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煥心思深沉,思慮頗多,他深知如今的蕭府內憂外患,任何風吹草動不多時便會傳到外麵去,所以這次的行動並沒有在蕭府進行。


    不多時,五乘轎子陸續出了蕭府,自然引走了部分監視蕭府動向的眼線,然而跟蹤的人到了點才發現,隻不過是蕭家女眷出門采買,殊不知,有兩名轎夫打扮的人已不知不覺間淹沒在了熙熙攘攘的人群中。


    兩人易容喬裝,出了城門,縱馬疾馳,滄央城外三十裏,長青山腳下,金雀鎮中,出了主街,左轉右折,一座依山而建的小院子出現在兩人眼前,小院雖然毫不起眼,但隱於鬧市之後,周遭也並無過多房屋,甚為僻靜,這裏原本是蕭泓烈老母親當年為了躲避戰亂暫居的院子,而後雖然蕭府遷迴滄央城中,但蕭母不時要迴來住一段時間,蕭母逝去後,蕭泓烈也命人時常灑掃,不至於荒廢。


    這許多年以來,蕭泓烈原也不願動用這座院子,但滄焱大陸風起雲湧,蕭府中早已被陛下和二皇子都安插了眼線,縱然他知道這些人的存在,但為了避免打草驚蛇,始終未曾清理,哪想著,近些日子,差點被內賊給害死,這才逼不得已,用這座院子來做些事情。


    兩人到得院子,已然是傍晚時分,微風拂動,院牆外的樹葉搖搖晃晃,頗有些蕭瑟寂寥之感。


    蕭煥下馬來至門前,以三三二的節奏敲了三遍,門吱呀一聲打開,出來一個小斯,見了兩人,連忙讓進門去,一路引著兩人往內院走來。


    蕭熾已得了消息,匆匆迎出來,微微見禮,屏退小斯,親自引著兄長與父親在中堂坐定。


    “客人安頓得如何?”蕭泓烈問道。


    “先時他因不明就裏,打砸了些物件,後來仔細安撫了一番,這才安生下來,正在裏間用茶。”蕭熾答道。


    “請他過來吧。”蕭泓烈吩咐道。


    少頃,蕭熾帶著一個中年男人來至中堂,男人滿臉絡腮胡,穿著與滄焱大陸民眾稍有不同,頭上裹著布帽,身材高大,顯然是怒氣未消,站在堂前,問道:“你們知道我是誰麽?帶我來作甚?”


    “旭亞與滄焱並沒有修好,足下未經滄焱大陸允許,便私自前往我都城,當是我問你來此做甚吧?”蕭泓烈呷了一口茶水,冷冷地答道。


    來人見屋子中的人都是武人打扮,端端坐著的人雖然沒有穿著軍服,但不容置疑的氣場散發出來,自帶軍中威嚴,忍了忍,強撐著說道“我來此地,無可奉告,但我勸你們盡早放了我,否則自然會有人找你麻煩。”。


    “死人是不會惹麻煩的。”蕭泓烈緩緩地走到男人麵前,上下打量了他一番,嘲諷道,“做都已經做了,如果你拒絕合作,我也隻好把你殺了。”


    “你!”男人不可置信地看著蕭泓烈,咬著牙齒,問道:“你們想做什麽?”


    “隻需要你跟我們說說,與滄焱皇室,慕容昀有關的事情,我們便會保你性命無虞。”蕭泓烈背著手迴答。


    男人看著蕭泓烈,情緒逐漸平複,答道:“如果我不說呢?”


