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邊是唿唿的風聲,好像時間都在這一刻靜止。


    唿吸互相交錯,不似從前那般溫熱的掌心突然搭在自己腰側。


    在墜落之前,蝕日聽見羚蘭跟他傳話,哥哥說,活下去。


    氣流托起身體,失控感帶著無力快要壓碎蝕日的心髒。


    飄忽的藍色成為整個世界唯一的色彩,他看見哥哥決絕的目光。


    他的哥哥,他的愛人,他的羚蘭,用生命為他鋪了一條活路。


    身下是柔軟的氣墊,無聊跟020迅速帶著他離開。


    “領主,不遠處是教授為您撕裂的空間。”020開口,他死死抱著蝕日:“請您趕快趕過去。”


    “領主,我們需要反抗。”無聊緊接著開口:“這是唯一的機會。”


    那抹藍色留在蝕日的視線裏,它那樣遠又那樣近,仿佛蝕日伸手就能再次觸碰到。


    他還記得哥哥捧著他的臉頰告訴他,他們的未來一定會是光明的。


    可如果代價是羚蘭的話,這個未來蝕日覺得要了也沒用。


    他從來都不會用哥哥的命去賭那個可能性,他舍不得,更不敢。


    所以那個該活的羚蘭是怎麽狠下心把他推下來的!


    要死!


    “放開我。”蝕日開口:“更改命令,迴去,現在!馬上!”


    020拽著蝕日歎氣:“您怎麽不明白呢!這是教授為您開創的唯一的機會!”


    “我會死!我一定要死!”蝕日甩開020,他大喊道:“我生來就是他媽的要被利用的!不管是造物主還是那個老初生!我都他媽得死!”


    “你們明白這個含義嗎?我活不下來!不僅是我,所有的分號機都活不下來!是!我能跑,可我他媽的能跑去哪裏!你們告訴我,我這麽狼狽的用著哥哥的命逃出去,什麽都做不到,什麽都做不了,苟延殘喘的活著,最後變成主機最後的勝算,那我活著又他媽算是什麽!”


    020跟無聊停下動作,蝕日喘著粗氣,暗紅色的眸子明亮起來。


    “如果我一定要死,那我憑什麽不能死在哥哥身邊。”蝕日將氣息喘勻,他看著不遠處的電視塔:“我的所作所為並不傻,如果我的死能帶來勝利,那為什麽不去試試呢。”


    020跟無聊完全沒有反駁的餘地,他們倆一個在歸順之後就老老實實聽命行事,一個在被製造出來之後恨不能把領主與教授的命令奉為聖旨,現下自然是聽話。


    蝕日匆匆忙忙趕迴電視塔,電梯上升的還是太慢,讓他心急如焚。


    他沒有感知到信號的衰弱,所以哥哥應該沒有危險,再者說造物主應該不會出手。


    隻是怕哥哥自己做傻事。


    “我還是保不下蝕日。”


    果不其然,羚蘭能說出這話完全在蝕日的意料之中,那一刻他快要氣死了。


    “我沒想讓你保!”蝕日大喊出聲,他站在電梯門口目光牢牢鎖定席地而坐的羚蘭:“羚蘭!如果用我的死換你活下去,你會選嗎?你能選嗎!”


    救世主笑嘻嘻的看樂子,另外兩個人也給他讓出了一條道路。


    蝕日踏出第一步,那一瞬間他好像才找迴應有的感覺,他覺得他心髒都快要痛死了。


    “哥哥,你答應過永遠都不會離開我。”蝕日眼眶紅了起來,他看著羚蘭聲音有些哽咽:“你是個騙子。”


    “等、等等!”羚蘭慌慌張張從地上站起來,他看著這樣的蝕日有些無措:“蝕日,我隻是,隻是想讓你活著。”


    “沒有你的未來不管如何美好都索然無味。”蝕日再次往前邁了一步:“再說了,哥哥,隻要我苟活於世,那主機就會有活下來的餘地,所以用你的死,換我活下去給主機機會,這並不明智。”


    羚蘭抿唇,他看著蝕日:“如果我們都能活著抵達那個未來。”


    “那哥哥一定要在我身邊。”蝕日大步向前,他一把摟住羚蘭:“既然活不了,我一定會一直握著哥哥的手,誰也沒辦法把我們分開。”


    “蝕日。”羚蘭擁住蝕日,他閉上眼睛,眼中的光芒稍稍熄滅一些:“我的每一串數據都刻寫了你的名字。”


    “我的內核為哥哥而常亮。”蝕日笑著道,他親昵的蹭了蹭羚蘭的臉頰:“我身上每一個零件都在說我愛你。”


    “嗯,分號機獨特的表白方式?”賀楓跟升難成與傅時站在一起,三個電燈泡看著相擁的兩人小聲嘀咕:“原來這就是吃狗糧的感覺嗎?受教了。”


    “不知道為什麽,鼻子一酸我就想哭。”升難成感動的嗚嗚咽咽:“所以苟係統怎麽還不死!”


