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雀鎮隻是滄央城外的一個偏僻小鎮,小鎮哪怕是過年也沒有多少人走動,今日卻是車馬喧嚷,大批官家兵士與江湖豪客趕來,百姓們看這些人舞刀弄槍,恐有禍事發生,家家關門閉戶,或有幾個膽大的,往蕭家院子那邊去看熱鬧,人還沒有擠進去,便被兵士們推推搡搡趕出來。


    蕭泓烈手執龍吟劍,力戰莫玉莫裏兄弟。


    莫玉鐵杵翻飛,招招攻擊蕭泓烈要害,莫裏一長一短兩把匕首專補空擋,兩人於上次栽在蕭泓烈手裏,迴去後自是懊悔不已,今日莫千愁雖未到場,但慕容昀卻站立在後,兩人穩住心神,專心圍攻蕭泓烈,隻求打敗他或者殺了他,所以出招越發狠辣,蕭泓烈雖然武功在他二人之上,但此時強敵環伺,他不敢掉以輕心,出招時刻備著後手,並未全力迎擊,使得雙方戰了個平手,一時之間難分伯仲。


    慕容昀端端地站著,饒有興致地看著場中三大高手以命相搏。


    他並不急著置蕭泓烈為死地,貓捉耗子,最有趣的並不是吃耗子,而是在玩弄中,看著耗子慢慢死去的過程。


    蕭泓烈看著慕容昀身後聚集的江湖武人,心中微微不安,慕容昀顯然是想耗死他,而倘若隻是引了莫氏兄弟進入院中,縱然蕭煥引爆火藥,也沒有什麽用處,他必須得想辦法將慕容昀引入院中。


    又過得三十餘招,眼看莫氏兄弟打得不上不下,似乎沒了意思,慕容昀招了招手。


    隻聽得兩聲琴音起,似有金戈風雷之聲,侯顯之抱著琴跳入場中,說道,“十六年前的血債,該你償還的時候了!”話音未落,又有兩人跳入場中,其中一人是海月派張坤仲,手執一副海月刀,另一人則是號稱滄北孤狼的趙平耀,手上使的是一對開了刃的風火輪,兩人互看一眼,使用的都是可以迴旋的武器,武功體係甚為相似,而兩人也都是江湖上成名已久的名家,此戰大有一校高低的架勢。


    張坤仲哼了一聲,道:“老夫也來領教領教蕭將軍的高招!”不等蕭泓烈迴答,便即緩步向前,雙手交叉,一對海月刀護在前胸,做了一個“海上明月升”的起勢,看著莫氏兄弟與蕭泓烈交手的空檔,伺機而動。那邊的滄北孤狼趙平耀也不甘落後,雙手張開,一對風火輪掛在臂上,盯緊了場中騰挪跳躍的蕭泓烈。


    隨著“錚錚錚”三聲起,侯顯之此時手上的琴已經不是當日在長樂巷用以演奏的琴,而是一把金剛鑄造的琴,他以內力運琴,琴音中自帶攻勢,所攻之人輕則頭暈目眩,攪亂心神,重則耳鼻具殘,神思混亂,以至於失心瘋而死。


    蕭泓烈見四麵都有敵人攻到,海月刀、風火輪剛去,玄鐵杵、長短陰陽匕首又至,還要分神對付旁邊以琴音為武器的侯顯之,威勢非同小可,大聲喝道:“老夫就怕了你們麽!”縱身長嘯,唰的一劍,飛龍躍天!氣勢雄渾,劍氣攪動風雲,蕭泓烈整個人以頭下腳上的姿態,霎時間飛撲而下,縱然雙拳難敵四手,敵人武器各有千秋,招式繁多,此時蕭泓烈卻反而舍去了龍吟劍法的靈動,力聚而凝,隻一劍,攪動乾坤!隻聽得倉啷啷聲響,場中數股力道相互激蕩,五人從不同方向飛出。


    眾人皆是一驚,凝神迴想,原來蕭泓烈竟是凝內力於一劍,一劍卻又刺出了五次,蕭泓烈此時衣袖飛舞,持劍立於場中,豪邁之氣頓起,眾人當即轉眼向著地上的五人看去,隻見五人的兵器都已被振落,侯顯之匐於琴上,已不知死活。


    這麽一來,這一戰,蕭泓烈以一敵五,竟是贏了,而他鐵青的麵色,隻是微微泛白而已。


    “廢物!”慕容昀輕輕歎道,但他心知,蕭泓烈剛才集畢身之力於一劍,內力耗費一定十分嚴重,此時已經到了強弩之末,若是再上這麽五個高手,他勢必不能再使出剛才那驚天一劍。


