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天魁隨著兩人一同迴到竹樓,見蕭蓮心住在了碧蕪家中,心中十分不悅,無論碧蕪如何勸說,就是不願意離開。


    這期間,蕭蓮心仔細詢問了龍天魁關於萬仙穀三大家族及蠱神祭的事情,龍天魁一開始還有些防備,但聽著蕭蓮心根據龍天魁給出的些許信息便把目前龍氏家族所麵臨的境況分析得清清楚楚,不由得心生佩服,再聽到蕭蓮心說有辦法幫助龍氏家族奪得大祭司之位後,更是心生歡喜,他本身也沒有多少城府,斷斷續續說了一晚上,蕭蓮心已將穀中情況了解了七八十。


    蕭蓮心劇毒未解,近日又添新傷,雖然誤打誤撞之下又將已經發作的毒素暫時壓下去了,但心中始終不安,精神和身體都十分虛弱,待得龍天魁和碧蕪離開房間後,蕭蓮心終於長舒一口氣,攤在床上思索著萬仙穀的情勢,不多時便沉沉睡去。


    耳邊忽然響起梵音陣陣,眼前竟又到了那片紅海,隻是這一次隻聞得老僧念經的聲音,卻不見了那個胖乎乎的身影。


    蕭蓮心麵露疑色,極目遠眺卻根本無法看到紅海的邊際,而這紅海之上也並沒有任何遮擋。


    “胖和尚,胖和尚!”蕭蓮心喊道。


    梵音頓時停止。


    “你在哪?”蕭蓮心大聲唿喝,接著說道:“我暫時活下來了!”


    隔了好久,玄青的聲音才遠遠傳來:“小娃娃莫要亂喊。”


    近日來,每當危急關頭,蕭蓮心就會在腦海中見到這胖僧,現下已然知道這胖僧功力深厚,且並不會傷害自己,因此心中已然消了對他的猜忌。


    “怎麽今日不見你人呢?”蕭蓮心問道。


    “哼,說起來我就來氣,若不是你時時刻刻都在危險邊緣徘徊,鬥狗,打架,中毒,整日間玩命,以至於耗費老夫太多精神力救你,老夫也不至於現在連個影子都顯不出來!”


    “是你救了我?我怎麽沒發現?”蕭蓮心故意問道。


    “沒發現?就憑你這麽個手無縛雞之力的普通人,你以為你突然天賦異稟,是你自己引來的天雷?你以為每次大刀砍你的時候,你眼睛自己可以看清兵器來勢?然後你天生逆脈會自己通了?前幾日要死之時自己就穩住了魂魄不散?胡亂吃些蛇蠱血液之後毒就自己延緩了?”玄青散人的聲音激動中透露著些許憤怒,不屑中又夾雜著幾分驕傲。


    “這些不是我自己做的,難道是你麽?”


    “啊呸!你要臉不要臉!”玄青散人十分惱怒。


    “好吧,那咱們從頭說說這件事。”蕭蓮心說道。


    寂靜半晌,就在蕭蓮心以為玄青又一次消失了的時候,他的聲音終於再度響起:“撿重點的問,我精力有限。”


    “先說說,你是誰,為何我有時候會見到你,有時候又不會?”蕭蓮心感覺自己盤坐於紅海之上,正對著整個空間說話。


    “這算什麽狗屁問題。”玄青不屑地說道。


    “對我來說很重要。”


    “唔……你知道那個鎮雷仙獸吧?”


    “知道。”


    “一百年前,那時候大陸還是統一的,當年的武學世界比現在可昌盛多了,可惜啊,後來民間連年征戰,很多修行法門都遺失了。都怪那個老東西!”玄青憤然道。


    “什麽老東西?”蕭蓮心問道。


    “大人講話,小孩別插嘴!”玄青怒道。


    蕭蓮心立刻閉嘴。


    “一百年前,我跟那個老東西大戰了三天三夜,天地變色,但最終,還是我贏了,嘿嘿。”玄青散人的聲音有些得意,“他以為我跟他同歸於盡了,卻怎麽也想不到,我早在他的寶貝畜生身上留了一縷殘魂!我在這畜生身上狗了一百年,好不容易從一縷殘魂慢慢修煉到現在的靈力,你是除我自己之外我遇到的唯一的天生逆脈!還有個耐毒體質!從你第一次被那畜生借體引雷開始,我就從它的精神世界轉到了你的精神世界。”


    蕭蓮心聽得雲裏霧裏,不明所以,唯一確定的就是自己的精神世界被一個老東西寄身了。


    “至於我為何時隱時現,其一得看我心情,我想見你,我就可以控製你的精神世界,從而顯身,不想見你,你是看不到我的。其二,得看我的精神力,為了救你小子,我耗費太多精神力,會導致我魂力不足,因為你今天看不到我。”


    就在此時,一陣急促的敲門聲傳來,紅海開始波動,玄青急促起來,說道:“廢話不多講,我這次出來是要告訴你,上次為了穩住你的魂魄,我耗費精神力太多。暫時無法再出現了,但我感知到這穀中藏了一隻非常可怕的東西,你務必小心,不要在此處丟了你的小命,我還有大用處!”