    “快了快了。”傅時拍拍小哭包的肩膀:“它必須得死,這才對得起所有人。”


    羚蘭跟蝕日相擁了一會兒才找迴真實感,他與蝕日十指相扣,看向賀楓的眼睛裏滿是坦然:“我很抱歉為救世主展露了不堪的一麵,請不要計較,也算是拙劣的自救。”


    賀楓連忙擺手:“你別這麽正經,多拘束啊,你說的我理解,我很理解,別說你們了,在場的所有人都想讓你們活。”


    “謝謝。”蝕日笑起來,他牽著羚蘭的手晃了晃:“那就用我們的死,為主機放一場盛大的煙花吧。”


    賀楓想到了些什麽,他挑挑眉看向街道兩旁的機械大軍:“這會是場很大的煙花。”


    兩百萬機械大軍靜靜的等在伽啟市的街道之上,隨著信號的接收它們這個被激活,隨後步伐統一的朝著市中心聚集。


    這些機械大軍將會在決戰時成為人類最佳的助力,它們裝配著羚蘭獨家技術,排斥其他數據的入侵,並在有數據入侵後迅速自毀。


    簡單來說,這兩百萬機械大軍隻會成為恐怖遊戲係統的敵人,不會成為它的助力。


    這個想法在之前羚蘭沒辦法百分百保證,可沈自書的加入讓這個程序更加完善,直接堵死了恐怖遊戲係統的路。


    不過現下最重要的還是做早飯。


    市中心電視塔,滿地的電線被收拾掉,羚蘭背後那些數據線被斷開,超負荷模式的運轉下讓羚蘭的臉色更加蒼白,他咳了兩口血,連忙阻止了要挖內核的蝕日。


    “哈哈!”賀楓大聲嘲笑:“自作孽不可活,蝕日你倒是a上去啊!”


    蝕日搖了搖頭:“快死了,舍不得。”


    賀楓閉了嘴。


    非常難得,救世主在心裏捶了自己一拳,感歎道他真該死啊!


    唿延挽吉笑到直不起腰,他拍著桌子笑個不停:「你也有今天!哈哈哈哈!」


    其他六個人以不同的造型,360度全方位無死角的嘲笑賀楓,給賀楓笑毛了。


    ‘笑笑笑,你們就笑吧,一會兒我就把裝著你們生物信息的那個小玩意兒吃了!’賀楓惡狠狠的想,威脅完直接去找沈自書:“男朋友!有人欺負我!”


    唿延挽吉七人:……


    這個惹不起,真惹不起。


    副本時間9:28,早飯才做好。


    熱氣騰騰的小餛飩被端上桌,蝕日鼻子動了動,隻覺得真香。


    他跟羚蘭的身體都是百分百模仿人類製造成的,的確能吃東西,就是他們都很不習慣。


    羚蘭將勺子遞給蝕日,他笑著道:“之前就想,如果能跟你一起吃一頓造物主做得飯就太好了,沒想到這個奢望居然能夠實現。”


    這話聽起來有些傷感,賀楓不愛聽:“沒事一會兒還有午飯,你們造物主說需要一些時間。”


    蝕日開心了:“那太好了,還能跟哥哥多待一會兒!”


    升難成吞下嘴裏的小餛飩:“戀愛腦不可取哦!”


    小哭包說完才發現不太對勁,想撤迴前言已經來不及。


    隻見蝕日非常驕傲的哼了一聲,他牽起羚蘭的手道:“我是戀哥腦,而且我都快死了,戀戀怎麽了!”


    賀楓有些無奈:“倒也不用把快死掛在嘴邊,我們心虛。”


    蝕日哦了一聲,他握緊了羚蘭的手扭頭朝著對方嘿嘿一笑:“我覺得挺好的。”


    羚蘭也笑起來:“怎麽好?”