    “慕容昀,你口口聲聲說我裏通敵國,你可有證據麽?”蕭泓烈理順了胸中氣息,喝道,“你沒有我裏通敵國的證據,我卻有你與旭亞大陸裏亞親王通的親筆信!此日之後,我必將麵呈陛下!”話畢,轉身奔入院中。


    “一派胡言,莫讓他跑了!”慕容昀吼道。


    他身後的黑袍人動了,隻見他一躍而起,向著蕭泓烈追去,慕容昀身邊的兵士們也一並湧入院中。


    黑袍人功力深厚,隻幾躍之間,手臂上的三根利爪已經擋住了蕭泓烈的去路。蕭泓烈腳下一凝,硬生生躲開黑袍人快如閃電的一爪,身後已經湧入數十名矯健的兵士,但這些兵士也隻是圍住蕭泓烈,高手對決,刀劍不長眼,無知之人貿然上前助拳,礙手礙腳不說,還有可能誤傷友軍。


    隻聽得嗤的一聲響,蕭泓烈胸前衣服被扯去了一塊。他雙足點地,立即向後躍出,哪知黑袍人竟如未卜先知,雙爪又已攻到,肩上立時三道血痕,蕭泓烈隻感一陣劇痛,敵人的三支利爪著實厲害,都嵌進了肉裏,三道血痕深可見骨,他大驚之下,長劍前遞,同時飛出右足,踢向敵人小腹,黑袍人左爪伸出,喀的一聲,擋住龍吟劍,蕭泓烈臨危不亂,借勢向後躍入迴廊,黑袍人緊追不舍,蕭泓烈突然凝住腳步,忽地殺出一劍,猛往黑袍人雙眸刺去,正是龍吟劍法中的蒼龍迴首,黑袍人急退避過,頃刻間,又與蕭泓烈拉開丈許,心道:“他乃強弩之末,我且耗他一耗。”身形晃動,抓起院中的一個花盆,以內力催動,向著蕭泓烈擲去,蕭泓烈見他來勢兇銳,左掌拍出,擊碎花盆,豈料黑袍人竟已然隱在花盆之後,隨著花盆粉塵落下,一雙利爪直伸,蕭泓烈一招“猛龍過江”橫削對方手臂,黑袍人手臂一轉,竟是用利爪硬接龍吟劍,龍吟劍劍身乃百煉精剛所製,且劍身沉重,極是剛硬,與黑袍人的利爪撞出一串火花,那利爪卻也絲毫沒有折斷的跡象,蕭泓烈大駭,急忙縮劍退步,轉身又是數劍,黑袍人絲毫不懼,一雙利爪竟似比肉掌還要靈活,狠抓硬勾,蕭泓烈左肩上火辣辣的疼,暗暗心驚。更有一件棘手之事,這黑袍人竟似不怕刀劍傷害,身上縱使中劍,也猶如毫發無損一般,絲毫不影響他出爪的勁力與速度,對蕭泓烈的長劍竟是不大閃避,一味淩厲進攻。


    蕭泓烈心想:“如此耗費下去,要麽死於此人爪下,要麽被慕容昀抓住,受盡屈辱,勢必要盡快引得幾人進入東南的廂房!”他當下以連廊為掩蔽,不再與黑袍人硬拚,縱高竄低,往東南廂房繞去,黑袍人見他邊打邊逃,心中隻道東南方向一定有暗門,喝道:“將東南方向圍住了!”倏的一抓,險些抓住蕭泓烈的手腕,蕭泓烈大驚,幸而他動念奇速,腳下又快,不待他第二爪抓出,已繞過連廊,奔到了東南廂房門口,喊道:“煥兒!”


    黑袍人一驚,以為門後有埋伏,本來左足已經踏入廂房,不禁全身冷汗,但待得忽而,並沒有人攻擊過來,情急智生,雙爪嗤嗤幾下生生抓壞房門,看到房中除了一個巨大的竹簍外,並無他物,蕭泓烈則站在窗前,似要向外竄出,當下飛步往前奔去,同時大叫:“堵住窗戶!”兵士腳步聲響,迅速包圍小屋。蕭泓烈冷笑道:“閣下手上功夫不賴,有汝師飛天神鷹當年的風範,可惜了!”話畢,長劍遞出,殺向窗前的兩名兵士,就欲奪窗而出,黑袍人飛步追來,一雙利爪竟生生抓住了蕭泓烈的右腿,利爪扣入肉中,蕭泓烈隻覺劇痛襲來,心知蕭煥已然在旁點燃了火藥引線,當下自是不能有絲毫遲滯,立時揮劍後砍,黑袍人手臂翻轉,抱著蕭泓烈的腿一翻一撤,蕭泓烈向前縱躍,用盡畢身力氣向前飛撲而出,隻覺得劇痛鑽心,右腳立時無法動彈,突然,聽得“轟隆”一聲巨響,火藥引爆!


