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錯能改善莫大焉,林邈此人是真正的詮釋了這句話的含義。若是換做以前,薛庭儴是十分不喜歡這種人的,可經曆了這一切,又格外得到了一些其他的體會。


    因為在安適悠閑的同時,他看到了那些同窗臉上的羞愧,也許他們會變好,會一點點變成一個有擔當的男子。其實轉念想想,十多歲的少年,又有哪個能真正做到泰山崩於前而色不變。


    那次迴來後,毛八鬥還曾擔憂地說,怕胡縣令會不會報複薛庭儴讓他丟了大臉。薛庭儴解釋再三,都不能讓他理解因為借了沈三公子的勢,哪怕那幾人再怎麽恨他,至少表麵上是不敢如何的。


    而事情似乎就是這樣,胡縣令以雷厲風行的速度收監了高有誌和孫鶴,清河學館樹倒猢猻散,這幾日每天都有學生的家人鬧上門。


    繳了那麽些銀子,如今學館卻要關門了,任是誰都無法安適,畢竟普通人家的子弟還要占多數。


    而在這一次的事當中,林邈作為館主,對學生不放棄,寧願陪同入獄,也要護著學生的事,被老百姓廣為流傳,於是前來清遠求學的學生暴增。


    這大抵是以前孟莫兩位先生最想看到的畫麵,可真當這種情況發生,他們才發現什麽叫做心有餘而力不足。


    而就在這時,又發生了一件事,胡連申突然被縣衙裏的人帶走了。


    這件事在清遠學館引起轟動,有學生當時追問不止,後來從衙役透露的隻字片語中得來,竟是和孫河之死的案子有關。


    自此,那個打從這件事發生後,就一直在學生們口中存在的內鬼終於曝光了。


    竟然是胡連申。


    其實早在之前就有人懷疑胡連申,隻是當時事發突然,幾個當時參與鬥文的學生都被拘了起來。大家交流受阻,自然一些脈絡不太清晰,但當日有學生知曉,胡連申其實也應該去的,卻是因腹瀉未能成行。


    後來,這一趟去了的學生俱都遭受牢獄之災,唯獨胡連申僥幸逃過。看似運氣極佳,可有時候,運氣太好也容易引來人的猜忌。


    一時間學館中議論紛紛,而孫河之死的脈絡似乎又清楚了許多。


    有學生進行了一個歸納總結,事情大致的方向應該是這樣的——


    孫河因為名字和孫鶴有些像似,所以甫入學館就遭來富家子弟孫鶴的敵視。可姓名是父母給的,總不至於與人有些相似就改了。因為有此事在前,又因家境貧困,孫河在學中飽受冷眼和欺辱。而孫鶴乃是那一眾富家子弟之首,他厭惡孫河,自然有人幫他出氣。所以孫河應該是一直被他們欺辱的,本就是當個打發時間的玩意兒,誰曾想在最後一次中孫河竟然死了。


    鬧出人命了,可不是什麽小事,孫鶴告知了父母,而富商孫家又找上高有誌。高有誌臨機一動,上演了一出栽贓嫁禍的戲碼。這時候內鬼就起了作用,沒有內鬼從中穿針引線,兩館的學生也不會相約鬥文。


    經過某些知道內情的學生透露,這場鬥文確實是胡連申發起的,至於胡連申在其中還做了什麽沒有,誰也不知。


    縣衙那邊到底是怎麽處置高有誌,乃至孫鶴等人,誰也不知曉,以這些學生們的能力也打聽不出來什麽。林邈倒是可以打聽,可自打迴來後,他就不怎麽管外麵的事了,似乎那些人的下場與他沒有任何關係。


    旁人不知曉林邈到底如何想的,薛庭儴卻是心中有幾分數,經過這麽些事,他這個便宜老師似乎學聰明了一點。


    而第一步,就是不該問的不要過問,也不要追根究底。


    其實薛庭儴並不在意結果如何,沈三算是一個心中有方正的人,他的故事與其說是講給別人聽的,不如說是講給沈三的。


    當沈三問出孫河到底是怎麽死的,他就知道沈三必然不會坐視不管,夏縣是沈家的地盤,沈家人怎會允許大後方出這種亂子,而以沈家的能力,也不過隨口一句話的事情。


    果然沒過多久,胡縣令離開了夏縣。


    他的下場如何沒人知曉,新來的縣令姓徐。徐縣令走馬上任的第一件事,就是來到了清遠學館,對林邈等人表示了一番勉勵,又將早已被查封的清河學館撥給了清遠,讓其擴充學館內部建築,以解學館空間有限,而不能廣收學生之苦。


    他還專門讓人叫來了薛庭儴,見了之後也並未表現出另眼相看,不過在臨行之前說了句:「英雄出少年,好好念書,爭取早日下場。」


    別看這話平淡無奇,其實這幾乎已經算是在下一次的縣試中,給薛庭儴留了位置,至少一個童生是穩穩當當的。


    薛庭儴心知肚明,卻是處之泰然。


    日子一天天的過去,孫河之死案終於淡出人眼底。倒是有人好奇私下問過薛庭儴,那孫河到底是怎麽死的,可薛庭儴從來諱莫如深。


    久而久之,也就沒人問了。


    這日,林邈將薛庭儴叫來齋舍。


    林邈的臉色有些不好,比平常要黑那麽一點點。


    薛庭儴在下麵偷眼端詳了一會兒,終於確認這確實是怒氣。難道說是最近太忙,所以才會惱成這樣。


    他在下麵胡思亂想,上麵林邈也在看他,被氣笑了。


    「看什麽?」


    「我看老師最近似乎年輕了不少,格外有朝氣。」這破孩子和毛八鬥混久了,人也變得油嘴滑舌的,若是換做以前,薛庭儴可說不出這種話。


    林邈清了清嗓子,道:「老師沒聽你少叫,卻也沒見你拜師,你這是叫的哪門子老師?!」


    薛庭儴一愣,這是暗示他趕緊行了拜師禮?


    他嘿嘿一笑:「老師,我這就去抓緊了辦。」說完,就連忙走了。


    望著他遠去的背影,林邈無奈地搖了搖頭。


    ……


    這拜師禮說複雜也複雜,說簡單也簡單。


    林邈並不是那種注重金銀的人,薛庭儴也向陳老板打聽過,林邈並無什麽喜好。左思右想一番,薛庭儴打算還是一切從簡,形式不重要,重要的是寓意。


    拜師六禮是不能少的,這是古早就傳下的老規矩。需得有肉幹、芹菜、龍眼幹、蓮子、紅棗、紅豆等,薛庭儴另又準備了兩壇子好酒,這酒是他臨時興起買來湊數的。


    看著這麽簡陋的拜師禮,招兒有些局促,總覺得太過隨意了。可讓她說出買什麽,她也說不上來,最後隻能聽了薛庭儴的。


    帶著這些東西,薛庭儴拜訪了林家。


    其實說是林家,不過是位於學館西北處的一棟小宅子。宅子兩麵開門,從後麵可以進入學館,在正麵也有門臉朝外。薛庭儴早就知道老師家室簡單,隻有一妻一女。


    師母陶氏是個十分溫柔內秀的女子,看外貌也就二十多歲的模樣。獨女林嫣然今年十七,長相隨了陶氏,嫻靜柔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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