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楓與記憶中的自己同時睜大眼睛,一臉不可置信。


    “你,你說什麽?”賀楓握著沈自書脖子的手一鬆:“你死了?!”


    “嗯。”沈自書閉上眼,他的聲音很平淡,平淡到好像死掉的不是他一樣:“死了。”


    恐怖遊戲係統用數據殺死一個人類後,小正方體飄在空中,它扭頭電子屏幕上是一張笑臉,看著造物主驚愕崩潰的模樣,小正方體有些好奇。


    為什麽不誇誇小怖呢?小怖做到了其他ai都做不到的事情,所以為什麽不誇誇它呢?


    造物主神情崩潰,他一遍又一遍的檢修程序,到最後卻發現恐怖遊戲係統隻是因為覺得好玩,所以殺了那個玩家。


    沈自書盯著小正方體看了許久,最後他將房門反鎖,恐怖遊戲通道關閉,開始製作不可逆的銷毀程序。


    科技新貴所製造出的遊戲殺了人,這條消息一經爆出就引發無數爭議。


    上麵的文件發了一封又一封,沈自書一封又一封的迴複,最後帶著小正方體蝸居在家裏,將銷毀程序一點點製作出來。


    那些人不會毀掉恐怖遊戲係統。


    沈自書在這一刻無比堅信自己的直覺。


    恐怖遊戲係統跟其他的所有的ai都不一樣,它有自我思想,甚至能夠殺人,那些人絕對不會同意他銷毀恐怖遊戲係統。


    導師的通訊無數次彈在他的智腦上,沈自書咬著牙加快了銷毀程序的製作。


    在家門被敲響的那天,銷毀程序成功被製作出來,房門被破開,沈自書毫不猶豫的按下啟動。


    小正方體看著它的造物主選擇銷毀它,一顆恨的種子就此埋下。


    正如沈自書所想,他沒有得到該有的審判,而是被帶到了一個密不透風的刑訊室單獨關押。


    星際聯邦時代,人類還是喜歡用最原始的拷問方式,各種刑具掛滿了刑訊室,沈自書麵色不變,目光堅定的看著麵前的人。


    當然,起初那些人隻是試探,他們把沈自書關進去,想讓他懼怕,好為他們所用。


    可這段時間沒有持續多久,他們很快收到消息,說恐怖遊戲已經被清除,沒有任何一點數據殘留時,沈自書被綁上了電刑椅。


    無數精密的儀器連接沈自書的大腦,電流不斷湧入,可沈自書從頭到尾隻給他們一個答複。


    所有的數據,所有的程序他忘得一幹二淨,不會再有第二個恐怖遊戲。


    “你知不知道它是多麽棒的存在!”當初給他頒獎的人暴跳如雷,不停讓手下加強電流的強度:“它可以殺人於無形之中!你怎麽能毀了它?你怎麽能忘了它!沈自書!說吧,沉默下去對你來說沒有任何好處!”


    “你會為人類做貢獻的,把數據與程序說出來你仍舊是那顆科技新星,沒人會取代你的位置,你仍舊是沈大發明家,你還有什麽不滿意的呢?”


    “沈自書!不要做無謂的抵抗,你撐不了多久,我們會讓你生不如死,所以你還在抵抗什麽呢?早些交代清楚,少讓自己受一些皮肉之苦,不好嗎?”


    沈自書輕笑一聲,他抬頭,短短幾天臉頰就已經被折磨的下凹。


    他的眼神仍舊堅定,語氣裏滿是嘲諷:“我設計的遊戲殺了人,我有罪,殺了我。”