    煙塵四起,火藥的衝擊波襲來,蕭泓烈抱住頭,匍匐在地上無法移動,院子已經被炸出一個豁口,就在此時,蕭煥終於摸到近旁,問道:“爹,還能動嗎?”


    蕭泓烈耳中轟鳴,覺察到有人來拖自己,長劍遞出,才看到是蕭煥,試著爬起來,卻發現右腳腳筋竟然已被那黑袍人挑斷!


    蕭煥順著蕭泓烈的眼神看過去,發現父親的腳上鮮血潺潺流淌,情急之下,將蕭泓烈負於背上,趁煙塵未消,奔出豁口。


    蕭泓烈突然感覺背心一涼,轉頭看時,隻見煙塵中,一個黑衣長身的人爬了起來。


    院外之人盡皆駭然,但聽得馬蹄聲響,已經漸馳漸遠,再也追不上了。


    蕭泓烈受了重傷,蕭煥將他放上馬背,前方是蕭熾帶著趙德,四人兩人一騎,徑向北行,奔出十裏,蕭泓烈幾欲暈死過去,蕭煥看他腳上還在流血,聽得身後並無車馬之聲,這才減慢速度,轉向西行數裏,終於看到一個破廟,將蕭泓烈放下來,取出袖中的一些白色粉末,敷在蕭泓烈的腳上,又取了自家的百解玉玲丸給蕭泓烈服下,這才拾了柴火,稍微休息,蕭泓烈流血過多,虛弱至極,幾乎就要暈死過去,但又被腳上的疼痛驚醒,強撐著精神運氣,讓內息流轉,提振精神,歇得半晌,終於迴了一口氣,轉眼看時,蕭熾在屋外盯著,蕭煥陪在父親身邊,趙德則被五花大綁,嘴巴也蒙了起來,身上竟然換了一身衣服。


    “擺脫了麽?”蕭泓烈虛弱地問道。


    “嗯,暫時沒有追來。”蕭煥答道,目中卻已經淚光閃爍,接著說道:“父親,你的腳……”


    蕭泓烈扯著嘴角微微一笑,說道:“不妨事,本來也已經是垂暮之年,可以逃得命出來,舍去一隻腳又算得了什麽?”


    話畢,蕭泓烈往腳上點了幾下,微微止住傷痛,接著問道:“府中,傳來消息沒有?”他心知,慕容昀如此大動幹戈地圍剿他,蕭府也必然難逃一劫。


    “事出突然,沒來得及接到消息,但府中有大哥和四弟守著,四弟素來沉穩圓滑,應該不會有什麽大問題,您放心吧!”蕭煥不想讓重傷的父親過分擔心,試圖寬慰一下他。


    蕭泓烈緊咬牙關,臉色烏青,說道:“在這裏避得一夜,縹緲觀不能去了,慕容昀肯定已經包圍了那裏,不可不明不白死在慕容昀的手上,還有,這個人。”說著,蕭泓烈轉頭看向趙德,接著說道:“唯今之計,隻能帶著他去麵聖了,或許還有一絲生機!”


    “父親,您不覺得,這次慕容昀對我們的圍剿,陣仗有些過大了麽?”蕭煥撥弄著眼前的火堆,當他看到慕容昀身邊那浩浩蕩蕩的禁軍隊伍的時候,他就知道,這件事一定不再隻是慕容昀自己的主意。


    蕭泓烈搖了搖頭,似乎十分不願意麵對,說道:“你說的,我懂,那些禁軍豈是慕容昀一人的力量可以驅使得動的?想來必然得到了陛下的應允。但越是這樣,說明陛下被慕容昀蒙騙得越是嚴重,我才越是要麵聖啊!“


    “父親!”蕭煥憋紅了臉,幾乎要哭出來了,說道:“您就這麽去,難道不是去送死嗎?萬一陛下並不相信你,你怎麽辦?皇宮中,更是高手林立,您現在傷成這樣,如何抵擋得住!“


    蕭泓烈看著窗外,說道:“陛下疑心甚重,既然他會懷疑我蕭泓烈,難道就不能讓他懷疑慕容昀麽?”


    蕭煥心知,麵聖,也是九死一生之計,但如果不去麵聖,一絲機會也沒有!


    此時,屋頂上的蕭熾卻突然聽到了異樣的聲音,側耳凝神聽去,竟是一聲聲犬吠越逼越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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