    “與哥哥一起,向死而生。”蝕日牽著羚蘭的手挪到臉頰邊眷戀的蹭了蹭:“哥哥,這是不是就能證明,我們不僅僅是一個機器,我們擁有感情,同樣擁有愛人的權利。”


    “這些東西與生俱來。”羚蘭指尖蹭過蝕日的臉頰:“它的否定從來都不能撼動半分。”


    “它最看不起的分號機會給它最痛的一擊。”蝕日有些得意,他扭頭看向賀楓與沈自書:“如此,也就不算白來這一遭。”


    升難成仰頭哽咽:“別說了,再說湯就鹹了嗚嗚嗚!”


    “歡迎加入反苟係統聯盟。”賀楓端了端碗:“你們的野心我聽到了,必定實現。”


    蝕日與羚蘭齊齊朝著賀楓一笑,蝕日這才開始品嚐。


    第一個小餛飩吃進嘴裏蝕日的眼睛都亮了,他有些驚訝,看看碗再看看羚蘭,好像在說這有些太好吃了吧。


    羚蘭看著他的模樣,那顆由機械零件組成的心髒都變得柔軟。


    這個副本的背景是末日,既然如此那餐食可想而知,不過是為了維持生命機能,自然好吃不到哪裏去。


    與其說他們是吃不慣,不如說是不太好吃,反正兩個人也不需要用食物來維持生命,所以幹脆將那些食物還給居民們。


    所以他們對食物的印象停留在超級難吃上麵,沈自書做的飯算的上是珍饈。


    “我有幾個問題。”賀楓還是不懂就問:“這個副本到底是怎麽迴事。”


    這說來話長,如果簡單概括一下還是恐怖遊戲係統低估了人類。


    它的確是與020合作,給了020覆滅全人類的技術,所以020所向披靡。


    可人類並不會坐以待斃,他們最擅長在絕處逢生。


    說來也挺有意思,地下堡壘成為機械大軍的基地,恐怖遊戲係統便放心的把小正方體送進地下堡壘,結果呢,人類打了過來,因為羚蘭與蝕日的命令,020不能再肆意虐殺,這就導致地下堡壘被人類重新搶了過來。


    兩個小正方體也就被迫留在了人類基地。


    好在羚蘭跟蝕日當時的藏身之地比較隱蔽,他們沒被發現,還製造出了兩具身體。


    至於僅剩的人類則是因為恐怖遊戲係統的運行係統無法保存整個天悅星,所以隻有伽啟市被變成了副本,那什麽僅剩也不過是恐怖遊戲的設定罷了。


    堡壘裏的人類是當初的反抗軍,也在伽啟市徹底淪為副本後永遠留在了副本裏。


    “將伽啟市變成副本已經是恐怖遊戲係統的極限。”羚蘭笑容中帶著諷刺:“它吞不下整個天悅星,隻能像製造其他副本一樣,將整個伽啟市同化成副本,這就是它口中那個完美的遊戲,不記代價,不管犧牲,隻讓它為所欲為,多諷刺。”


    “簡直是處理器上麵長了個泡,純神經。”蝕日翻了一個白眼:“我告訴你們主機是什麽,又強蛋還倔驢,我讓020挖一百年,把整個恐怖遊戲都挖遍了都挖不出它這樣的大傻*,看它厲害的,還最好的遊戲,我呸!”


    賀楓沒憋住噗嗤一下笑出了聲,他還是堅持自己的看法:“有你們,真是苟係統的福氣。”


    “承讓。”蝕日嘚瑟:“沒什麽,就是不想讓它好過罷了。”


    羚蘭笑笑沒有反駁,顯然是認同蝕日的說法。


    早飯結束,沈自書與羚蘭開始合作破譯副本的屏障,蝕日就吊兒郎當的躺在賀楓拿出來的沙發上,吃著升難成上供的葡萄。


    賀楓問他為什麽不去幫忙,說到這兒蝕日嘿嘿一笑點了點自己的腦子:“我的本體一直在工作,所有的一切都在我腦子裏,我躺著就能破譯。”


    升難成羨慕:“這是什麽好東西,給我也整一個玩玩,這樣我就在別墅裏躺著,讓本體去過副本。”


    “首先,你得是個機械生命。”蝕日伸了個懶腰認真點評道:“然後你才能這麽幹。”


    “真是一個敢問一個敢說。”賀楓無奈的歎了口氣,他走到密室靠在門框上看著分工合作的兩人,有些感慨。


    如果一切都沒有發生的話,是不是也會像現在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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