲音喊道:“這座島嶼並不會受‘流溢’影響。我們應當繼續先前的議題,得到結論後,再轉向新的領域。”


    接著,她顧及那抹虛弱的身影,她將聲音放得很低,說道:“37——你先到這兒來······有人能給她拿個毯子嗎?”


    “42,你去和蘇菲亞看看那些阿其翁的情況。”


    被念及數字的男性教眾鞠了一躬,快步跑出去。


    可還沒有等他和蘇菲亞跑出門,門外就傳來了一陣嘈雜的聲音。


    “嘰......嘎嘎——!”


    眾人看去,發現阿其翁頭領帶領著一群樣貌古怪的小弟從空中飛下來,停在了廳堂的大門外的廣場上。


    阿其翁頭領顯然是顧忌著廳堂中繁雜的規矩,沒有貿然闖入其中;但是它底下的這些阿其翁們的異狀,又讓它不得不趕過來尋求6和淩依的幫助。


    “......它們這是怎麽了?”888有些不解。


    她朝著高台上的6看去,用目光征求著他的意見。


    “······42,蘇菲亞,還有一部分的阿其翁應該落到了不遠處的森林之中。”6做出了指示:“你們過去看看它們的情況。”


    42和蘇菲亞沒有再做過多的停留,連忙從側門離開了廳堂。


    淩依看著他們跑出去的身影,同樣站了起來,對維爾汀低聲說道:“我去看看一下廳堂外阿其翁們的情況。”


    “嗯,多加小心。”


    ······


    淩依離開了傳道者之廳,來到了外麵的小廣場上。


    他看著被阿其翁頭領帶過來的這些阿其翁們,眉頭緊皺。


    這些阿其翁看起來都很焦躁,在這裏嘰嘰喳喳叫個不停。它們還在不斷地踱步、相撞,看起來十分痛苦。


    不僅如此,它們的頭部和翅膀尾端出現了明顯的異變。


    它們的頭部從喙開始變化成油彩,滴露到地上,在地上隨著它們的移動繪畫出星星點點的圖畫。


    這個範圍還在不斷擴大,最嚴重的的一個幾乎整個麵部都化作濃稠的油彩了。


    看到它們的情況,淩依想到了一個可能性。


    “精神異常,身體異變,再加上這個特殊的時間點......暴雨症候?”


    “但是這座小島不是能夠免疫暴雨的嗎?這說不通啊......等等,37剛才是不是說小島病了......”


    淩依還在思考,一旁的阿其翁頭領就已經在旁邊哇哇亂叫了。


    值得一提的是,這隻阿其翁頭領似乎是因為先前淩依給它施加過【淨化】,它並沒有發生異變,隻是看起來顯得有些急躁。


    當然,它也有可能是看到它的手下和後代變成這樣子而急躁的。


    “嘎,嘎嘎——(大哥,你可以先看下他們的情況不?我看他們快不行了!)”


    “嘖,你急什麽......”淩依勉強按下了心中的思緒,大聲對著阿其翁們叫道:“都過來,靠近一點......”


    阿其翁們絲毫沒有理會,仍舊在那裏我行我素地撞地或者撞鳥。


    “......?”


    就在淩依有些懵逼的時候,他身旁的阿其翁頭顱叫了幾聲之後,這些阿其翁們就紛紛邁著好似八十老奶般的蹣跚步伐,聚集在了淩依的麵前。


    “......”


    這都給淩依幹無語了。


    該說不說,不愧是歐羅巴的鳥嗎,這可真有歐羅巴特色。


    什麽我附庸的附庸不是我的附庸......


    不過他還是很大度地搖了搖頭,也沒有太當一迴事。


    接著,淩依就用靈能施展了【群體淨化】,雖然效果相對於單體的【淨化】差了很多,但是對於這些症狀不算明顯的阿其翁們來說應該也是足夠了。


    當然,這主要是足夠省力......


    “唿,好了。”淩依抹了一把頭上不存在的虛汗之後,看向一旁的阿其翁頭領,問道:“說說吧,發生了什麽事?”


    “嘎......(是這樣的......)”


    接著,阿其翁頭領就講述了它們好好地在天上飛著,吃著小鳥唱著歌,突然就有一股不明的力量幹擾、侵襲它們的故事。


    “咕......嘎!(我們飛的好好的,沒招誰沒惹誰,突然就被襲擊了變成這個樣子......那個襲擊的人真是不講武德!)”


    “嘰——!(他偷襲我這個十幾年的老同誌,來騙,來偷襲!我勸他好自為之!)”


    “你看你這幅鳥樣......”


    淩依嫌棄地看了阿其翁頭領一眼,隨後向它解釋了什麽是暴雨,什麽是隨之而來的暴雨症候。


    “咕......(原來如此......可是這座島不是不受‘流溢’的侵襲嗎?)”


    “不知道。”淩依搖了搖頭:“這個你們可能比我還清楚一點,畢竟我才剛上來不久......嗯?蘇菲亞他們迴來了?我迴去看看。”


    說完,他就從正門迴到了廳內。


    “咕......嘰?(我們就在這裏等你們......不過為什麽要說我這幅鳥樣?我不本來就是鳥嗎?)”


    ......