    眼前的世界瞬間破碎,蕭蓮心仿佛陷入了夢魘,但聽得門響起,卻無論如何都無法睜開眼睛。


    直到屋門被人一腳踢開……


    蕭蓮心在急促的唿吸中猛然睜開眼睛,一身穿青藍布衣的男子闖了進來,待得蕭蓮心清醒過來,他已經又被提了起來。


    眼前的男子同龍天魁長得頗為相似,身著相似的青黑布衣,帽子也一樣,蕭蓮心還以為龍天魁去而複返,剛準備喝罵,那人卻先說話了:“是這個小子嗎?”


    這時,身後傳來了龍天魁的聲音:“是的,就是這個小兄弟。”


    蕭蓮心越過此人的臉看向後麵,卻見龍天魁被兩個中年男人押著,而眼前這個男子隻是跟龍天魁長相相似而已,不解地問道:“你們幹什麽?”


    “蕭兄弟,事情有點複雜,你先跟我們走一趟!”龍天魁粗聲粗氣地說道。


    那提著蕭蓮心的男子哪裏容得蕭蓮心拒絕,半推半押拖著蕭蓮心出了門。


    蕭蓮心一路上看著龍天魁,他實在想不明白,未來的大祭司,就是這個能力和這個待遇麽?未免也太草率了吧?


    一行人穿過小河,一直往山上走,待得走到路的盡頭,終於見到了一片恢宏的木樓。


    從正門進去,一具屍體直挺挺地躺在地上,蓋著白布,蕭蓮心心中一凜。


    蕭蓮心抬頭看去,迎麵看到的是一個年逾六旬的男子,和龍天魁長得有幾分相似。他端端地坐在一個虎皮榻子上,身體靠在一邊,一手搭在榻子的扶手上,一手拿著一個煙鬥,眼神渾濁卻深邃而沉穩,裹著一件黑色鬥篷,一把花白胡須,古銅色的臉上滿是褶皺,蕭蓮心看著此人,心中閃過一絲冰冷的感覺,但恍然間又立刻消失了,。


    蔣婆婆端坐右首,身後站著一群人,蕭蓮心一眼看去,僅認識碧蕪和黎仙娘而已。


    蔣婆婆見到蕭蓮心,眼中閃過一絲驚疑,又迅速恢複如常。


    左首上坐著一個四旬左右的中年男子,他身穿黑紅相間的褂子,身材瘦削,兩條黑色眉毛長了連在一起,從龍天魁出現,他就一直死死盯著他,眼睛裏幾乎要噴出火來,似乎想把他吃了,男子身後還站著一群青年人,蕭蓮心皆不認識。


    “天魁,你說的就是他麽?”那端坐在上的老人發話了。


    “阿爸,正是他,我昨夜就是跟這位兄弟在一起啊!”龍天魁答道。


    原來這老人就是龍氏家族的族長,龍武藏。


    龍武藏盯著蕭蓮心看了半晌,吧嗒吧嗒抽了兩口煙,這才悠悠地問道:“你是碧蕪救的?”


    蕭蓮心看了一眼碧蕪,點了點頭。


    “昨晚上,你一直和天魁在一起麽?”龍武藏問道,蕭蓮心從他的聲音中聽不出一絲感情。


    蕭蓮心看了看龍天魁,大概猜到了情況,估計萬仙穀昨晚上出了什麽事,讓龍天魁背了這個鍋。


    蕭蓮心點了點頭,說道:“不錯,昨夜我和天魁兄一直在一起。”


    龍天魁激動地喊道:“阿爸!”


    龍武藏沒有搭理龍天魁,相反轉頭向著左手邊那個中年人看去,說道:“燕南,羽澤的死我也很難過,但你也看到了,並不是天魁殺的。”


    那中年男人正是吳氏家族的族長,吳燕南。


    “龍叔,您素來公正,寨子中人也多服你,我今日帶著羽澤過來,就是因為我認為你能給我們一個公道,但龍天魁是你的兒子,羽澤就不是我的兒子了麽?今日僅憑著一個外來人的話,就可以斷案了麽?那羽澤身上的金蠍蠱你又如何解釋?而且昨天夜裏,也有人看到龍天魁出寨了不是麽?”吳燕南聲音洪亮,鏗鏘有力,說話間,紅紅的眼神從龍天魁和蕭蓮心的身上一一掃過。


    龍武藏皺了皺眉頭,又吧嗒吧嗒抽了兩口煙,現場氣氛壓抑而沉重,他若有若無地看向身邊的蔣婆婆。


    蔣婆婆立時會意,說道:“說起金蠍蠱,確實是天魁的本命蠱,練得嘛,也馬馬虎虎。但這金蠍蠱也並不是隻有天魁一人所有,據我所知,當年你老子吳大成就曾經練過!”蔣婆婆說話間,目光瞟過吳燕南。


    吳燕南聽了這話,猛然暴起,臉色漲紅,指著蔣婆婆罵道:“蔣婆子你莫要血口噴人!難不成是我阿爸從地底下爬起來,用金蠍蠱索了他孫子的命去麽?”


