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9


    厲雪柔從來沒有想過,做鬼能做到自己這種份上。


    首先,是和鬼神宗的傳人簽訂了勞務合同,做了在編鬼使,合理合法地滯留人間,再不用擔心會被天師抓了。


    其次,是梅哥那邊交易來了原子聚能環,有原子聚能環的幹涉,即便是鬼,她也可以享受兩小時的太陽。


    不過,厲雪柔還沒有試過。


    厲雪柔迫不及待想要試一試。


    ......


    周易寄宿在一座道觀。


    一般沒什麽事的時候,周易就會在各地道觀借住。


    道觀裏有吃有喝有住,周易也會給道人們幫幫忙,幹點活,或者教一些道士畫符。


    這日上午,周易睡醒,在床上翻了兩下,打著哈欠醒神。


    然後洗漱穿衣。


    再然後把厲雪柔從盒子裏放了出來。


    周易:“吃飯?”


    厲雪柔點點頭:“嗯。”


    知道厲雪柔喜歡吃飯後,周易飯點幾乎都會帶上她一起。


    對周易而言,這不過是借點能量的事。簽訂了鬼使合約,這點事根本不算個事。


    吃完早飯,周易沒什麽事幹。


    這兩天道觀裏有活動,用不著他幫忙,他便迴了自己房間。


    經過一段時間的相處,厲雪柔也沒那麽怕周易了,主動問:“這幾天沒有收到什麽委托嗎?”


    周易正把椅子搬到屋外的走廊上,一束日光投射下來,他往椅子上一坐,懶洋洋地曬太陽。


    聽到屋內厲雪柔的發問,周易隨口答道:“沒有。”


    厲雪柔:“......”


    周易說:“湖州的詭怪基本上都被我處理幹淨了,也沒人找我辦事......過兩天咱們去其他城市看看。”


    厲雪柔:“......好。”


    厲雪柔站在屋內,眼睛一直盯著周易。


    或者說,是盯著曬在他背上的日光。


    看起來就很溫暖的日光,將他身上藏青色的道袍照得顏色更深,趨於黑色。


    注意到厲雪柔灼灼的目光,周易把頭一歪,看著她問:“天天待這兒,感覺無聊?”


    “......不是。”厲雪柔搖了搖頭。


    厲雪柔隻是......想試一試陽光。


    周易:“......”


    周易又一次在這鬼的臉上看到了“心事”。


    從幾天前,這鬼就有點“心事重重”。


    周易旁敲側擊地問過她兩迴,但她什麽也沒說。


    這會兒,鬼又寫滿了心事了,把周易都整的好奇了。


    她一個鬼,喜歡吃飯,喜歡看著太陽,喜歡對著院子裏的花花草草發呆......腦子裏到底在想什麽呢。


    說起來,用“有腦子”來形容鬼,這本身就是一件奇怪的事了。


    沉默了一會兒,周易說:“最近辛苦你了。”


    厲雪柔眼皮一跳,視線從陽光斑駁的地板,轉而移到周易的臉上。


    周易問:“正好閑著,你有沒有什麽想去的地方?我帶你去轉轉?”


    厲雪柔:“......”


    周易摸了摸口袋。


    唔,身上還有點零錢,但是不多。


    於是緊跟著又補充了一句:“隻限於本地啊,什麽公交地鐵走路能到的那種。”


    厲雪柔:“............”


    厲雪柔搖搖頭:“我沒有想去的地方。”


    一句話把周易給幹沉默了。


    果然,跟像人的鬼相處,多多少少還是有點讓他捉摸不透。


    厲雪柔突然說:“我想去走廊上。”


    周易:“嗯?”


    他一指腳下,問:“走廊?這裏?”


    厲雪柔點了點頭:“嗯,這裏。”


    周易看著大好的陽光,愣了兩秒,說:“......想什麽呢你,會被陽光燒了的。”


    厲雪柔輕聲說:“可能不會被太陽燒死,我想試一下。”


    周易:“難得啊,你也會開玩笑了。”


    說完,周易發現厲雪柔一本正經地盯著地板。


    這認真的神色,根本不似說笑。


    周易:“......”


    這把周易給整不會了。


    她一個鬼,咋偏偏對太陽如此執著?


    厲雪柔堅持道:“我想試一下。”


    周易:“......”


    想到此鬼身上的種種怪事,此時此刻,周易居然覺得,也許她說不會......就是真的不會。


    可是真的會有這麽反常的事嗎?


    搞得周易也好奇了。


    但事關“鬼命”,隨意不得。


    想了一會兒後,周易起身,隨腳把椅子踢到一邊,站在陽光下麵。


    然後拿出小木盒,打開了蓋子。


    晃了晃夾在指尖的盒子,周易對厲雪柔說:“那就試試吧,萬一有事,我會第一時間接住你。”


    說完周易自己都覺得離譜。


    他竟然會配合鬼做這麽逆天的事......


    迴頭要是讓師父他老人家知道,少不得要被罵一頓狗血淋頭。


    厲雪柔正以為周易不會同意,想著下次找機會趁他不注意的時候去試試,沒想到他就說了這話。


    多少是有些驚訝的。


    周易確實是比一般的天師更超前。


    不用偷偷摸摸的嚐試,讓厲雪柔心裏少了些顧忌,她很直接地就從房間裏走出來了。


    在厲雪柔鮮紅的衣裙觸及陽光的一瞬間,周易瞳孔微縮,手指下意識用力,險些直接把她收進盒裏。


    還好忍住了。


    才目睹了這古今從未聽聞的怪事——無懼陽光的鬼。


    厲雪柔站在明亮的陽光下麵,蒼白的臉龐被光線穿過,仿若透明。


    周易:“......”


    厲雪柔眯起眼睛,唇角洋溢起微笑,抬頭看了看天上的太陽。


    活人是無法直視太陽的。


    她不是活人。


    她可以。


    她就這樣站在陽光下,實現了夢寐以求的願望,甚至越過閃耀的光芒,直視太陽的內核。


    原來太陽是這個樣子的啊......


    五指伸開,厲雪柔緩緩凝聚成實體。


    陽光不再穿過她的身體。


    而是照在了她沒有血色的皮膚上。


    “真好。”厲雪柔說。


    盡管厲雪柔無法感受到太陽的溫暖。


    可她還是覺得......真好。


    像活人一般,堂堂正正地站在陽光底下,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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