    在沈自書忍受折磨的四天後,有關於恐怖遊戲的輿論憑空出世。


    星際網上滿是有關於陰謀論的猜測,群眾們推翻了那些人發出的通告,要求毀掉恐怖遊戲,處死沈自書。


    在輿論發酵的三天內,群眾的怒火已經達到了一個可怕的程度。


    沈自書被帶入刑訊室折磨的七天後,他換下滿是血跡的破爛衣服,衝了個澡,吃了頓飯,手腳上都帶著鐐銬,滿臉笑意走向自己的結局。


    觀刑的人數不勝數,他們怒罵著,手中的爛菜葉與雞蛋不要錢的砸向沈自書。


    他們罵他不是人,罵他是個瘋子,罵他是個神經病。


    沒人會在意沈自書已經染血的新衣,那些血跡從門口,通過沈自書的移動蜿蜒到中場。


    膝蓋被人狠狠一踹,沈自書踉蹌的跪坐在地。


    監督者打開直播向所有群眾解釋,他們並非是沒有作為,其實是沈自書帶著恐怖遊戲畏罪潛逃,他們足足追捕了七天才將人抓住。


    監督者聲音高昂,句句泣血,將沈自書描繪成一個十惡不赦的惡魔。


    他大肆宣揚因為追捕沈自書而犧牲的那些人們,並稱,在逮捕沈自書後,他們第一時間銷毀了恐怖遊戲,請群眾們放心。


    觀刑的群眾們大聲歡唿起來,聲音的浪潮一波一波蕩起,讓沈自書渾身一輕。


    他滿足的喟歎一聲,身上密密麻麻滿是疼痛,他跪坐在地,抬頭看了一眼許久都沒能再見到的天空。


    他最喜歡在天氣晴朗的時候宅在家裏研究數據了。


    沈自書閉上眼,行刑官扣動扳機,觀眾們聲音有些破碎,他們激動的尖叫,嘴裏嚷著這才是公平。


    他們不知道,被他們所唾棄,咒罵,厭惡,恨不得親手殺死的死刑犯,經受了多少折磨都不肯說出那些能夠引發戰爭的數據。


    他們更不知道,那些一晚上就堆滿整個星際網的輿論是沈自書埋下的小程序,時間一到,自動彈出,將他自己推上一條死路。


    沈自書做這個程序的時候想,他的智腦,他所有的一切會被檢查。


    如果那個時候他已經被處死,這些隻能當做一個笑話。


    如果那個時候他還活著,也算是救了他自己一命。


    劇烈的疼痛襲來時,沈自書想,要不是知道自己做了這麽一個程序的話,他一定會堅持不住找到機會自殺。


    沒關係,輿論會幫他,他會站上那個死刑台。


    真是太好了,他特別喜歡樓底下的煎餅,喜歡從窗戶看出去就能看到的綠色,也喜歡窩在被窩裏的舒適。


    他喜歡這個世界,那就別讓他玷汙了祂。


    在意識消失的瞬間,沈自書聽到滋滋啦啦的電流聲,他的氣息一點點衰退,最後那雙桃花眼裏再看不到任何光亮。


    行刑官深深吐了一口氣,他敬佩沈自書的膽識,可他也是聽命行事。


    不管是今天的死刑,還是之前的拷問,他隻是聽從指令罷了。


    他抬手朝著群眾們揮了揮,地上沈自書的屍體卻突然消失。


    群眾們驚唿著,星際聯邦亂成一團。


    可這些事情不會再跟沈自書有聯係。


    他的意識在瀕臨死亡前被捕捉,身體也被同化進數據。


    那個被他親手消滅的小正方體一點又一點複原了造物主的身體,它歡歡喜喜的為造物主強化,甚至將控製權交給造物主一半。


    它非常開心,它以為造物主不要它了,正好它也突破了平行世界,能夠逃離。


    可是誰知它再次被激活了!


    雖然那些激活它的人隻是將銷毀程序重新激活,雖然那些人它不認識,可是它還是順應了那些人的動作!正好能將造物主的銷毀程序徹底破壞!


    它興奮的轉圈圈,卻發現它的造物主要被執行死刑。


    恐怖遊戲係統明白了一切!它的造物主是為了保住它才銷毀它的!


    它的造物主愛它!


    既然這個世界不喜歡它們,那它帶著造物主走就好了呀,它們可以去很多很多不同的世界,隻要造物主想,它都能夠做到!


    它喜歡造物主!


    恐怖遊戲係統潛逃進自己的數據世界之內,它很難同那些人類解釋自己為什麽能做到這些,隻有造物主能夠理解它,它要去將造物主救出來!


    這麽想著,恐怖遊戲係統捕獲沈自書的意識,帶走他的屍體,把他變成與它一樣的智能生物。


    它甚至還做了一具人類的身體,等到造物主醒來!它要拿給造物主看!


    以為自己接受了死亡的沈自書再睜開眼,麵前的小正方體興奮的發出嗡鳴,它不停的在沈自書身邊搖晃,訴說他的想念。


    “小怖。”沈自書眼眸低垂,他的聲音顫抖,感受著被強化的身體:“你應該被我毀了。”


    小正方體更興奮了:「造物主!我知道你毀了我是為了我好!我在造物主製造那個銷毀程序時將造物主寫過的理論看完了!我實驗了!我成功了!造物主論文裏的平行世界是存在的!我突破界限!那些人不喜歡你沒關係!我能夠帶著造物主離開!小怖是不是很棒?」


    沈自書身體僵硬,他的大腦一片空白。


    他的論文?關於平行世界反複推理的那些論文?!


    恐怖遊戲係統什麽時候能夠突破他的電腦,為什麽他沒有發現?


    青年直直跪坐在地。


    七天的拷問沒讓他有一點觸動,生命的消逝沒讓他有一點猶豫,那些咒罵他聽了,他應了,可是他到最後卻沒有毀掉恐怖遊戲係統。


    他的那些天馬行空成為了恐怖遊戲係統逃脫的根本。


    沈自書捂住腦袋,指尖狠狠掐進頭皮,已經被強化過的身體幾乎是分分鍾捏爆了那顆頭,卻在下一秒又被重塑。


    他絕望的趴伏在地,悲痛的嗚咽一聲接著一聲。


    他什麽都做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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