    蔣婆婆枯樹般的手捏住銀蛇鞭,冷笑道:“你也莫要惱!你這兒子平日裏也不是什麽善茬,想索了他命的人多了去了,天知道是不是如今蠱神祭在即,你血口噴人反咬我們龍家一口!”


    吳燕南怒極,唰一聲從身後取出一把直刃環刀,環刀通體漆黑,泛著黑光,顯然是喂了劇毒。指著蔣婆婆罵道:“我先宰了你這老妖婆為我兒陪葬!”


    “我老婆子就怕了你麽?”隻聽得蔣婆婆銀蛇鞭一聲炸響,已然躍出。


    “咳……咳咳……都住手!住手”龍武藏眼看雙方就要刀兵相見,連忙製止道。


    蔣婆婆看吳燕南並沒有退卻的意思,便也依舊持鞭在手,並無後撤之意。吳燕南心中悲憤交加,手緊緊握著環刀,隻想將眼前人殺之而後快。


    然而兩人也並沒有誰先動手。


    龍武藏敲了敲煙鍋,說道:“蔣阿姐,你坐下。”


    蔣婆婆緊緊盯著吳燕南,緩緩收好鞭子,坐迴椅子上。


    龍武藏也不管吳燕南,相反他卻對蕭蓮心產生了興趣,問道:“孩子,你是誰?”


    蕭蓮心此時已弄清楚了眼前狀況,聽龍武藏語氣柔和,且蔣婆婆也在前方,遂也不隱瞞,拱手說道:“在下蕭蓮心。”


    龍武藏手中的煙杆一頓,眼中閃過一絲驚訝,但隻在恍惚間又恢複如常,蕭蓮心甚至懷疑是不是自己過份敏感。


    龍武藏臉上波瀾不驚,問道:“孩子,你如何認得天魁?天魁昨夜又是何時去見你的,你仔細說來。”


    蕭蓮心看了看碧蕪,於是略過他和碧蕪出門的原因不提,將其他事情則一一道來。


    吳燕南身後一個男子忍不住問道:“三更半夜,你和碧蕪為何外出?”


    聲音出來,立刻惹來了龍武藏的注意,蔣婆婆說道:“族長還未說話,小輩倒先說了,吳家好族規喲!”


    吳燕南緊咬牙關,生氣地看了那男子一眼,並未說什麽,而是轉頭看向蕭蓮心,顯然,他也想知道原因。


    蕭蓮心撇了撇嘴,冷笑道:“青年男女,夜間突然想散散步,無需解釋吧?”


    這句話一出,吳燕南並沒有怒,相反嘴角掛上了一絲嘲諷,看了一眼龍武藏,而反觀龍家,碧蕪臉色通紅,其他人則大多數都麵露憤恨。


    蕭蓮心也不理會,補充道:“就是這樣,我跟天魁兄一見如故,徹夜長談,你們抓我起來之前,我剛躺下。”


    龍天魁用力地點了點頭,說道:“阿爸,羽澤真不是我殺的!再說了,我也沒有理由要殺他啊!”


    龍武藏也並不理會他,轉頭看向碧蕪,問道:“是這樣麽?”


    碧蕪紅著臉,輕輕點了點頭。


    龍武藏又吸了一口煙,似乎在思考,半晌看向吳燕南,說道:“燕南啊,羽澤如果是天魁殺的,我肯定會讓他償命,但如若不是他殺的,那麽真正的殺人兇手反而會逍遙法外,你我兩家人會因此結仇,羽澤也會死不瞑目,這樣吧,天魁我會先關起來,你先把羽澤帶迴去好生安埋,我龍武藏勢必為你找出真正的兇手!”


    龍武藏邊說,邊看著吳燕南,見他怒氣衝衝,即將發作,這才接著說道:“另外,羽澤已死,今年蠱神祭你吳家聖徒少了一名,你們的要求嘛,我們再碰碰頭,我跟楊老二再說道說道……咳……咳咳……”


    吳燕南的麵色慢慢緩和,但依舊鐵青,他看了看地上的屍體,一擺手,說道:“走!”


    待得吳燕南一行人出了屋子,聲音漸遠,龍武藏示意關上屋門,這才緩緩從榻上下來,伸出手拉住蕭蓮心的脈門,說道:“孩子,你身上可是中了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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