    蕭泓烈挑了挑眉頭,瞥了男人一眼,說道:“在滄焱大陸上,消失一個旭亞人,我想並不會有太大的幹係。”


    男人冷笑兩聲,說道:“我並不認識慕容昀,所以無可奉告。“


    “是麽,但你袖中信件,卻好像並不是這麽寫的。”蕭泓烈從袖中掏出一份已經拆開的信件拿在手中。


    男人看著信件,微微撇了撇嘴,表現出一種無所謂的態度,道:“假的。”


    “看來足下是不見棺材不落淚了。”蕭泓烈多年的斥候生涯,他對如何逼問有效信息十分在行,雖然心中不願意,但事已至此,也必須用點非常手段,話畢,手中已多了一枚黃豆大小的彈丸,“此乃黑蠍穿腸丸,人服下之後,7日之內,若沒有解藥,必將腸穿肚爛而死,我並不想為難足下,但若足下不配合,我也隻好嚐試一下了。”


    說著,拿著藥丸給男人看了看,接著說道:“當然,你也莫要騙我,請你來之前,怎麽能不知道你是誰呢,趙侯爺。”


    男人原來是旭亞大陸裏亞親王的幕僚,名叫趙德。


    趙德聽堂上之人喝出自己的姓名,臉色愈發深沉,看著蕭泓烈手中的藥丸,咬了咬牙,問道:“你想怎的?”


    “說說慕容昀,信中跟你家主人達成的合作究竟是什麽?”蕭泓烈背著手,繞過趙德,問道。


    趙德看著他手中個黝黑的丹丸,索性閉上了眼睛,一副要殺要剮悉聽尊便的意思。


    蕭泓烈不願多言,內力外放,向著趙德施加壓力。


    趙德猛然睜開眼睛,一開始還試圖抵抗,然而隨著一波又一波的壓力襲來,臉色也從潮紅變得煞白,豆大的冷汗浸濕了衣衫,就在他快要抵受不住的時候,蕭泓烈才收斂內勁,讓他緩了口氣,幽幽問道:“足下願意合作了麽?”


    趙德大口地喘著粗氣,迅速調整內息,好半天終於緩過勁來,冷冷地問道:“與你合作,於我有什麽好處?”


    “保你不死。”蕭泓烈答道。


    “哼,是麽。若跟你合作,慕容昀隻怕會讓我死得更慘。”趙德苦笑道。


    “那就弄死他。”蕭泓烈狠狠地說道。


    想起蕭玄的慘狀和近些年以來蕭府受的氣,蕭泓烈原本對皇子存著的一絲敬重忠義已然蕩然無存,此時蕭家已被逼上了絕路,若要生,慕容昀就必須死。


    “他是皇子,你不過是一個被削了權的將軍,你鬥得過麽?”趙德譏諷道。


    蕭泓烈喃喃說道:“他死了並不足惜,隻不過朝局動蕩始終不是什麽好事。”


    二皇子慕容昀雖然殘忍好戰,但他確實深諳用兵之道,近些年在滄炎與臨國的戰場上往往奇詭疊出,為滄炎大陸立下過不容忽視的戰功,因此雖然他因與蕭泓烈因政見相左,因而屢屢針對蕭家,但蕭泓烈總是以忍讓為主,隻要不傷及根本,幾乎不與他正麵對抗。


    但這一次不同,他既然對蕭氏子孫動手了,那麽蕭泓烈便不能繼續坐以待斃,必須予以反擊。


    “他承諾了你們什麽?”話畢,蕭泓烈的氣息再次鎖定趙德,刻意釋放的壓力,讓趙德幾乎無法唿吸,半刻鍾後,趙德開始緩緩點頭。


    蕭泓烈收迴外放的內勁,道:“說吧!”


    趙德喘息半晌,這才答道:“我說,我說!”


    當下,趙德將慕容昀如何與旭亞裏亞親王溝通,如何計劃消滅蕭氏一族以除去障礙,如何以城池為條件,約定旭亞進攻等計劃和盤托出。


    話未結束,蕭泓烈已經冷汗涔涔,他萬萬想不到,慕容昀居然膽大到以國家土地為條件,來奪取更多的權利!


    他必須阻止慕容昀!