    廳堂之內。


    “......眼下我們應當繼續訊問,然後做出如何對待基金會和重塑之手的訪客的表決——”


    888的話還沒有說完,近一半教眾就突然將目光移向門口。


    在那裏,先前離開的使者去而複返,正不知所措地踟躇著。


    “……很抱歉,非常抱歉,我本不該擅自踏入真理的殿堂……”


    接二連三的打斷讓協理人感到惱火,但她及時注意到了除錯師神色的反常。


    “蘇菲亞,你不是在和42調查阿其翁嗎?”888壓著火氣問道:“發生了什麽事?”


    除錯師的聲音震顫著,她的手局促地在空氣中比劃。


    “阿其翁們的樣子很奇怪!它們的喙……不,它們的整個頭部,都在不斷地滴落油彩——還有42,我們本來正在沙灘上勘察。可是他突然——”


    未盡的話語堵在嘴邊。


    通過敞開的大門,一陣瘋狂的笑聲清晰可聞。


    另一名使者越過蘇菲亞,癲狂而憤慨地衝進講廳。五顏六色的油彩從他的麵龐上淌落,在真理的殿堂上匯成一汪小小的水潭。


    “哈哈哈!哈哈哈哈!我明白了,我全都明白了!”42癲狂地狂笑道:“從來沒有真理,也沒有超驗!!!一切都是假的!是影子!是火光,是碎屑!”


    “沒有人可以從虛無中幸免!這座島注定將在矛盾中覆滅!!!”


    “......!”


    維爾汀不自覺地用力抓緊了扶手。


    “這是……這個時代的暴雨症候?”


    888看著她的“同伴”,驚異的喊道:“42,你的臉——”


    沒有理會同伴的唿喊,男人口齒不清地大笑著,手裏凝聚著神秘術的輝光。


    他跳上了石製的坐席,掀翻了一連串照明的火炬。


    “沒有——人——”


    “888女士,請不要再嚐試和他對話!”維爾汀連忙叫道:“——立刻製伏他!”


    888反應了過來,試圖上前將42製服,可是她卻被42手中的神秘術攻擊所逼退。


    “42······”888咬了咬牙,手中同樣亮起神秘術的光芒。


    可還沒等她手中的神秘術丟出去,一塊不明物體以驚人的速度從正門外飛來,擊中了42那流著油彩的腦袋,深深嵌了進去。


    “咦......”淩依走了進來,看著嵌入42腦袋中的石塊,搖了搖頭。


    這麽深,估計腦子都壞掉了,治好了也流口水......


    “這是暴雨症候——!”維爾汀沒有去理會倒地的42。她對著台下眾人說道:“諸位,請聽我說,37的話是正確的。小島發生了某種變化,你們免疫‘流溢’的能力衰減了!”


    地板上,男人的狂笑已經平息下去,但他臉上的油彩依然駭人。


    而在他的四周,驚愕和疑慮的聲浪一波蓋過一波,幾乎掀翻圓形穹頂。


    一名教眾大聲反駁道:“這不可能,在之前的八次‘流溢’裏,從沒有出現這種狀況!”


    “這是個無效歸納,朋友。”210友善地提醒:“即使你此生從未見過紫色的牛,也不能證明紫色的牛就是不存在的。”


    “現在是談論邏輯的時候嗎?!42已經字麵意義上地‘流溢’了!”


    接著,另一名教眾附和道:“——先是軍隊,再是‘流溢’……自從那些外人來到了島上,壞事就沒有停止過。”


    “基金會、人聯、和重塑之手,總有一方理應為這些事負責。”


    “那你也應當問問37和數字‘0’,她們在聖地都做了些什麽,才觸怒了無限定者!”


    37麵對著平日裏同伴的指責,顯得有些手足無措。


    “我……”


    “——不,不是37,我告訴過你們!是重塑之手。”維爾汀急忙開始反駁:“重塑之手違背石環的協定,發動了自殺式襲擊,他們侵入了你們的聖地——”


    “在這一件事上,你們二者同罪!”最初那名教眾打斷了維爾汀的話:“而他們至少付出了生命作為代價,你卻還好好活著,不是嗎?”


    “你聲稱42的異變是‘流溢’帶來的癔症,但我們要如何確定,這不是你們神秘術的伎倆?!”


    “維爾汀小姐,在你的隨身物品中,有一枚金色的采樣儀器——煩請告訴我,你們基金會又想從這裏找到什麽東西?”


    “那是——”


    他們陷入了激烈的爭執中。


    淩依皺著眉頭看著這一幕,沒有出聲。


    比起和人耍嘴皮子,他更擅長以勢壓人或者以力壓人。


    他現在能做的,也就隻有作為維爾汀的後盾,來支撐她的一切行動。


    “——安靜!”


    石鍾截斷了這場爭論。


    一直沉默的領袖從高台上站起,他的麵容前所未有地凝重。


    “爭辯到此為止。”


    “過去我們未曾達成一致,如今一切的議論也已毫無意義。島嶼有更緊急的狀況要處理。”


    “公民大會就此結束。對人類科學主義聯盟、聖洛夫基金會和重塑之手的結論,將由我直接裁斷。”


    “——請你們各方立刻離開島嶼,馬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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