    突然,不知是從哪裏開始,院子四周喧嚷起來,蕭熾看了看蕭煥,說道:“我出去看看!”話畢,已奔出中堂。


    “我們來這裏之時,並沒有人跟隨啊!”蕭煥說道。


    蕭泓烈默然不語,眉頭緊緊糾結在一起,要動慕容昀,勢必要通過老皇帝,但僅憑旭亞使者的一麵之言,老皇帝未必相信,況且,他們截獲的信件也非慕容昀親筆,且並沒有王府的印鑒。


    如今既截了慕容昀的信件和來訪使者,已然打草驚蛇,要想再拿到慕容昀裏通外國的證據就比較難了。


    約摸過了一刻鍾,蕭熾遲遲未歸,蕭煥著急起來,在屋子裏踱了幾步,欲出去看看,但看父親的臉色,卻未曾改變分毫。


    “爹!我們被包圍了!”蕭熾疾步奔來,說道。


    蕭泓烈鐵青著臉,問道:“慕容昀麽?”


    “正是二殿下!”蕭熾拱手道。


    “有多少人?”蕭泓烈問道。


    “弓箭手一百,另外,王若饒還帶了兩支斥候大隊,並著星火門莫玉、莫裏兄弟帶了些死士,約莫兩百人!”蕭熾看著蕭泓烈的臉色越來越嚴肅,心中的不安也翻湧起來。


    蕭泓烈依舊背著手,喃喃說道:“兩百人,傾巢出動了麽?”話畢,轉頭看了看安然坐在凳子上的男人。


    感覺到刀鋒般鋒利的目光正在上下打量自己,趙德渾身不自在,隨手拿起桌上的茶喝了一口,顫顫巍巍地說道:“不是我召來的。”


    此人是重要人證,既不能殺,也不能放,蕭泓烈抬眼看了看外麵,此時外麵已被圍困猶如鐵桶,若要強行闖出去,蕭泓烈自己沒有問題,但蕭老二和蕭老三未必能闖出去,更何況,還有這麽個人證。


    這時候,外麵忽然安靜下來,慕容昀的聲音突然傳來:“滄央蕭氏,裏通外國,人贓並獲,本王勸你束手就擒,莫要再做無謂的頑抗!”


    “裏通外國?他可真會血口噴人!”蕭熾被氣得血氣翻湧,提劍就欲奪門而出。


    “沉住氣。”蕭泓烈畢竟是見過風浪的老將軍,製住蕭熾,一轉身,手中那黝黑的黑蠍穿腸丸已然送入趙德腹中。


    “你!出爾反爾!”趙德怒吼道。


    蕭泓烈冷哼一聲,說道:“兵不厭詐,更何況,大敵當前,隻要你乖乖與我合作,我自會給你解藥!”


    “我知道的我都已經說了,你還要我怎麽樣?”趙德嘟囔道。


    “我要你在金殿上把剛剛說的事情再說一遍,我不但會給你解藥,還會給你一筆錢,將你安全送出滄焱,屆時,如若你想迴旭亞,還可以迴去,旭亞如果不要你,你也可以拿著錢,隱姓埋名好好活著。”蕭泓烈並不在意外麵的慕容昀如何嘶吼,他清楚,此時隻要慕容昀將他眼前的旭亞人殺了,大可以將“裏通外國”的帽子蓋在他頭上,但如果他讓趙德活著走到金殿上,誰是誰非就容不得他一家之言了。


    “哼,你現在都自身難保,要怎麽去金殿對質?”趙德滿臉的不屑。


    “我自有辦法!”蕭泓烈說道,話畢,已然繞到趙德身後,手指輕點,趙德昏睡過去。


    “幾個蕭小之輩就想為難老夫麽?煥兒,你跟熾兒先帶著這位先生往後院去,我從正門出去,會會慕容昀,屆時尋個空擋,帶先生去縹緲觀,我自會尋來!”話畢,蕭泓烈手執長劍,欲往外走。


    “爹!”蕭熾心知,蕭泓烈此去必是危險重重,心中甚為難受,說道:“讓孩兒去引走他們吧!”


    蕭泓烈轉頭看了蕭熾一眼,嗬斥道:“你覺得你的功力夠麽?”


    一句話懟得蕭熾啞口無言。


    蕭煥咬了咬嘴唇,似乎下了極大的決心,悠悠地說道:“也可不必,我在這院子的地庫中備了些火藥……”


    “火藥?”蕭泓烈同蕭熾異口同聲地疑惑道。


    蕭煥紅著臉,憋了半天,才支支吾吾地答道:“上次有消息說,說長青山後有寶洞,我跟了半年確實有線索……”


    “縹緲觀待我蕭家不薄,你居然想去炸人家祖墳?!”蕭泓烈憤怒地吼道,原是半年前,藥農采藥不慎摔進了長青山後曆代觀主坐化之地,藥農不明就裏,見了那許多陪葬物品,便傳言長青山後有個寶洞,卻有巨型石門擋路,消息越傳越玄,當時蕭泓烈隻當小事告訴了玉虛,卻沒想蕭煥竟然上了心,他在蕭家既無意當官,也疏於練武,一心隻貪財富,任何犄角旮旯的錢,隻要不是過份越矩,他都想撈一把。


    蕭煥躲到一邊,悄悄地說道:“這不是還沒炸麽。”


    “難道你還想去炸麽?”蕭泓烈恨不能一巴掌拍死蕭煥,但此時大敵當前,不好發作,狠狠地看著他,問道:“有多少?”


    “火藥麽?\"蕭煥略略算了一下,說道:“前前後後,運來了五六車吧。”


    蕭熾和蕭泓烈再次震驚了,五六車火藥,哪怕是炸一座山也夠了!小院雖依山而建,但若這麽多火藥一起爆炸起來,也是非同小可。


    “為了避免傷及無辜,你取一石火藥置於遠離地庫之地,我將來敵引過來,暫且抵擋一時即可,不必過份傷人性命……”不及蕭泓烈再細細布置,一支箭插到門上,緊接著,數支劍不斷射來,慕容昀已經等不及了。


    “我去引開他們,煥兒引爆火藥後,熾兒帶著先生從後門離開!”蕭泓烈吩咐道。


    隨著第一道箭雨落下,慕容昀接著喊道:“蕭泓烈,出來束手就擒,本王可以請陛下從輕發落!”


    “需要請陛下從輕發落的人是你吧!恆王殿下!”蕭泓烈一腳踢開院門,手持龍吟劍,凜凜然站在門口。


    “逆賊,拿下!”慕容昀喝道。


    弓箭手對準了蕭泓烈,慕容昀身邊的幾人將蕭泓烈團團圍住,其中除了莫玉莫裏兩兄弟,還有一個全身都隱沒在黑色長袍中的男子,蕭泓烈的眼睛在他身上停留了一下,此人明明內力激蕩,顯然其功力要在莫裏莫玉之上,但人卻份外低調,仿佛在刻意隱藏自己的實力,慕容昀站在兵士之中,旁邊伴著王穀饒,以及幾個從未見過的武人。


    “殿下糾集這許多人,是要誅殺當朝大臣麽?”蕭泓烈以內力發聲,聲音雖不大,在場之人卻無不聽了心驚魄動。


    慕容昀穩住心神,答道:“蕭泓烈,你與旭亞線人在此間密謀叛國,在場諸位皆是有目共睹,且你一手策劃藥王穀血案,侵吞《迴天訣》也是人盡皆知,今日本王不過是替天行道,誅殺奸佞!”


    ”替天行道!誅殺奸佞!替天行道!誅殺奸佞!“樂師侯顯之與海月派張坤仲、張沐月以及岐山派一眾人等附和著慕容昀從隊伍後側走出。


    “好啊,都到齊了麽,也省得老夫一個個去找了!”


    蕭泓烈怒吼一聲,龍吟劍出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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